第22節
她突然想起許久以前曾經看過一部電影,里面那個男人演了如他本人一般的偶像級制作人,他坐在仰慕他的女孩身邊,把她隨手彈得旋律改成這首情歌,然后,逐字逐句彈唱給她聽。 他唇角噙著不羈的笑意,側顏俊雅迷人,眸光中閃動著令人無法抗拒的柔情,那一刻,不光電影里那個女孩徹底為他淪陷,連她也感到心臟小小地悸動了一下。 那部電影叫做《金枝玉葉》:陽光肆意的清晨,穿著家居服坐在鋼琴邊的男女,不經意對視時燃起的一簇火花……那是她最初發現,愛情原來也有美好的模樣。 也就是那一刻,她突然想要嘗試了解戀愛的滋味,只可惜,最終還是出師未捷,鎩羽而歸。 她想不到有一天會有人專門為她唱這首歌,雖然是在一個不太合時宜的商場里,可他就那么自在地坐在中央,時而微闔雙目,時而溫柔微笑,棱角分明的下巴微微下壓,勾勒出最好看的弧度。一時間,竟看得她有些挪不開目光。 周圍來往的客人漸漸止住步子,聊天聲也被刻意壓低下來,導購們紛紛從店里走出好奇觀望,圍觀的人群越來越多,甚至還有小女生以為他是哪個神秘的明星,興奮地用手機錄下傳給朋友。 秦悅終于唱完最后一個字,手下的琴音漸止,然后他優雅地合了琴蓋,迎著四周各異的目光,站起身朝蘇然然走去。 經過一個捧花的女孩身邊,他突然停了下來,偏頭笑著問:“能借我一朵嗎?” 女孩被這笑容迷暈了頭,只是不住點頭,秦悅隨手取走走一支,噙著笑走到蘇然然面前,微微躬身把花替她別在胸前,聲音里還帶了些疲憊的沙?。骸吧湛鞓??!?/br> 圍觀群眾適時發出一陣驚嘆聲,只覺得眼前這幕太過浪漫,男主角又帥氣逼人,簡直就像親眼看到偶像劇上演一般。 秦悅只是專注地盯著蘇然然,不舍得錯過她任何一個表情。 蘇然然仿佛這才從迷夢中驚醒,她低頭看了看別在自己胸口的花,又看著面前那人十分勾人的笑容,第一次有了福至心靈的領悟:這行為不對勁,很不對勁! 他究竟想干嘛? 于是,接下來的時間,蘇然然腦子里一直懷著這個疑問,直到被秦悅領進一家高級餐廳。 餐廳是中式風格,四周裝飾得雕欄畫壁,燈光調得極有情調,在蘇然然的概念里,這些加起來通常只意味著一件事:這里的價格很貴。 蘇然然看了看服務生遞過來的菜單,再想到那件衣服的價格,心里的懷疑終于達到頂峰。 于是她猶豫了一會兒,終于探過身去問:“你干嘛要花這么多錢? 秦悅有點高興,她總算明白他是別有用心了,于是火上澆油地回:“為了你唄,我樂意?!?/br> 正在替她倒水的服務生的手抖了抖:好久沒見過這么會裝逼的了! 秦悅卻覺得理所當然,錢對他來說本來就是最不重要的東西,何況,這次也許是他花錢花得最心安理得的一次了。 蘇然然皺眉想了想,等服務生走后,又問:“是你給以前的女朋友都是這么過生日的嗎?!?/br> 這樣她可以解釋成駕輕就熟,慣性使然。 秦悅一口水差點噴了,可這只是個陳述性的問句,在她的語氣里找不到任何拈酸吃醋之類的情緒,這又讓他莫名有些失落,連忙澄清道:“我沒有過女朋友,也沒給別人過過生日!” 蘇然然直勾勾盯著他,那眼神明顯是不相信。他突然有些語塞,不知道該怎么對她解釋,自己的過去確實劣跡斑斑,她這么會懷疑也是再正常不過。 可他就是覺得無比憋悶,很不甘愿自己的一番良苦用心,在她眼里變成了批量生產的模式套路。 于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對“自作自受”和“悔不當初”這兩個成語理解的如此透徹。 蘇然然見他一臉郁悶,低著頭咬牙切齒地嚼著rou,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問錯了話。于是她只得心不在焉吃著菜,繼續在心里推測他今天這么做的用意,可是怎么想都覺得十分詭異。 這頓飯就在兩人的各懷心思中吃完,直到晚上回了蘇家。蘇然然打開了門,蘇林庭照例不在家,客廳里一片漆黑,她伸手準備去摸墻上的開關,卻突然被人從身后將手按住。 她奇怪地轉過頭,然后就發現秦悅伸過胳膊把她牢牢圈住,高大的身體壓了過來,讓她的背脊牢牢貼在墻上。他低下頭,熱熱的呼吸盡數撲在她臉上,讓她十分不自在地偏過頭去。 黑暗中,他的眸光里好似落了星子,有些她看不明白的情緒在其中閃動。 他看起來有點緊張,胸口劇烈起伏著,嗓音低沉而魅惑:“你不是想問嗎,為什么不問我?” 