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節
但大臣們不信,紛紛道,“還說不是叛逆之人?那黃朗方才是在做什么?你們這群人啊,說是來賀喜,那為什么不大大方方地上表,偏要悄悄潛入京城?”“就是啊,若單單賀喜,來幾個也就是了,這樣一群的過來。說你們不是來造反的,我都不信?!?/br> 士兵們求饒道,“請王爺、各位大人恕罪,我們實在都是被黃主簿騙來的?!薄笆前?,早先他以押送數箱賀禮為由,調派了我們來京師。結果在路上遭逢大雨,我們去搶救那些箱子,突然就發現,里頭根本不是什么賀禮。去詢問主簿。主簿坦白,今次進京,是不滿竇侯專權,欲刺殺他?!?/br> “那你們怎么不制止!” “我們也想過??闪硗獾囊话肴硕际侵鞑拘母?。有他們在,我們不敢隨意說話。何況主簿說,他早已派人將我們的妻兒老小都抓了起來。一旦我們私自回去,那他留在敦煌的心腹,會即刻處置掉他們?!薄按耸聦嵎俏覀兯??!?/br> 眾人聽了都半信半疑的,竇憲也背著手道,“剛才被你們所殺的,就是黃朗的人吧。怎么我瞧著,你們的人數比他們多一些呢?” 那些人見他一句話問到了關竅上,都微微地色變,不敢說。 而竇憲和眾臣已經認定了他們在說謊,招手叫了御林軍,打算帶他們去廷尉。 但那些士兵忽然叫道,“我們有話要說!” 其中一個最大膽的,閉著眼咬咬牙說,“王爺心細。主簿確然沒有什么好怕的。我們如此投鼠忌器,是因...主簿身后,有陛下示意?!?/br> 這句話一落地,是很長時間的靜寂。隨即眾人都嗤笑了起來,“怎么可能?” 那些士兵們紛紛道,“我等不敢欺瞞大人們,黃主簿的確是受陛下之命,他給我們看過圣旨,不然我們也不會這樣聽命?!薄澳鞘ブ?,就收在他心腹彭滿的衣襟里?!?/br> 這樣的話說出來,非同小可。好幾個大臣立刻就順著此人所指,去搜那叫彭滿的人的尸身。果然找到一卷圣旨。上面的措辭義憤填膺,命黃朗誅殺逆臣竇憲,還有他的心腹大臣四十余人。 在場眾人,許多人的名字都赫然出現在了上頭婚前婚后,大齡剩女。而大部分人,只是政見與他相同,私下并無深交。 他們不敢置信地連聲說,“不會吧?” 但拿過圣旨細看,那上面的字跡,分明和給他們批復奏折的朱筆是相同的。又加蓋著福寧宮的玉璽。 敦煌的士兵們又道,“此一也。二,大人們想,我們近千人來了京師。若無陛下示意,守城之人豈會這樣容易就放我們進城?” 的確。京城是國朝治安最嚴厲的地方,歷來從別地過來的人,都要經由數日的審查,方可過審。而一些超過百人的隊伍,更在嚴查之列。這樣破千的隊伍,就更不必說了。但敦煌眾人輕而易舉地就進來了,專管此事的大臣武清等三人,搖著頭,表示絲毫不知曉。 眾人看著,心頭都發沉。 事情到這里已經很明顯了。小皇帝不滿竇憲,派人刺殺他。只是他找的這個人很忠,卻不夠聰明,所以到最后,這刺殺也就淪為了鬧劇。 即便如此,也讓人心驚。尤其,是在申太妃剛死不久。 “這已經是第幾次了?”郭璜終于還是忍不住,在旁幽幽地喟嘆,說出了大家共同的疑問。 竇憲皺著眉制止,“好了,別說了?!?/br> 但梁歡等人為他不值,大聲道,“郭將軍所言不錯,類似之事接二連三發生,便是我們這些局外人也看不下去了,難為王爺,到此刻還忍著?!?/br> “是啊。