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節
宮門處的守衛更不必說了,幾乎都是竇憲的親軍。他如今每日里出入內廷,宛如自己家一樣。與履霜一同用飯已是家常便飯,只差不曾公然留宿。 而外朝,履霜如今深鎖內廷,不知道具體情況。但偶然從宮女們的只言片語里還是明白,竇憲如今在力主變革,建議朝廷多用寒門子弟,而非一味將官職賦予大姓高門之人。 這項提議大大觸犯了國內多家貴族的權益,他們不約而同地聯合在了一起抵制。竇憲見此,退了一步,選用鄧彪為太傅,居于自己之上。鄧彪出身于巨鹿鄧家,是朝內第一等的貴戚,又有十一子五女,借由婚約與許多家貴族結成了姻親。眾人見他上位,都覺竇憲是放棄了原有打算,向大家讓步,松了口氣。 但履霜是知道的,鄧彪為人謙和禮讓,委隨不爭,即便做到了太傅位也是如此。朝中之事,大抵還是由竇憲執掌。何況有了鄧彪打底,他反而能摘出來,做他想做的事...... 何況他又很奇怪的做了一項決定:讓鄧彪出面,提出太后并非竇氏女,當改姓一說。強行把她從竇府的族譜除名,連皇室的玉碟也隨之改了,換成了“太后謝氏”。 為什么非要她姓回謝呢?他究竟想做什么...... 她不由自主地長長嘆了口氣。吩咐竹茹,“去備水吧,我要沐浴?!?/br> 竹茹依言去準備了之后,履霜去了浴池。她想起身上的諸多痕跡,不欲竹茹看到,道,“你先出去吧,我自己洗就好?!?/br> 竹茹有些猶豫,“那要不要...奴婢去準備那個?” 她沒反應過來,“什么?” 竹茹遲疑地說,“避子湯?!?/br> 履霜心中大為震動。為什么沒想到這個呢?一旦他們重新有了接觸,有孩子是在所難免的。有了之后,又要怎么處理呢?她如今是喪夫的太后,難道能在內廷悄悄地生下一個孩子來嗎?還是外臣的,這個人又是她的表兄。 而劉肇日漸大了,知道了又會怎么想?她和竇憲是那樣的關系,如果她還像上次那樣難產,生出一個注定活不下來的孩子怎么辦? 可是好想要一個孩子。一個竇憲的孩子。 那和抱著劉肇,一定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吧。這個孩子會有和竇憲一模一樣的眉眼,會陪伴她到老、到死。 可是怎么能生? 她臉上神情劇烈變化,終于還是說,“你悄悄去御醫苑,找王君實。讓他的嘴緊一點?!?/br> 竹茹領命退下后,履霜寬下了衣服,渾身浸泡在了水里。 只剩下她自己的時候,她混沌的腦子終于清醒了。 真是荒唐啊,撇下了年幼的養子,就這么出宮去和竇憲瘋了一整天。簡直是在鬼混...... 她臉紅地擦著身上各處。 后悔嗎?若說一點也沒有,是假的??扇绻蛱彀迅]憲撇在那里,直接回宮去了,才是真正的無法原諒自己吧。 她想,其實如今這樣也不壞。肇兒很乖,又一向聽話,會喜歡她所喜歡的人的。而竇憲雖然有時候脾氣不好。但把他和肇兒放在一起,多接觸著,也許他會逐漸接受肇兒。 也許他們三個人,也可以湊成一個家? 她前后想了幾遍,覺得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沒有再想下去,開始認認真真地洗起身上來。 稍后她披了衣服出去,竹茹已拿回了藥,在殿里悄悄地煮了。見她出來,竹茹道,“味道有些大,殿下勿怪。實在是這東西不好拿進廚房里煎。否則被人問起來,不好說?!?/br> 她默默地點了一點頭,在旁看著。 過了半個時辰,終于,竹茹把藥煎好了。握著一塊巾子,把瓷鍋端起來,向桌上的碗里倒著藥。 熱氣騰騰而上,伴隨著苦澀的藥味。明明煙霧沒有飄到履霜那里,但她還是覺得眼眶突然地酸澀,像被煙火熏熾著。 竹茹見她這樣,不由自主地嘆了一口氣,放下了鍋?!捌鋵嵉钕潞伪厥率驴紤]的周全?時至今日,您已是整個國家最頂峰的人了,大可以隨自己的內心行事?!?/br> 內心嗎? 履霜茫然地想:我最大的愿望,就是真真實實地做一個母親,不再看著別人的孩子發呆。 可是...... 她惶然地搖著頭,“不行,不管是局勢,還是倫理。我都沒辦法生一個?!睆娙讨鴥刃牡耐纯?,拿起桌上的碗,也不顧那是剛出鍋的,就一大口一大口地喝了下去。 次日她正在用午膳,半夏忽然進來了,報,“侯爺來了?!?/br> 她怔了一下,隨即站起身去了門口。 他很快就步伐矯健地進來了。見她等在門口,擁著她道,“傻子,等我干什么,門口風大,怪冷的?!?/br> 半夏早已極有眼色地帶著人下去了。 履霜見殿里只剩下他們倆,這才問,“怎么過來了?朝里有事嗎?” 他皺著眉,不悅地說,“沒事我就不能過來嗎? 她自悔說錯了話,低下了頭。 他看著,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撫著她的臉道,“總這樣,像是我欺負了你似的。笑一個?!庇值?,“快,笑完了拿胰子給我洗手?!?/br> 她忍不住笑著打掉了他的手,“還說沒欺負我。你沒長手么,要我伺候?!彼m這么說,還是去細細地給他洗了手,又拿巾子擦著他手上的水,“吃過飯沒有?”見他搖頭,她去拉了一張椅子出來,“那正好和我一起吃?!?/br> 竇憲欣然地坐了下來,去拿桌上的桂花釀。 履霜從他手邊奪走了,“不許你喝酒?!?/br> 他眼巴巴地看著她,“可是我渴?!?/br> “那也不許??柿四愫葴??!彼贿吺⒅鴾?,一邊道,“往后我要看著你,一口酒也不許你喝?!?/br> 他笑了起來,順從地答應,“有你在,酒又有什么好喝的?” 她低著頭微笑,把湯遞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