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陶夢阮的話讓葛氏拉回了些理智,她本不是軟弱的人,只是一時失了方寸,陶夢阮的提醒,葛氏緩緩吐了兩口氣,道:“阮兒說得對,我們先去看看情況,咱們已經到了這里,左不過一兩日的功夫,趕得快些后天也就到了?!?/br> 陶夢阮點頭,叫葛氏早些睡下,明日也好早些趕路,她也帶了陶少安回房休息。陶少安素來聰明,離了葛氏的房間,才悄悄問陶夢阮:“阿姐,你是覺得爹的病不是水土不服那么簡單?” “為什么這么說?” “阿姐不是會醫術嗎?”陶少安歪著頭,似乎等著陶夢阮肯定的答案,若是阿姐真的會醫術,一定能治好父親吧! “……”陶夢阮看著陶少安緊張期待的模樣,卻不敢胡亂給他希望,只道:“我會醫術,可父親究竟如何,還要等見到父親才知道?!?/br> 陶少安點點頭,沒有多問,自己回房休息去了。 因為陶靜軒病重,葛氏一行加快了速度趕路,到第三天下午,便趕到了杭州。在城外等著的是陶靜軒隨身的常隨陶剛,在陶靜軒少時便跟在陶靜軒身邊,陶夢阮兄妹三個自然也不拿他當普通的下人看待。 馬車一到,陶剛就迎了上來,向母子三個行禮,葛氏連忙叫他不必多禮,心急問道:“老爺怎么樣了?” 陶剛也是一臉的愁容,老爺到了杭州不過兩三日便身子不爽,請了大夫只說是水土不服,服了這些天的藥,病情卻越發嚴重。見葛氏幾個擔憂的模樣,陶剛沉重道:“老爺這兩日病情越發嚴重了些,昨晚一直時睡時醒,今日更是難得有清醒的時候,杭州的大夫都請遍了,只怕……” 葛氏的手便僵住了,只是自小的教養不許她當著許多人的面失態,何況還有兒女在身邊。勉強穩住心神,葛氏道:“陶剛你在前帶路,我們先去見過老爺再說!” 陶剛這些天從一開始的擔心焦灼,已經到了這兩日的揪心絕望,不僅怕自家老爺一病不起,更怕千里趕來的夫人小姐和少爺,連老爺最后一面都見不著。如今總算趕到了,可面對老爺那般模樣,他既是擔心又是愧疚,夫人北上時囑托他照顧好老爺,如今卻是這樣一番情景。 巡撫是一方大員,有專門的府邸,之前的巡撫因為貪腐之案被查辦,府邸查抄之后重新修繕過,陶靜軒過來就能直接用。如今陶靜軒就安置在巡撫府邸當中,只是陶靜軒才剛到,府邸當中還沒來得及重新歸置,尤其之后就病倒了,更沒有那精力去整理,一走進去便覺得空曠簡單。 陶夢阮和陶少安沒有那閑心看周圍的景致,便直接和葛氏一起,去了陶靜軒安頓的屋子。 陶夢阮穿越之后還沒有見過陶靜軒,但在原主記憶中,陶靜軒是個溫和儒雅的人,對葛氏情深義重,對幾個孩子毫無保留的疼愛,陶夢阮兄妹幾個都是陶靜軒親自帶著啟蒙的。這樣一個人,如今安靜地躺在那里,臉色因為長時間的病痛有些灰白,臉上更是瘦了一大圈,幾乎能看見皮包骨頭的情狀。 “爹爹——”陶少安年紀最小,一進門就撲了過去,抓著陶靜軒的手喊道,眼淚一時就流了下來。葛氏也想流淚,可孩子們都在,她做母親的,怎么能在這個時候倒下去。 最為平靜的當屬陶夢阮,她一直不信水土不服的說法。是,水土不服確實會死人的,可陶靜軒這些年走過的地方多了,杭州也不是沒有來過,更何況去了嶺南都沒有事,怎么可能到了杭州就嚴重得要病死了?進到這屋子里面,就更加確認了這一點。 “阿姐——”陶少安看向陶夢阮,眼里都是希冀的目光。 陶夢阮將屋里的人掃視了一遍。屋里人不多,陶靜軒沒有妾室沒有通房,從前就只有一個乳母管著院子里的事,到葛氏進門之后,里外也都是葛氏管著,那乳母年紀大了也就回家養老去了。