蘇然然被這曖昧的氛圍弄得有些局促,于是她低下頭,輕聲問:“你到底為什么這么做?!?/br> 他輕輕笑了起來,身體又往前壓了壓,雙唇幾乎就要觸上她的鼻尖,說:“你被人追求過嗎?” 蘇然然怔怔地點了點頭。 秦悅皺起眉:“打賭的不算!” 蘇然然又搖了搖頭。 他滿意地捏住她的下巴,“你聽好了,我現在就是在追求你?!彼稚钗豢跉?,聲線有些顫抖地說:“我喜歡你,想要你做我的女朋友?!?/br> 他曾經想過千百種表白的方式,準備過無數漂亮的句子,可這一刻在她面前,他還是只想說這一句最簡單的告白,讓她能毫不費力地明白自己睽違已久的心意。 蘇然然驚訝地瞪大了眼,一時無法消化他剛才說的話。 他說他要追求她!這件事幾乎可以算作她前半生最不可思議的事件前三名,讓她完全不知該如何應對。 可對面那人還在等她回答,目光中毫不掩飾的灼熱與渴望,看得她有些心慌,于是偏過頭掙脫了他的手,說:“既然是追求,我應該可以拒絕吧?!?/br> 秦悅的臉色變了,不甘地追問:“為什么!” 蘇然然不安地用手指摩挲著褲腿,思忖著到底該如何回答。 她其實并不討厭秦悅,甚至他是這幾十年來,除了親情和工作關系以外,她唯一覺得親近的朋友。也許是因為他們都不是世人眼中正常模式的人類,在他面前她反而覺得輕松自在,不必花心思去猜測和討好,也能相處的十分融洽。 可是這并不代表她想要把他們之間發展成一段親密關系。 她對秦悅的過去并不了解,可她也能從別人的談資中明白這些富家公子都在玩些什么。也許他覺得追求一個女人是毫不費力就能做出的決定,可她經過那次失敗的經歷,早就覺得戀愛是一種浪費時間又麻煩的事,所以她寧愿維持現在這種難得的關系,不希望任何可能去破壞它。 或者說,正是因為她對這段關系的珍視,才不愿意拿它去為他的一時興起冒險。 于是,她調整了下情緒,平靜地說:“我對你,沒有那方面的感覺?!?/br> 這句話如同一個淬著冰渣的巨浪,把秦悅整晚的熱情全部澆熄,寒意滅頂般侵蝕上來,讓他全身都冰冷了起來。 這時,蘇然然已經貓腰從他手臂下鉆出,然后背過身子說:“今天晚上的事我就當沒發生過,謝謝你幫我過生日?!?/br> 媽的,他這輩子居然也有被發好人卡的時候。 他怒極反笑,突然大聲說:“蘇然然,你不是什么都不在乎嗎?” 蘇然然不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轉過頭困惑地看著他。 秦悅沉著臉上前一步,一把拽住蘇然然的胳膊,把她再度壓回墻上,語氣卻又帶回幾分輕佻,“你說過的,哺乳動物尋求溫暖來作為慰藉,嗯?”他眸色漸沉,貼在她耳邊惡狠狠地說:“我現在很需要慰藉!” ☆、35|20|12.21 身后是冰冷的墻壁,面前是灼熱的氣息,十分陌生的感受,讓蘇然然感覺肌膚微微戰栗起來。 她扭動著身子想擺脫這種掣肘,可那人已經用手扣住她的后腦,狠狠吻上她的唇。 不同于上次那個帶著試探的觸碰,而是帶著兇狠的侵占,他的身體里仿佛藏著一頭猛獸,迫不及待要將她吞噬殆盡。 然后他勾起舌尖,沿著她的唇紋舔舐,舔得她一陣發癢,本能地張了嘴,卻讓他順勢撬開牙關,迫著她與他舌尖交纏。陌生的男性氣息竄了進來,肆無忌憚地攻城掠地、安營扎寨。 意外地,她發現自己并不討厭這種氣息。 蘇然然覺得自己好似條失水的魚,全身癱軟地任他啃咬、吸吮,身體里仿佛有沸水在燒,咕嚕咕嚕地消磨著意志。 黑暗里,他的呼吸漸轉粗重,大手不再滿足只停留在她的發間,而是順著腰肢摩挲下去,又一點點往衣料里探。 微涼的空氣被指尖帶入,頓時讓她腦中警鈴大作,理智被一點點拾回,于是伸手去推,可這時才發現他們的力氣相差太大,面前那人霸道而強悍,根本容不得他們之間再有一絲空隙。 掙扎間胳膊觸到墻壁上的凸起,然后“啪”地一聲,頂燈大亮,把滿室的糾纏與欲.望,照得一覽無余。 也許是被這光亮喚醒了理智,秦悅終于停止了動作,又重重吮了幾口,才慢慢放開她的唇。 兩人的臉仍是離得極近,他雙目微紅,大口喘著氣,她發絲凌亂,臉上紅潮未退,可眼眸中卻是一片澄明,瞪著他的目光里帶了nongnong的譴責。 秦悅被她看得有些刺痛,于是故作輕佻地勾起唇角:“怎么,想打我?還是繼續?”語氣放浪得一如他們初見那時。 蘇然然眼中的失望更甚,然后冷冷別開目光,轉身徑直走上樓去。 