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須臾菖蒲端了一盞茶過來,成息侯接過,正當要喝,余光不知瞥見了什么,臉色一僵。卻又皺著眉打算入口。 一旁的尚夫人忙叫道,“表哥且止!瞧這臉皺的,怎么啦?” 成息侯說沒什么。 尚夫人捏著帕子道,“我看看?!笨觳阶吡诉^來,奪過那盞茶,“——哎呀!怎么里頭竟有顆鼠矢!”茶盞從手里掉下,跌了個粉碎。 成息侯皺眉斥道,“怎么這樣不當心?!”轉過頭,和顏悅色對履霜道,“這盞茶是丫頭們準備的吧?馬馬虎虎,怎配在你身邊伺候?等回去了,爹親自給你挑幾個好的?!?/br> 菖蒲搶在履霜前道,“侯爺!這茶是姑娘親自做的,奴婢們都沒有經手?!?/br> 履霜聞言低下了頭。成息侯溫和地拍了拍她的肩,轉頭對竇陽明道,“聽見沒,府里的蜜臟成這樣,待會兒你替我好好罵一罵管事的人?!?/br> 竇陽明忙應下。不想菖蒲又道,“...早上蜜送來的時候奴婢看過,是干凈的...” 這一下,成息侯再也說不出話。 尚夫人尷尬地笑道,“這...” 她女兒竇螢更是快人快語,“我說,表妹是不是不愿來我們家???” “說什么表妹,是堂妹?!背上⒑顕绤柕乜戳怂谎?,糾正道。隨即摸著履霜的頭,安慰,“今天你也累了,早點回去歇著吧。晚上爹來看你?!?/br> 履霜默默地點頭。 “慢著?!备]憲忽然制止道。他從腰間抽出長劍,拋擲給菖蒲。 菖蒲不敢接。長劍鏗鏘一聲落在地上,眾人都渾身一震。 三公子竇篤“喲”了聲,“二哥這是?” 竇憲不睬他,自顧自對菖蒲道,“把鼠矢切開?!?/br> 菖蒲滿面疑惑,“公子這是何意...” “切開?!?/br> 菖蒲看向成息侯。見他沒有阻止,告了聲得罪,捧著竇憲的長劍去切那顆鼠矢。很快,它就被分成了兩半。 竇憲用腳閑閑地踢起長劍,重新握在手里,又拿著它遙指地面,“請爹仔細看,這顆鼠矢的里頭是濕的還是干的?” “...干的?!?/br> 竇憲挑眉道,“倘然是四妹放的,那從這盞茶做起到如今,怎么也有一個時辰了吧,鼠矢早該浸濕了?!?/br> 成息侯不由地變了臉色,掃視起場中眾人。 竇憲笑道,“爹只想,方才誰的話最多,履霜進府,誰的怨言最大。如此,冷箭是誰所發,也就不言而喻了?!?/br> 尚夫人頓時花容變色,“憲兒,你可別血口噴人!” 竇螢亦上前一步道,“我娘不過是擔心伯伯,這才多說了幾句!”給胞妹竇芷使了個眼色。對方朝她微微地搖了搖頭,示意別胡鬧。她不屑地白了一眼,又飛了個眼風給弟弟竇篤。 竇篤眼珠一轉,嚷嚷道,“大伯,二哥竟用御賜的長劍來切鼠矢,這也太...” 他話還沒有說完,便聽到奇異的“嗤”的一聲。 竇憲轉動手腕,冷冷把劍送進了菖蒲胸口。菖蒲的驚叫還沒有出口,竇憲便迅速抽出了劍,又給了她一擊。 尚夫人母子四個都驚叫了起來。就連成息侯也變了臉色,“你...” 竇憲以劍柱地,優雅地欠身,“既然劍洗干凈了,孩兒就先告退了?!?/br> 即便竇憲收場的話說得好聽,可成息侯還是動了怒,大罵血染家廟不詳,壞我竇氏者,必憲也!責他跪于家廟一天一夜。 竇憲也不反抗,懶洋洋應了聲是便跪下了。 跪得久了,膝蓋漸漸受涼,他仗著年紀輕,也不放在心上。不想傍晚時,天竟變了,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他兩年前曾在一次馬球賽中意外墜馬,膝蓋受傷,如此逐漸覺得寒氣侵入膝蓋,酸痛起來。 正咬牙硬撐著,家廟的門“吱呀”一聲開了。他冷冷道,“我不吃,出去?!?/br> 不料來人沒有像先前那樣應聲退下,反而踢踏踢踏地走近了他。他不免怒氣上涌,轉過臉呵斥,“竇順,你聽不懂我...履霜?” 履霜的頭發上滴滴答答地掉著水珠,她輕輕地蹲了下來。 竇憲看的直皺眉,從袖間掏出帕子擲給她,“怎么撐傘的?” 履霜握住帕子,弱聲道,“侯府的傘太大了...” 竇憲嗤的一聲笑,“傻姑娘,那是他們哄你,故意給你一把大的?!?/br> “沒關系,以后我可以和竇憲一起撐?!?/br> 竇憲心里略舒坦了些,哼道,“這么大的雨,還出來?” “...來看看你?!?/br> “怎么,心里愧疚?放心,我不是為你。我本來就看不上他們那...”竇憲的話剛說了一半,便忽然覺得身上一暖,履霜整個人都靠了過來。她抱住他的腰,細聲說,“你冷?!?/br> 她說的篤定,竇憲不免有些尷尬,“放屁。我是男子漢大丈夫,陽氣不知道有多盛。走開!” 履霜固執地說,“你冷?!?/br> “我看是你冷!” 先前長隨竇順來時,悄悄地捎來了披風,竇憲為人強硬,怎么也不肯穿,是以一直擱在蒲團上,此刻他忽然想了起來,隨手拿起,兜頭兜腦地把履霜蓋住,擦起她長長的頭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