但如今陶靜軒病了,到底是女子細心些,屋子里也有一個十四五歲的小丫頭伺候著,大約是端茶倒水的活計。 陶夢阮安撫的看了弟弟一眼,向陶剛道:“陶叔,我們好久沒有見父親了,想和父親單獨待一會兒?!?/br> 陶剛理解的點點頭,向屋里的兩名小廝一名丫頭招招手。兩名小廝老實的退了出去,那小丫頭微微低著頭,腳步卻有些磨蹭,似乎感覺到陶夢阮看她,腳步都有些僵硬。 陶剛也是人精了,看了葛氏一眼,見她點了頭,便也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一家人,葛氏看向陶夢阮,道:“阮兒,你爹他……” “娘,剛剛那個小丫頭是……” “你說翠煙?她是你父親奶娘的孫女,孫奶娘去年病逝,替她求了個恩典。到底是奶大你父親的人,你父親也要給幾分體面,放到院子里做個小丫頭,過兩年尋個人家嫁了也就是了?!备鹗喜恢諌羧钤趺刺崞鹉莻€小丫頭,還是解釋了一回,“之前瞧著,倒是個安分的丫頭?!?/br> “安分……”陶夢阮撇撇嘴,“娘這回可看走眼了,爹的病大半就因她得的!” “這……” “她身上用的香,是激發父親身上毒性的引子,娘覺得她是不知情被人設計的?”陶夢阮臉色冷沉。 葛氏臉色一變,心里隱約明白了什么,“那你父親……” “娘放心,我們到得及時,還來得及?!碧諌羧钗樟宋崭鹗系氖?,上前給陶靜軒診治。唐家在藥和毒上面的造詣比較高,所以能用藥解決的,陶夢阮不會用不太純熟的銀針之法,只是陶靜軒身上的毒比較棘手,陶夢阮怕毒性漫延,不僅難以解毒,更難以調養,暫時用銀針阻止毒性漫延。 吐出了一口氣,陶夢阮給陶靜軒拉好了被子,看向葛氏道:“娘,這兩天勞煩你親自照顧爹爹,別讓那翠煙起疑,也盡量別讓她靠近爹爹?!?/br> 葛氏自然點頭,她自然明白,若是翠煙真的有問題,那么后面必定還有人,若是讓她察覺,只怕后面的人直接斬斷這一條線,雖然保住了陶靜軒的命,可有一條毒蛇隨時在后面準備咬人實在太危險了。 “阿姐,爹沒事了嗎?”陶少安還不能理解那么多,只擔心陶靜軒的身體。 “爹會沒事的,只是阿姐需要給爹爹配制解藥。少安,這兩天你跟阿姐一起去醫館,就說替爹爹求醫,明白嗎?”陶夢阮向陶少安道。 陶少安連忙點頭,道:“好!” 次日一早,陶夢阮果然帶著陶少安一家家醫館的跑,都是問陶靜軒的病,完了也會買一些藥材,除了一些吊命的藥,也有一些尋常的清熱解毒的藥材,花了兩天的時間,將杭州城內大小的醫館都跑了一遍,買了一堆藥材回來。 陶少安得了jiejie的安撫,已經放心了些,看著一屋子的藥材,有些不解道:“阿姐,你買那么多藥材做什么?” “找一樣藥材?!碧諌羧顩]有抬頭,將買回來的藥材一樣一樣的檢查過去。陶靜軒病倒了,陶剛等人一時慌了神,城里但凡有名氣些的大夫都請來看過了,喝的藥也雜七雜八,早就說不出是哪家的藥。陶夢阮替陶靜軒檢查,發現以那下藥的分量加上翠煙的藥引,陶靜軒恐怕都等不到他們來,陶靜軒能活下來,多虧那些亂七八糟喝下去的藥中有那么一種克制了藥性??膳c此同時,那藥材也形成了另一種毒性,如果不能解毒,陶靜軒也得耗竭而死,所以陶夢阮現在要做的就是大海撈針,將那一種藥材找出來。 陶少安看著陶夢阮在堆滿藥材的屋子里坐了一整天,臉色都讓那滿屋子的藥材熏得蠟黃蠟黃的,想要幫忙,可在這上面他是半點都不懂,只得給jiejie打扇添水,想讓jiejie好過些。到了傍晚,小滿點了燈火,陶夢阮從一包藥中捏出一截短短的藥草,大松一口氣道:“找到了!” “阿姐,這是什么?”陶少安盯著那一小節藥材,看不出跟其他的藥材有什么區別。 