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
太子不忍地轉過了臉,“這是一生的事,我恐怕你會后悔?!?/br> 履霜斬釘截鐵地說,“沒什么好后悔的。求仁得仁,臣女永不后悔?!?/br> 于是過了三日,便有圣旨下來:“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東宮儲副,當設內輔之職。圣人作則,以崇陰教之道。茲爾成息侯竇勛女竇氏,冠藎盛門,幽閑令德,藝兼圖史,訓備公宮。今冊為太子正妃,正位東宮,宜膺盛典。欽哉?!?/br> 履霜跟在成息侯身后謝恩。 來傳旨的王福勝見她一張臉素白素白的,身體也搖搖欲墜,忍不住問,“姑娘還好么?” 履霜定了定神,微笑,“謝公公關心。我大約是病久了,才這樣,叫您看笑話了?!?/br> 王福勝說哪里,轉身指揮起帶來的小黃門下聘禮。 黃金一萬斤,連同西域進貢的吉光裘、通天犀帶、十二時盤、游仙枕、耀光綾...各類的珍寶源源不斷被抬入竇府的庫房。 成息侯不知道履霜同太子說了那些話,見宮中客氣,只當太子是重視她,打心眼里替她開心。對王福勝作揖道,“麻煩公公了?!?/br> 王福勝笑道,“可不敢再受侯爺的禮了!” 成息侯“噯”了一聲,懇切道,“小女性情文弱,日后入了宮,還得仰仗公公扶持呢?!毖埏L微微一轉,竇陽明捧了早已準備好的禮物上來。 王福勝見了,笑的眼睛都看不見了,“侯爺總這樣的客氣...其實先前,侯爺打退堂鼓的時候,在下就不是很贊同。太子妃是什么樣的人吶?那是天生的鳳凰命,注定要進宮的——” 成息侯想到太子,心中安慰。但聽他提及宮中,難免又想起幾位良娣,心中泛上擔憂。拱一拱手問,“我與公公相交已久,就不繞彎子了。這一年小女身子一直不好,我也總纏綿在病榻上,是以對宮中之事全不了解。還望公公指點?!?/br> 王福勝便道,“借一步說話?!迸c他、履霜一起走進了內間。這才道,“如今東宮里有四位良娣。除了早先進去的宋良娣、梁良娣,便是申良娣、小宋良娣?!?/br> 前三個成息侯都是知道的,但“小宋良娣”卻從未聽過,不由地重復了一遍。 王福勝道,“那是宋良娣的meimei。先前宋良娣生了太子殿下的長子,本是極有體面的。哪曉得再有孕時不當心沒了,連累的身子也大損。叫梁良娣得了意,又新來了申良娣...哎,只得好說歹說地求了皇后,讓她meimei也進來?!?/br> 成息侯聽的心驚。這位宋良娣這樣的豁的出去,日怕只怕是履霜勁敵??戳怂谎?。 她平淡道,“我以禮待她,也就是了?!?/br> 王福勝聽了這話,干干地一笑。 成息侯也覺履霜這話太柔弱。但轉念想到申令嬅,終究還是略有欣慰,“那申良娣,從前同我們履霜便是玩的很好的?!?/br> 王福勝陪笑道,“果然人以群分,這話一點不錯。申良娣是太子殿下幾位側妃中最好相處的一位,將來自然也是太子妃的臂膀了?!?/br> 成息侯看了履霜一眼,欣慰地點點頭,但她心里只是麻木和疲憊。 臂膀? 那樣爽朗的令嬅,與她一年不見,卻要變成這樣的關系了么? 耳邊成息侯又問,“那梁良娣和小宋良娣好相處么?” 王福勝的聲音輕松了些,“梁良娣有些愛拈酸,但大體是好的。小宋貴人...說句犯上的話,那是個糊涂人,做事左的很,有時連她jiejie也勸不住的?!?/br> 如此成息侯心中有了數,感激道,“除了公公,再沒有人愿對我們說這些的?!苯庀伦约貉g佩戴的一枚玉佩,連同之前準備好的禮物,一同給他,“一點小心意,公公別推辭?!?/br> 王福勝口里推辭著,但見那玉佩被鏤成了流云百福圖紋,上頭的蝙蝠雕的異常細致、栩栩如生,早已意動。成息侯加意又勸。王福勝少不得接了過來。瞧那玉通通透透的,宛如一汪碧水。底下的禮物也沉甸甸的。心中更是高興,暗暗贊成息侯處事妥帖。謝過了他,告辭出去。 一時履霜回了房,竹茹替她放下了發髻,輕輕地梳著發。 見她面色無悲無喜的,竹茹嘆道,“奴婢實在不懂姑娘是怎么想的...即便是...總還有機會的。怎么就突然地放了手,去答應太子呢?” 履霜澀聲道,“和二哥比起來,自然是太子身份高貴...且他又不姓竇,同我阻礙重重的?!?/br> 竹茹搖頭,“奴婢知道,姑娘不是攀附權貴之人,亦不膽小畏事。今既這樣做,想必是有苦衷的。姑娘不愿說也就罷了。只是還有兩個多月二公子便要回來了,這...” 履霜忍著心痛轉過了頭去。耳邊的玉石頭墜子涼涼地打著肌膚,猶如她的心,“聽說我的婚期是定在下個月初七。你去告訴爹,不必特意叫二哥回來了?!?/br> 竹茹一愣,隨即嘆了口氣,答應著出去了。 她走后,履霜輕輕地從妝奩里取出那支喜鵲銜珠步搖。 那是她最珍重的一件首飾。伴著她渡過了漫長的想念與孕期、也見證了她失去所有后的絕望和瘋狂。 她在手里反復地撫摸著那支步搖。終于還是把它收進了妝奩的最里層,“算了,今后不用它了?!彼懔θ讨鴾I,在心里一字一字地重復著成息侯的話,“我會有我的歸宿,他也會有他的。這不管是對我還是他、還是對已經死去的人、還活著的人,都是最好的交代?!?/br> 第60章 大婚 婚期日近。履霜一掃先前的頹唐,開始認認真真地同宮里派來的嬤嬤學起了太子妃應懂的禮儀。 宮廷禮儀繁瑣,見帝后時是一套規矩,見圣上的妃嬪們又是另一套。還有對宗親們、太zigong中的側妃們、自己宮室里的下人們,各有注意要點。 履霜學的很認真。有時嬤嬤教導一個禮節,已經看的很滿意了,但她還是固執地要再來,非要精益求精不可。 嬤嬤便嘆,“太子的幾位側妃進宮前,也是老奴教導的禮儀,就不如太子妃這樣刻苦。到底是將來要做國母的人?!?/br> 履霜聽的苦笑。其實她并不是有意求精。甚至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樣,強迫著自己咽一口茶水練習十遍,屈膝練習十遍,跪地拜見帝后練習十遍...每天每天都練的渾身是汗,幾乎把骨頭練散架,一沾上枕頭就陷入夢鄉。 也只有這樣,才沒空去想那些難過的事吧。 事已至此,夫復何言呢。 十月初七,是履霜的婚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