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他要給楊國公世子作證，他說一句話，顯然比他身后這群人說上一百句還要管用。

    姚家庶子大腿微微發顫，卻是色厲內荏的看向了顧清明，開口恐嚇道：“顧清明，你這是什么意思，家父對你有知遇之恩，可你竟然恩將仇報，反倒幫了外人！你太不知好歹了！”

    顧清明目光微微波動，面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語氣略帶幾分嘲諷：“姚相對本官的賞識，本官自是感激不盡，只是……一碼歸一碼，本官更記得自己是皇上的臣子，莫說是姚公子對太子殿下不敬，便是今日換做是姚相，下官也定然對皇上知無不言言無不盡?！?/br>
    顧清明語氣平淡，但話中的譏諷卻是很重。

    姚相對他的確是不錯，也一直表現的十分賞識提拔他，只不過……要以知遇之恩來說，卻是嚴重了。

    姚相與他認識的時候，他早已金榜題名，根本無需姚國梁再做什么，真要說有知遇之恩的，那也只能夠是他的恩師，楊蓁蓁的父親才能夠擔得起這四字。

    姚相與他之間，或許對方的確是有愛才惜才之意，所以才會來錦上添花，但也避免不了只不過是朝堂上的一種手段罷了，高位者對于有前途者之間的一種投資。

    當然，顧清明也是完全沒有想到，這種投資在姚家庶子口中，竟然就變成了知遇之恩。

    顧清明面色淡淡，從頭至尾只是淡定的闡述著事實。

    姚家庶子的面上卻是越發難堪，而楊國公世子卻仿佛是找回了底氣，只沖著姚家庶子冷笑道：“姚公子，既然你說要到皇上面前分辨，那我便成全了你，只不過先時我早已說過，對皇室不敬，辱罵太子，到不知道姚公子你有多少條命來賠呢！倒不知道姚相，究竟是知不知情呢！”

    其實根本無需楊國公世子多說，姚家庶子的腿腳便嚇得有些發軟了。

    姚相對于庶子并不算太重視，也從不會像對嫡子嫡女般認真教導，可是并不意味著姚相就不會管他們。若是他們做出了抹黑姚家的事情，姚相可不會像對嫡子嫡女那般還諄諄教誨，沒將人直接打死，便算是幸運的。

    畢竟在姚相的眼中，他們這些個庶子庶女的地位，根本不必府中當奴才的要高些。

    其實楊國公世子還真說中了一點，姚家、姚相心中自然是知情的，他就是聽了家中那幾位的言語，方才壯了膽子在外邊說的。

    尤其是后宅之中的一些女眷，在說起太子與大皇子的時候，更是各種貶低太子，熱捧著大皇子。

    以至于他真的有些理智全失了，腦子里想到的是，大皇子做了太子，那他就是太子的舅舅了。

    抱著這樣的想法，他卻是忍不住沖著外邊的朋友說著。

    哪里想到，竟然會讓人抓了個正著，尷尬不說，只怕想要保住小命都是難講！”

    姚家庶子目光驚恐的看著楊國公世子，雖然什么都沒有說，但是怔怔發呆站在原地的樣子，足以看的出他的那點子膽量。

    他心中冷笑，但并不打算就這么放過了姚家庶子，畢竟方才張狂的說著太子殿下壞話，甚至還想企圖掩蓋真假之人，可就是眼前這人，現在裝的再可憐，也根本無法掩蓋他的可惡。

    所以楊國公世子毫不放松，目光看向了門口開口吩咐著：“現在壯什么可憐，我倒是要瞧瞧，你們到了皇上面前，是不是也敢這般訴苦道委屈，真想看看皇上看到你們這群人，會如何處置！”

    “來人，將人都綁起來！”

    隨著楊國公的一陣吩咐，底下又是一陣鬼哭狼嚎。

    甚至i還夾雜著底下人囂張的身份叫囂與示威。

    “這楊國公世子，倒是行動極強?！?/br>
    楊蓁蓁聽到最后，忍不住輕聲感嘆了一句。

    蕭恒在這個時候，回過神來，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然后沖著楊蓁蓁輕聲開口道：“這楊國公世子，倒是被他母親教的與楊家眾多族人都不太相似，更不像楊國公府里的其他人，瞧著……反倒是有點像楊國公夫人的娘家人！”

    蕭恒似乎只是感嘆的說一句，楊蓁蓁倒是略帶幾分疑惑的抬頭。

    蕭恒便彎下了腰，湊在了楊蓁蓁耳邊，輕聲開口道：“楊國公夫人的娘家，雖然顯赫，但一屋子讀書做學問之人，卻沒有想到，楊國公世子雖然并不養在楊國公夫人的娘家，卻也下意識將自己外祖家的作風學了個徹底。這倒也好，可以讓朕少些cao心！”

    蕭恒對于楊大夫人的娘家其實還是有幾分敬意與推崇的，而當年與他教導學業的幾位老師，其中就有楊國公夫人的父親。

    雖然楊國公夫人的父親能夠成為帝師肯定是少不得借了楊國公府的勢力，但對方脾氣耿直，卻并不事事按照楊國公府的意思來cao辦，在其他幾位老師可能都是存在著推諉的現象之時，他卻在教授學業的時候，從不含糊還教了蕭恒不少為人處世的道理。

    僅憑著這個，蕭恒便不可能虧待了他們。

    楊蓁蓁聽了蕭恒的話，倒是不知道這其中還有這么一段淵源。不過僅從蕭恒的這些訴說之中，楊蓁蓁便覺得自己應該幫他們。

    方才在姚家庶子對太子說不敬之言的時候，她和蕭恒沒有立刻開口，也沒有現身阻止，其實的確是他們的失誤，而等到這會兒功夫的時候，他們若是不做什么，便是自己的心中也難安。