陶夢阮笑笑,道:“找到了它,就可以給爹配置解藥了。好了,先去用膳,然后好好睡一覺,順利的話,明天就能配出解藥了!” 陶少安恨不得立刻讓父親好起來,可想到jiejie這一日的辛苦,連忙點頭,道:“好,我們先去用膳,娘親讓廚房給阿姐燉了雞湯補身子呢!” 找到了根源,要配藥就容易得多了,但已經等了那么久了,也不在乎這一刻,何況,她還需要這一晚上的時間,試試看能不能抓住些蛛絲馬跡。這樣一想,陶夢阮晚膳之后,特意跑了一趟陶靜軒的屋子。 陶靜軒本來是時睡時醒的,病情雖嚴重了,但偶爾也能清醒說一兩句話。陶夢阮給他壓制了毒性之后,清醒的時間多了些,但也多半在昏睡。陶夢阮過去時,陶靜軒在睡著,陶夢阮也沒有在意,站在旁邊自語一般說了幾句話,大致意思就是解藥已經找到了,很快就能治好他什么的,然后,瀟灑地回房休息去了。 陶夢阮叫陶少安通知陶剛加強戒備,當晚,果然有人闖進來暗殺,可惜陶夢阮早有準備,雖然只抓到一個活口,卻也沒跑掉一個人。 陶剛最初還道陶夢阮離家久了,對陶靜軒都不親了,這才敬服起來,只沒想到短短一年多的時間,自家單純嬌憨的姑娘,竟然如此沉穩縝密起來,心里既是欣慰,又有些心酸,姑娘素來純善,只怕是環境所迫,才一點點沉穩縝密起來。 ☆、第八十八章 探路 陶夢阮沒有注意到陶剛的目光,讓人打掃屋子,自己轉道去葛氏那里睡。還沒住上幾天,屋子里先沾了血,陶夢阮覺得那屋子風水恐怕不太好,準備明日跟葛氏申請,換一個屋子住。 次日一早,陶夢阮先去看陶靜軒的病情。只見葛氏正讓人將翠煙帶出去。本來翠煙有問題,哪怕看著她祖母的面子,也要打發出去的,留下她只是為了避免打草驚蛇,當信號燈用的。如今該抓的人抓了,解藥也差不多有頭緒了,還要留著這么個背主的丫頭添堵嗎?葛氏也是利落人,一大早就讓人將翠煙帶出去,看在陶靜軒奶娘的面子上,發賣了也就是了。 翠煙自然不甘心被發賣出去,她祖母是主家的奶娘,雖說同是下人,總有奶大了主子的情分在,陶家對他們家也照拂幾分。若是被打發了出去,誰會看這兩分臉面?何況被發賣的下人,除非主家除了事的,就是自己犯了事的,能有什么好去處,她嚶嚶哭求了一番,見葛氏不為所動,反而強硬了些,道:“夫人,奴婢的祖母是老爺的奶娘,老爺病著,夫人將奴婢發賣了,日后要如何對老爺交代!” “一個賣身陶家的丫頭,娘親還處置不得了?”陶夢阮哼了一聲,“你害爹爹病成這個樣子,還敢求爹爹的臉面對娘這么說話,你倒是哪里來的那么大臉!” “姑娘怎能冤枉奴婢!奴婢在老爺身邊本本分分的做事,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老爺病成這樣奴婢也難過,姑娘怎能將老爺的并怪罪到奴婢頭上!”翠煙似乎驚訝的模樣,眼中卻有些心虛,之前有個婆子給了她一些香丸,說是帶在身上能吸引男子的注意。她不想做一個丫頭了,讓人呼來喝去,一個不如意還要打發出去,正好夫人不在,不是天大的好機會嗎?只是不知為何,還沒等老爺對她上心,人就病倒了。 翠煙也想過會不會是香丸的緣故,可不說別人,她自己帶著香丸也沒有事,尤其是每日在屋里伺候的兩個小廝也沒有事,就放心了些。那婆子說過香丸要佩戴半個月才有效,翠煙雖有些擔心,但也舍不得就這么放棄,依舊帶在身上,這才叫陶夢阮一來就發現了問題。 “冤枉?”陶夢阮一把扯下翠煙腰間掛著的香丸,擲在翠煙面前,道:“這香丸你是何處來的?