說一句不好聽的,王爺和陛下嫌隙已生。且不說王爺屢遭兇險,光是方才陛下看著您的神色——那幾乎不像個孩子的臉。我們這一把年紀的大人,看的都心驚?!?/br> “且王爺并非第一個遭此橫禍之人??纯茨欠菔ブ忌厦娴拿麊?。再想想先前的申太妃、瑯琊王。老王爺且不說,太妃可是一直心向陛下的啊??墒潜菹率窃趺磳Υ??!” 一提到名單,許多人都怒道,“恕我等直言,陛下的行事為人,實在無讓人指望之處?!薄敖裎业裙д埻鯛敻膿Q黃天!” 竇憲大驚失色,拒絕道,“這是謀逆,不可如此?!?/br> 但群臣已被煽動了起來,紛紛道,“王爺想想,陛下已經幾次有屠戮臣子之心了?古人云,為國者不顧小節。恭敬王爺顧慮大局!” 一行人推著竇憲,氣勢洶洶地回轉了紫英殿。又命小黃門們速去叫劉肇過來。 劉肇聽得一個“叫”字,大怒,“什么?”堅決不肯去。 小黃門們大覺為難,躊躇著,打算再勸。但蔡倫冷冷地看了他們一眼,他們身體一顫,忙噤聲退下了。 這樣過不了多久,劉肇忽然聽得外頭有吵嚷聲,似是許多人一同到來,怔了一會兒。但未來得及叫人出去看一看,殿門便被粗暴地打開。 新一任的太傅齊醒,最為義憤填膺。他一向和竇憲沒有交集,只不過贊同他的做事方式,所以朝堂上這樣說過幾次。卻不想這樣就被視作了同黨,出現在了誅殺的名單上。 激憤之下,他以手指著劉肇,大聲地道,“無道庸君,你自受璽以來,毫無建樹,肆意屠戮庶母朝臣,我高祖天下,豈容你執掌?” 他素有文名,當即命人研磨,飽蘸墨汁寫下劉肇的十二條罪狀。又大聲誦讀。 有一些劉肇做過,但是被形式所逼,不得不如此。而有一些,他甚至從未聽聞。不由地想辯解。但見高位朝臣基本都到了,各個對他怒目而視,抿緊嘴唇聽齊醒誦讀,分明是在無聲地支持著他薛家小媳婦。突然明白,這一次,是動真格的了。 而齊醒語速頗快,已經讀完了,在做著總結,“今上罪孽,歷朝所罕見。而宗廟歷來,重于君主。今陛下既未及冠,未見命高廟,那么依臣等言,尚不可承天序,奉祖宗廟?!?/br> 劉肇覺得自己聽不懂,喃喃地問,“什么意思?” 梁歡朗朗地說,“無道當廢!” 劉肇激烈地道,“不,不!我是天子,普天至尊,沒有人可以廢我!” 但郭璜給蔡倫使了個眼色。在朝臣們的沉默中,小皇帝被這樣被捂住嘴巴拖走了。 吵嚷聲遠去后,眾人都松了一口氣。開始探討接下來的問題,“國不可一日無君?!?/br> 梁歡看了一眼竇憲,昂首立刻就打算作答。但他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梁歡也只得止住了。 竇憲問,“諸位屬意何人?我聽大家的?!?/br> 眾人見他這個態度,原本還有所猶豫和懷疑,現在也煙消云散了,紛紛道,“王爺拿主意吧?!?/br> 他道,“濟北王吧?他是先帝愛子?!?/br> 但大臣們堅不肯從,“濟北王比當今更小。這一兩年來,少主當國,制度紊亂的苦,我們吃的還不夠多嗎?” 竇憲猶豫著,“那么還有誰?” 很快有人想到清河王,想說。但話到嘴邊,忽然想起那位小王的被廢,傳聞隱約同陽夏王有關。即便不是如此,那清河王之母過去也與太后交惡...如此情況下,在陽夏王面前提及清河王,絕非明智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