她的背影透著冷淡而疏離,仿佛剛才的火熱糾纏只是他的一場幻覺,秦悅自嘲地笑了笑,走回房“砰”地仰面倒在床上,用手遮在眼上,心想:“她還不如打我一頓呢?!?/br> 接下來的兩天,秦悅日日晚歸,又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仿佛是故意避免和她碰面。 蘇然然原本覺得那個告白只是源于他的偶爾興起,自己拒絕后就能一切如常,可接下來的那個吻又讓她心緒難平。她分不太清他到底一時精蟲上腦,還是真的對她有所企圖,畢竟在這個領域,她的洞察力幾乎為零。 她很討厭這種被不確定困擾的感覺,她的人生一向計劃周密,分毫都在控制之中,可秦悅就像一個跳進她生活的意外,硬是讓一眼能看到底的坦途變得險境環生。 于是她決定繞過這個問題,再度回到自己最擅長的領域。 最近警局沒有什么大案,她只得一頭扎進實驗室,想借由工作讓自己重新找回掌控感。 這一晚她正聚精會神解剖一顆動物心臟,卻聽見手機響起,她以為是警局來電,連忙接起夾在肩上,誰知卻聽見秦悅那明顯帶著醉意的聲音:“猜猜我現在在哪?” 電話那頭傳來震耳欲聾的音樂聲,還夾雜著女人的嬌笑聲,她皺了皺眉,沒有回答。 秦悅懶懶抬著眼皮,看著面前曖昧燈光中扭動著的妖嬈身影,繼續說:“這里很有趣,有很多投懷送抱的女人,今天晚上不用給我留門了?!?/br> 這話里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他今晚不會回家??商K家的鑰匙早就給了他,所以這個電話是故意的,告訴她自己即使被她拒絕也是有行情的。 蘇然然盯著眼前那顆血rou模糊的內臟,只平靜地說了聲:“好?!本头畔铝穗娫?。 秦悅看著手機漸暗下的屏幕,并無任何扳回一城的快感,甚至隱隱有種沮喪:活該她看不上這樣的自己。 見他拿著手機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旁邊的狐朋狗友過來碰了碰他手里的瓶子,笑著調侃著:“怎么了?每天這么借酒澆愁,不會是失戀了吧?!?/br> 秦悅斜斜抬眼瞅他,嘲諷地翹起唇,又仰頭灌下瓶子里的酒,在心里想著:失個屁的戀,老子連戀都沒得戀。 那人見他不答,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著:不會猜對了吧。 于是八卦之心立即燃起:秦悅居然失戀了。從認識他起,就沒看過他把哪個女的放在眼里,所以到底是誰這么有能耐。 他懷著看熱鬧的心態,拍了拍他的肩,道:“別傷心了。你看這場子里的,什么樣的女人沒有,只要你秦少爺一句話,我馬上替你弄兩個過來?!?/br> 秦悅瞇著眼看他,突然抬起手,把剩下的酒全倒在他領子里,那人被激得跳起來,大喊著:“秦悅你瘋了!” 秦悅覺得腦子快被吵炸,站起身搖搖晃晃地自熱舞的人群中穿過,來到酒吧外的一條小巷里。 他慢慢蹲下身子,背靠著冰冷的墻壁,聽著一墻之隔內傳來的音樂聲和調笑聲,突然生出絲茫然。 夜風把身體吹得有些僵硬,他掏出打火機點燃一根香煙,看著煙灰漸漸吞噬白色的紙卷,再燃起青灰色的煙霧朝空中飄去。 隨著煙霧一同飄散的,還有那顆不知該如何安放的心。 蘇然然掛了電話,繼續切割那塊內臟,卻發現怎么也靜不下心來,索性把刀放了下來,洗了手走回房里,準備在網上找篇論文打發時間。 客廳沒有開燈,所到之處全是一片漆黑,家里又只剩她一個人了,而且今天晚上都不會有人回來。這念頭讓她產生了從未有過的焦躁感, 黑暗里突然卻有了動靜,魯智深吱吱叫著竄了出來,一臉討好地望著她,仿佛也知道今晚被人拋棄,想在這邊求個棲身之所。 蘇然然不知哪來的火氣,一把拎住它的脖子,大聲吼道:“你主人不要你了,你跑這里來有什么用!” 魯智深被她吼得縮起脖子,臉上露出害怕的表情,它可從來沒見過蘇然然發這么大火。 蘇然然這時才發現自己剛才竟是在借一只猴子出氣,挫敗感更甚,又把它扔進自己房里,帶了些彌補的語氣說:“算了,你就在這里陪阿爾法吧?!?/br> 她打開電腦查找資料,卻總是心浮氣躁,那些字一個都看不上去,于是“砰”地合上電腦蓋,用手指摳著桌面和自己較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