你莫要告訴我你不知這是激發父親身上毒性的藥引,否則,你為何要每日帶著它在屋子里待著!” “奴、奴婢真的不知道……是,是胡婆子給我的,她說,將香丸帶在身上半月,就能叫男子傾心,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這是毒藥??!”翠煙自小在陶府長大,雖然陶家沒有姨娘通房,內院里算是清靜的,但下人之間的勾心斗角還是有的,她自然知道夫人得知了她的心思不會給她什么好下場,但總比蓄意謀害朝廷命官來得輕巧些。陶家對下人一向寬厚,她意圖勾引主子頂多發賣出去,可謀害主子,再寬厚的人家也是要打殺的。 葛氏聞言皺起眉頭,即便陶靜軒還在昏睡,也吃了葛氏一個冷眼。陶夢阮盯著翠煙的臉色,覺得翠煙說的大約是真話,她一個普通的丫頭,有想做小妾的心思很正常,但要說害死陶靜軒,對她實在沒有好處。 翠煙小心地偷看葛氏母女的臉色,心知夫人心軟些,倒是沒見過幾次的大姑娘深不可測,抿了抿唇,道:“奴婢知道奴婢是癡心妄想,老爺也從未多看奴婢一眼,是奴婢心有不甘聽了別人的攛掇,才害得老爺到了這個地步,求夫人看在祖母的面上,饒了奴婢一命吧!” 陶夢阮看向翠煙,這丫頭倒是有幾分小聰明。葛氏雖然是當家夫人,但總要顧忌著丈夫的臉面,若是讓丈夫年老的奶娘找上門來,那丟臉可丟大了??稍谔諌羧羁磥?,這種危險的人物還是斬草除根好些,當然在斬草除根之前,還要從她口中問出些情報才行。 “你說的胡婆子是誰?”關系到陶靜軒的身體,葛氏也寬容不起來,神色一時嚴厲起來,宛若實質一般壓在翠煙身上。 翠煙哪里受得了這樣的壓制,不敢隱瞞,道:“是、是大廚房的胡婆子,是管著府里飯食的管事,她說跟奴婢投緣,所以照顧奴婢一些?!?/br> 葛氏面色不變,看向旁邊的大丫頭道:“去把那胡婆子帶來!” 大丫頭應了一聲,連忙就去了,葛氏看了押著翠煙的兩個婆子一眼,兩個婆子連忙拖著翠煙往邊上讓了讓。葛氏才低聲向陶夢阮道:“阮兒,你說會是什么人謀害你父親?” “娘不認得那婆子,那婆子想來是這邊府邸里留下的下人,既然本來是這邊的人,她背后的人大約也是這邊的人,恐怕是不想讓父親坐穩巡撫位置的人安排的?!碧諌羧钚囊渤亮诵?,陶靜軒一來,就有人使這樣的陰招,甚至使得并不怎么隱蔽,可見江南這邊的水不淺,若非陶靜軒命大,碰到個半吊子大夫用那一味藥材偷jian?;?,恐怕對方的謀算已經得逞了。 陶夢阮最初給陶靜軒檢查,就發現了其中的不對,原本要去查看煎過的藥渣,但陶靜軒喝過的藥太多,混在一起她實在分揀不出來,最后只得去買了藥材來找。原本摸不清具體的,等找見了,才明白過來,那味藥材本是促進藥物起效的,本身沒有多大藥效,多是不大有本事的大夫,借助它來提升藥效,好讓人以為他醫術好的,沒想到陰差陽錯倒是救了陶靜軒一命。 想通了這一點,陶夢阮雖然使了點計謀引蛇出洞,但接下來的事情并沒有打算插手。她有自知之明,官場上的事比起商場還要詭譎,不是她可以自以為是的地方,只叫陶剛將人關押起來,等陶靜軒好了再行處理。但宅子里的黑手嘛,自然是要配合葛氏清理一番的,畢竟若是不出意外的情況下,陶靜軒應該會在江南巡撫這個位置上面停留至少一兩年。 葛氏在這些事上很有耐心,但畢竟擔心著陶靜軒的身體,陶夢阮本來還想看看后面,但見母親總往躺著的父親那邊看,只得先去給陶靜軒配解藥。陶夢阮來時特意帶了一些少見的藥材,其他前兩天趁著四處跑醫館藥鋪的時候買了一些,如今藥材是齊全的,到下午時候,解藥就配好了。葛氏再信不過別人,除了陶夢阮弄好的藥丸,調養的藥都是葛氏拿去親自煎了給陶靜軒喂下的。 