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
他自己說起來,是有一些不好意思的,“總來你們這兒蹭飯...” 壽春侯卻不以為意,爽快說,“別說那些虛的,快進來,快進來?!?/br> 趙夫人比他更熱情,打趣說,“這飯是給我們履霜做的,不過是白便宜你這個送她來的車夫罷了?!?/br> 成息侯聽了直笑,“哦?那我倒是沾了她的光了。越性把她抵在這兒,再換我兩頓飯呢!”說著,推履霜過去。 趙夫人見了她很歡喜,一下子就攙住了,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好孩子,幾天不來,又瘦了?!?/br> 令嬅在一旁啼笑皆非,“霜meimei明明是胖了,娘你胡說什么?!?/br> 壽春侯在一旁道,“你還不知道你娘么?舉凡疼人,翻來覆去就是說瘦了,伯母給你吃些好東西補補?!?/br> 眾人都啼笑皆非。趙夫人臉一紅,拉著履霜快步往前走,“別理他們,咱們娘兩個說悄悄話?!甭乃廊坏馗チ怂坷?。 一進到里面,便見地上擺放著許多箱籠,里頭分門別類地放著首飾、玩物、被褥枕套。榻上又鋪著一塊繡有并頭鴛鴦的大紅色背面。履霜見了一驚,旋即反應過來,問,“...這都是令嬅jiejie的?” 趙夫人嘆息著點了點頭,“昨日傍晚剛正式下了圣旨,太子良娣?!?/br> 履霜吃驚道,“太子?這,這...”她悄聲問,“就不能推了嗎?”見趙夫人面色沉沉,曉得自己說錯了話,局促起身,“伯母恕罪...” 趙夫人搖著頭拉她坐下,“我知道,你是真心和我們令嬅好,才這樣說的?!彼粗T外,嘆了口氣,“你不知道,昨兒個消息傳開,令嬅的幾個堂姐妹也不管夜深了,就來,一個個歡歡喜喜地給我們道賀?!彼梢牡?,“平日里不來不往的,如今一知道這個,巴巴地全來了。也不管嬅兒是給人做妾去。就等著她今后發達了,一家子仗著她橫行霸道呢...”說到最后,已然哭了出來。 履霜忙從袖間抽出塊帕子,替她擦掉了眼淚,“伯母快別這么說。全怪我,好好地招了您一頓哭?!?/br> 趙夫人握住她的手,“哪里呢?好孩子,只虧得你聽我訴訴。你伯伯和令嬅jiejie那兒,我從不敢說這些的。你三個meimei又小。我素日里也沒什么親密的朋友?!?/br> 履霜在心中嘆息。趙夫人雖與壽春侯一生恩愛,但這樣的美滿背后,還是有一些悲酸的吧。 聽說壽春侯的老母親尚在,因為他娶了趙夫人,多年不與他往來,只住在小兒子家里。而他堂堂一個侯爺,到現在也沒有兒子,聽說他幾個弟弟都虎視眈眈的... 心中涌起同病相憐的憐惜,偎進趙夫人懷里,“伯母上次不是說么,愿認履霜做個女兒。那以后有事,不妨都同我說?!?/br> “好好,若你不耐煩,便是假孝順我了。孩子,你也只管把我當你的親娘?!?/br> 履霜聽的心中一酸。 人生的前十四年,父母這兩個角色,在她的生命中是缺失的。 所幸進到竇府后,她有了視她為己出的舅舅。 然而母親,不要說有這個人了,便是與母愛相似的情感,她也從沒得到過。唯有趙夫人,從在行宮里見她第一面起,就毫無保留地喜歡她、關懷她。她忍不住又往趙夫人懷里靠近了些。 趙夫人憐惜地撫摸著她的鬢發,“好孩子?!?/br> 一時令嬅進來,撞見這一幕,訝然笑道,“這是怎么的?霜兒,你把我娘給打哭了?” 趙夫人啐了她一口,“履霜可不是你們姐妹幾個那樣的脾氣!”起身去屏風后洗臉了。 令嬅笑吟吟注視著她的背影,等到屏風后水聲響起,一直掛在臉上的爽朗笑容漸漸地消散了。像是戴著很久的一個面具,終于因疲倦而不得不脫了下來。她淡倦問,“我的事,我娘同你說過了吧?” 履霜點了點頭,坐過去一些,無言地握住她的手。 令嬅道,“別為我難過啊,開心一點?!蹦樕现赜謷炱鹆四欠N笑容。 履霜不忍卒看,輕輕道,“終究親還沒成,如果你有心...” 令嬅搖頭打斷了她的話,“不可以的?!?/br> “你還沒有試一試,怎么就知道不行呢?你根本不為這門親事高興,你娘也是?!?/br> 令嬅臉上浮起一點凄楚的神色,“你不明白的...我們家看著只是光鮮罷了。爹爹早年受了傷,這幾年身子已經漸漸不好。娘又沒有族人,和祖母、叔伯他們存著舊怨。家里到現在也沒有個男孩...我不站出來,將來三個meimei又要靠誰呢?” 履霜聽的酸楚,忍不住低下了頭落淚。令嬅卻是一副豁達的樣子,替她擦了眼淚道,“如能令我母親安享晚年,姐妹們各有好歸宿,我寧愿舍身進宮?!甭犉溜L后水聲漸停,輕輕道,“快別難過了,我娘要來了?!?/br> 履霜忙整理了一下儀容,重又擺出溫和的神情。 一時趙夫人出來,履霜見她眼下打了不少粉,顯見的是剛才在里面又哭過,不得不拿粉來遮掩的。如今卻絲毫不提,對著令嬅又是一副爽朗開心的模樣。令嬅對她也是。在心中輕輕地嘆了口氣。 之后在席間,壽春侯一家同過去一樣,仍是和和樂樂的模樣。說笑挾菜,彼此間關懷備至。但履霜卻分明從他們各自的臉上捕捉到了各自藏在內心的悲傷。心下惋惜而黯然,勉強跟著說笑方吃完了這一頓。 之后用過水果,成息侯起身帶她離開。趙夫人和令嬅都道,“過幾天再來。陪著我們說說體己話?!?/br> 履霜握一握她們的手,“一定?!?/br> 第50章 刺殺 從成息侯府到壽春侯府,路程是有些長的。要小半個時辰才能到。 成息侯每次都喜歡在馬車里同履霜談一些淡話,“...方才在席間,我瞧你心神不定的,怎么啦?” 履霜勉強笑道,“想起令嬅jiejie沒幾天要出嫁了,忍不住難過?!?/br> 成息侯藹然道,“傻孩子。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你要想開些才好。不要說令嬅,便是爹爹和你,有一天也是要分開的啊?!?/br> 他話里的意思再清楚不過,履霜心中一沉,緊緊地攥住了袖子。手指立刻碰到一個硬邦邦的物什——是她每天攜在袖間的步搖。心里重新涌起一些踏實的底氣。笑了一笑,沒有說話。 成息侯也無話可說??諝饫锇舶察o靜的,只有馬車輪子在有規律地作響。履霜聽久了這聲音,漸漸覺得發困,半闔上眼睛假寐。 成息侯見她逐漸睡去,輕手輕腳地脫下了身上的披風,悄悄蓋到她身上。 履霜半睡半醒地想起她去年剛來竇府時,有一次竇憲叫了車帶她出去玩。在回來的路上她也是困的想睡。他怕她著涼,脫下了披風蓋到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