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
從前在侯府,每天眼見著母親和姨娘們勾心斗角。有時又是一些矯揉造作、假模假樣的閨秀千金來訪。直叫人煩不勝煩。而竇嫣和所有人都不同。她安靜看書的樣子、低頭微笑的樣子,所有的所有,在他眼里都美的超脫。 但偶爾,他也會覺得惆悵,從背后抱著她嘆息,“如果我們這樣手牽著手出去,別人一定會以為我們是情侶、是夫妻的??蔀槭裁次覀兩鷣砭褪切置媚??” 竇嫣輕輕地微笑了一下,“如果不是,那我可能一生都遇不見你啊。不管怎樣我還是慶幸,就算將來不得不分開,但終究我們會被一樣的血聯系到一起?!?/br> 她的話大為不詳,竇勛聽的心中一沉,伸手去捂她的嘴,“說什么分開不分開的。我總會想到辦法,叫你名正言順?!?/br> 第54章 往事下 這話說出后沒幾天,竇嫣便被診出有孕了。 竇勛欣喜下,立刻回府去后把一個從小伺候他的丫鬟開了臉——看起來是偶然想到的主意,但其實他思慮了很久,只不過如今撞上了不得不用的時機。 那丫鬟叫海棠,是很忠心的一個人,竇勛又對她半是威脅半是獎賞的,如此她也愿意擔個虛名。于是一個多月后,竇勛對父母說她懷孕了。老侯爺和侯夫人雖然驚詫,但也高興竇氏有后,對那丫鬟問前問后的,關懷備至。 而竇勛,眼見著三個月快到了,丫鬟再不顯懷只怕說不過去,便聯合了醫師,謊稱她得了時疾,要送出去療養。 老侯夫人雖疼愛孫子,但到底是個自私的性子,立刻就同意了。竇勛松了口氣,裝作不經意地把她送去了竇嫣所在的地方。 移花接木、瞞天過海,一切都很順利,竇勛心里滿是即將為人父的欣喜。卻沒想到竇嫣懷孕到六個月的時候,先帝忽然派了他一樁差事,不得不離京十來日。他放心不下竇嫣,本不欲去的,但終究為人臣子,不得輕易違抗圣命,只得與她暫時相別。 一去十來日,回京后連侯府也顧不得去,馬不停蹄地去了莊子上,豈料那里已然空空如也。留守的下人說,姑娘被侯爺親自接回府去了。 他頓覺冷氣從背上竄出來,一層一層要把他吞噬。什么也不敢再想,奪了馬就奔回侯府去。 他母親得知他回來的消息,親自來府門前迎接。他只等著耳光、棍棒、厲斥,卻沒想到母親僅僅是責怪他心地太好。 心地太好? 母親撇著嘴說,“你還要瞞我么?我同你父親都知道了,海棠其實同你并沒有什么關系?!?/br> 他心里一驚,幾乎就要和盤托出了,卻聽母親又道,“你的性子也太軟了。那竇嫣本就是賤人養的,同你沒一點關系,又不要面皮地不知從哪里懷上了孩子、敗壞家里名聲。你怎么好把她的孩子記到你名下呢?” 他這才知道,在他走后,父親因放心不下,出了府去探望海棠。卻不料撞見她肚腹空空如也,反而是久未見面的小女兒挺著肚子。大驚失色下拷問她們,海棠只吐口說公子吩咐,而竇嫣,居然說是大哥好心,瞞著家里要把她肚子里的孩子收為己出。 “到現在都沒說jian夫是誰...不過林吟月的女兒么,自然同她娘是一樣的多情,哪里會只有一個jian夫呢,我看她自己都不知道孩子是誰的吧!”耳邊,母親得意地笑。 他再也聽不下去,發足疾奔去找竇嫣。終于在柴房里見到了昏迷著的她。 和十幾日前相比,她變得太多了。原本因懷孕而豐盈的身軀這會瘦弱不堪,越發襯的肚子大的嚇人。頰邊也有被掌摑過的痕跡,身上亦臟臟的,散著霉味。他的眼眶一下子紅了,把她緊緊摟在懷里喊,“阿嫣!” 她勉強睜開眼,回應,“這兒不是你該待的地方??熳甙??!?/br> 他想也沒想地就把她打橫抱了起來,一路去了他父親的房間。恰逢老侯夫人也過來了,見他這個模樣,皺眉道,“這是怎么的?還不放下你meimei?臟兮兮的成這么樣?” 他把竇嫣輕輕地放在榻上,跪下,一字一字道,“阿嫣懷的是我的孩子...求爹娘成全?!?/br> 老侯爺夫妻都吃了一驚,隨即慍怒道,“知道你心地好,疼meimei??蛇@樣的話,是能隨便說的么?” 竇勛抬頭注視著他的眼睛,認真道,“我說的是真的...我和阿嫣在一起已經大半年了?!?/br> 老侯夫人驚呼一聲,暈了過去。老侯爺則寒聲問,“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竇勛說知道,“事已至此,求爹成全?!?/br> 回應他的是父親狠狠的、不留任何感情的一耳光。 那天竇勛被他父親毒打了半個時辰,幾乎把一條命送掉。但他始終沒有改口。 老侯夫人蘇醒后,在旁看的淚流滿面,最終只得頓足道“冤孽,冤孽”,攔下了老侯爺,答應讓竇嫣頂著海棠的身份,從此深居簡出,待在侯府里,把孩子生下。 竇勛抹了把頭上淋漓的鮮血,困難地伏跪下去,“多謝爹、娘?!鄙砩系膫谕吹膸缀跻验_,可心里卻開出一朵花來。 這之后,因著老侯爺夫婦的默許,竇勛在府里名正言順地與竇嫣生活在一起。 那段日子的溫暖喜悅,至今竇勛仍歷歷在目。 可從來,彩云易散琉璃脆。 再怎樣的溫暖,也不過只維持了短短幾個月。 第二年春天的末尾,竇嫣生下了肚子里的孩子。 因是個男嬰,老侯爺夫婦都很喜悅,每天抱著那孩子不撒手。對竇嫣的態度也好了很多。 竇勛懷抱著嬌妻幼子,更覺得圓滿,漸漸忘記了前事。但命運卻用了一種最殘酷的方式提醒他們。 ——那個叫實的男嬰,一直沒有發出過聲音。 起先他生下來不哭,竇勛只以為他性子安靜,如同他母親一樣。后來的一兩個月里也沒有多在意,反而笑說“這孩子在他娘肚里就一點兒也不吵的,將來必是個孝順的乖兒子?!笨陕?,到了孩子滿月,仍聽不見他發出一星半點的啼哭。 老侯爺嘆著氣說,“算了,這也是命中注定,誰叫你們...好生養著孩子吧?!崩虾罘蛉藚s不依,哭鬧說,“現在還小,就已經這樣了,將來又如何養的大?” 竇勛聽的心中發寒,但還是慍怒地打斷了母親,“娘!別瞎說。實兒只是性子文靜?!北Я撕⒆踊刈约悍坷???筛改傅膰@息和哭聲還是時時縈繞在耳邊。 沒過多久,老侯夫人的斷言應驗了。 竇實半歲時,有一天醒來嘴角忽然的歪了,涎水流下來浸濕了小半個床。那天竇嫣本想抱他去看花的,卻沒料到一眼見到這個,當即尖聲叫了起來,暈倒在地上。 竇勛手忙腳亂地把她和兒子扶上了床,又讓醫師過來看。 醫師只是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