陶夢阮看著陶靜軒服藥之后,又檢查過一回,才問起胡婆子的事,得到胡婆子已經服毒自盡的消息也不意外?,F在府邸當中他們的人并不多,原本留下的人,甚至后來采買的人,有什么人的棋子給人通風報信的一點都不奇怪。 葛氏對此有些懊惱,卻也沒有在上面糾結,當下要緊的是將宅子里的人整頓一番。這樣一來,陶夢阮就專心調理陶靜軒的身體,反倒是葛氏繁忙起來,當然效果也很明顯,不過幾天的時間,整個宅子里明顯感覺風氣大改。 陶靜軒身體恢復了一些,不僅可以保持清醒,還可以四處走走不用妻子兒女擔心。而陶靜軒年紀不大能坐到如今的位置,當然不僅僅是葛家的提攜和陶家的聲望,他本身就是極有才華又有能力的人,身體好一些了,自然是開始處理堆積下來的事情。葛氏為此很是擔憂,但也明白這些事情耽誤不得,只得越發細心地照料陶靜軒的生活起居。 等將這些事情理順了些,陶夢阮也收到了到杭州以來的第一份邀約,是杭州刺史家的姑娘,邀請陶夢阮參加她的生辰宴。 江南巡撫治所在杭州,陶靜軒相當于目前杭州最高的官員,相應的,葛氏來了,杭州的官夫人們也要上門拜訪一回。只是那時陶靜軒病著,葛氏沒有那心情也沒有那精力弄這些,就委婉的推辭了,打算陶靜軒身體好一些了,再在家中設宴,倒是沒想到陶夢阮先收到了邀約。 陶夢阮當然不認識那位蔣晴柔小姐,她在杭州也就呆那么不到半年,跟杭州閨秀的圈子熟不熟也不重要,但從陶靜軒一來就出事這件事看,她很有必要先去探一探情況。這樣一想,陶夢阮從自己帶的東西中挑挑揀揀選了件禮物,便準備好出門參加蔣家小姐的生辰。 刺史在地方官中僅次于巡撫,蔣晴柔的父親也是不久之前才從別處調任來的,但蔣大人到的早些,目前大約杭州的情況已經摸得差不多了,只不清楚是像陶靜軒一般準備收拾殘局,還是預備分一杯羹。 陶靜軒對于陶夢阮一來就要參加人家宴會有些不放心,尤其是葛氏還不會跟去,哪怕見識了女兒比許多大夫還要高超的醫術,陶靜軒眼里陶夢阮還是個軟萌的小姑娘,哪里放心她往不知道有沒有陷阱的刺史府去做客。這方面葛氏反倒想得開些,只道陶夢阮日后嫁入國公府,要應付的場合只會更多,哪能這點場面都應付不來,只是面上這么說,轉頭就將身邊得力的大丫頭芙蓉給了陶夢阮,還特意叮囑她寸步不離的跟著陶夢阮。 陶夢阮面上說陶靜軒和葛氏小題大做,心里卻暖暖的,再三保證會照顧好自己,才坐上了往刺史府的馬車。 陶夢阮算好了時間來的,到達刺史府的時候不早不晚,蔣晴柔將她迎進去也沒有功夫專門招呼她,她自然表示不在意,自己尋了個地方坐下。 蔣晴柔是十六歲的生辰,蔣家也才從洛州調來,請的人并不多,而且可以看得出蔣晴柔跟這些姑娘也并不熟悉。蔣晴柔雖然取了個清新雅致的名字,人卻不似名字一般柔婉,眉宇間隱隱見一股子英氣,而陶夢阮觀察,這位姑娘行走間腳步輕盈,雖然沒有內力,但應當是練過的,這樣一想,陶夢阮先有了些好感,肯花心思習武的,大多在心眼上就少了一些,相處起來也少些花花腸子。 陶夢阮既不是主人,又沒有熟悉的人,偏生論身價她還是最高的,她不主動跟人結交,坐在那里居然還有些高貴冷艷的范兒,反倒沒什么人跑來與她說話。陶夢阮今日來并不急著結交杭州的閨秀們,其實只是來稍微觀察一下,說到底閨中少女們的交往給貴婦的交際圈一樣,父兄一個陣營的,哪怕是面子情也得和和氣氣的,若是父兄占了兩派,再是性情相投,也得分分鐘翻船。 等蔣晴柔接待完了回來坐下,陶夢阮已經坐著差不多認了個臉。杭州治理的重災區,落馬的官員差不多占了一半,目前新調來和提拔的官員還沒有到齊,反倒是僚佐基本上還都是原先的一班子。而蔣晴柔的生辰,到場的也有幾個是幕僚吏員家中的女兒,陶夢阮注意到她們自成一個小團體,看上去一點都不打算將蔣晴柔她們這樣的官家閨秀融入進去。 蔣晴柔一直帶著大方的微笑,等保證每一個客人都問候到了,再坐下來時,發現大家都已經三三兩兩的坐在一起說話了,反倒她這個主人,似乎孤零零的一個,滿場掃了一圈,就發現陶夢阮一個人坐在旁邊。蔣晴柔覺得自己一個人坐著不大好看,想了想便厚著臉皮湊到陶夢阮身邊坐下,道:“陶姑娘,你怎么一個人坐著?” 陶夢阮看了旁人一眼,道:“我才來,都不熟悉呢,就自己坐著了。對了聽說今日臨安郡王要來,是真的嗎?” 臨安郡王是跟宮延述是一輩的,但這一支已經有些遠了,爵位都已經降到了郡王。本來這么傳下去,若是沒有些功勛建樹,再過幾代爵位就不存在了,但臨安郡王的父親當年因為救駕而死,當今皇上下旨將郡王爵多傳三代。這樣一來,臨安郡王的身價就高得多了,加上臨安郡王本人也是一個出眾的美男子,早些時候就有北風南潯的說法,指的就是岳臨風和臨安郡王宮九潯。 陶夢阮在京城的時候就知道宮九潯,更別說在杭州。臨安郡王的封地就在潞州,跟杭州相鄰,宮九潯的人氣在杭州可比京城高多了,據說杭州沒出嫁的姑娘十個中就有八九個想給他生猴子。聽陶夢阮這么一說,許多人雖然沒動,卻都豎起耳朵在聽,等著蔣晴柔的回到。 蔣晴柔眨了眨眼,臉上卻一派自然道:“是啊,哥哥之前得了一盆蘭花,臨安郡王得了消息就來賞花?!?/br> 那些姑娘們心里想多問一點,可眼下還需保留一些矜持,等著陶夢阮替她們問,或者蔣晴柔自己多解釋一點,然而,陶夢阮怎么會有這樣好心,更別說蔣晴柔對于那些撇開主人打得火熱的姑娘家并沒有多少好感。陶夢阮接著就不再提這個,反倒跟蔣晴柔說起些各地的風土人情來,終于一位姑娘忍不住了,上前道:“蔣姑娘,我們也是愛花之人,既然蔣公子得了一盆蘭花,能不能讓我們也開開眼界?” 這話說得委婉,其實就是想借著看花,偶遇一回臨安郡王。蔣晴柔雖不算心思玲瓏,但也能猜到她的心思,有些猶豫道:“這,我叫人去問問大哥……” 蔣晴柔的話,在她們看來就是推脫,但見蔣晴柔還真派人去問了,便都坐下,只是不多時,便陸陸續續的尋各種借口消失了。 蔣晴柔沒有阻止,也沒有拆穿,卻向陶夢阮招招手,道:“她們過去見不到郡王的,你若是想見,我可以帶你過去哦!” 陶夢阮有些驚訝,道:“你故意誤導她們的?” 蔣晴柔嘻嘻一笑,道:“我只說郡王來賞花,又沒說他現在在賞花,不都是她們自己胡思亂想的嗎?” 陶夢阮點點頭,這么說也是,蔣晴柔什么也沒說,都是人家自己腦補的。不過,所謂的北風南潯她也聽過,岳臨風一個偽君子,倒不知與他齊名的宮九潯是個是么樣的人物,當下點點頭,道:“好啊,北風南潯,岳家公子我倒是見過了,還不曾見過臨安郡王呢!” 蔣晴柔微微撇撇嘴,不置可否,道:“你跟我來就是,不過,見了真人可別覺得幻滅??!” 陶夢阮微微挑眉,似乎,這位蔣家姑娘對宮九潯還蠻了解的。 蔣晴柔帶著陶夢阮往后面走,有之前不少人離開,陶夢阮兩人離開也沒引起什么人注意,不多時便到了一個清幽的小院子。蔣晴柔熟門熟路的找到一段矮墻,借著墻邊的一棵樹,用力一躍,落在墻頭上,隨即找了個地方藏好,向陶夢阮伸手要拉她上樹的樣子。 陶夢阮呆呆的把手遞給她,畢竟是習武之人,借著蔣晴柔的一帶,落在墻頭上,學著蔣晴柔的樣子,找了個地方藏好。蔣晴柔嘻嘻一笑湊到陶夢阮耳邊,低聲道:“陶姑娘果然是練過的!” ☆、第八十九章 忙里偷閑約個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