    楊蓁蓁忍不住開口替楊國公世子說起了話：“皇上，你真的不給做些什么？”

    說罷，她還拿著眼睛斜了斜蕭恒。

    蕭恒瞧著楊蓁蓁的神色，面上露出了淡笑，他安撫的拍了拍楊蓁蓁的手臂，目光轉向了外間。

    其實這個時候，他不用做什么，結果還是一樣的，畢竟是她和楊蓁蓁親耳聽到的那些話，姚家庶子怎么狡辯也是逃不掉的?？稍谶@之前，外邊的姚家庶子與楊國公世子并不知道他和楊蓁蓁就在邊上，那么接下來勢必是要經過一段艱苦的攀扯才可能將事情定下來，楊國公世子也才能夠如愿將人給治了罪。

    而楊蓁蓁問話，也恰好是這個意思，若是她們沖著姚家庶子和楊國公世子露了臉，也就沒了接下來的風波。

    但要不要露面，說到底還是在蕭恒的一念之間。

    其實蕭恒并不怎么想要打破這么一場平衡，對于他來說，不露面，自己避免了麻煩，讓別人麻煩了一些，而露面，則是可能麻煩來找他，也有可能將他今日安排好的行程作廢。

    不過好在蕭恒很快便做出了決定，他伸手招呼過站在一邊待命的梁庸，開口吩咐道：“去將那幾人叫進來，莫驚動了酒樓里其他人！”

    “是！”

    梁庸聞言，抬頭看了一眼楊蓁蓁，倒是很快便退了下去。

    而楊蓁蓁聽到蕭恒的話，卻是有些猶豫著自己是否該避讓，畢竟她并不想招搖過市，更不想在外人面前，與蕭恒表現的太過于親近。

    蕭恒見楊蓁蓁面上猶豫的神色，倒是善解人意開口道：“待會兒人來了，你就照看太子便是了……”

    說罷這話，蕭恒還伸手不輕不重的捏了一下楊蓁蓁的手背，輕笑道：“待會兒等人離開了，咱們繼續用膳！”

    楊蓁蓁微微點了點頭，將自己的手從蕭恒的手中抽了出來，走到了太子坐著在用點心的榻上，拿出自己的手帕輕輕的擦了擦太子的嘴角，然后目光望著門口。

    梁庸辦事的效率很快，很快便是帶著一行人走入了屋里。

    而楊蓁蓁原先的擔憂也完全是多余的。

    被梁庸帶入了屋子里的人，其實早在梁庸亮明身份，知曉來見誰時，都已經嚇得夠嗆，楊國公世子倒不是嚇到的，而是被震驚到的，他完全沒有想到蕭恒也會在宮外。所以一進了屋里，目光在看過蕭恒一眼后，很快落在了太子身上，便是一眨不眨的盯著，貪婪的望著，哪里還有什么余光去看站在太子邊上照顧著太子的楊蓁蓁。

    唯有走在最后進入的顧清明，目光望了一眼楊蓁蓁后，或許是為了避嫌，很快便低下了頭，沒有再去看。

    蕭恒坐在桌子前邊，手捧著一個杯子，神色面無表情。

    他不說話，走入屋子里的眾人卻仍是感受到了一陣威壓。

    姚家庶子與他的那群朋友，從原本走入這間包廂時候位置稍稍靠前，到后邊腳步越來越慢，腿腳也越來越開始發軟，最后竟是連站都有些站不穩了。

    他們腦子里只有一個想法，此次只怕是小命不保了！

    當然，他們更是不敢求饒，心中未嘗不是還帶著最后一絲的僥幸！萬一皇上根本就沒有聽到他們之前所說的話，只是在聽到了他們這邊的爭執之后，才會讓身邊的人將他們帶來呢！

    帶著這樣的想法，他們自我安慰著，勉強維持著最后的一絲鎮定。

    蕭恒也一點都不急著說話，目光淡淡的掃視過站在他跟前的一群人沖著他跪下行了禮。

    而在這個時候，太子手上的點心被吃完了，太子由著楊蓁蓁擦著嘴巴，嗓子里更是咕嚕咕嚕的發出小豬哼叫般的舒坦聲音。

    蕭恒聽著，轉頭看了一眼太子，嘴角微微翹了起來。

    楊蓁蓁替太子擦完了嘴巴，又擦了手后，而太子在這個時候，卻開始要賴楊蓁蓁抱了。

    蕭恒看了一眼，沖著楊蓁蓁開口吩咐道：“莫抱他，讓他自己在榻上玩會兒，估計看著點要睡了！”

    “是?！?/br>
    楊蓁蓁沒想到蕭恒會突然開口吩咐她，連忙低頭應了，也依著蕭恒的話，并沒有伸手去抱太子。

    太子坐在了榻上，看著楊蓁蓁方才明明是打算伸手來抱他的，可是突然又收回了手，大眼睛忍不住有些委屈的眨了眨，嘴里發出了撒嬌般的“啊啊啊”聲。

    楊蓁蓁捏了捏太子的手，安撫著，可看著太子這般，心中也忍不住有些發愁。

    尤其是方才姚家庶子在隔壁說出的那么一席話，說到底，她心中還是有些沒有過去那道坎兒。

    她總覺得自己一直的行為都是對太子好，可是事實上，她反倒是害了太子。

    太子不知道楊蓁蓁在想什么，他這會兒仍然伸手要楊蓁蓁抱抱。

    可楊蓁蓁卻久久未曾來抱他。

    他歪了歪腦袋，看向了楊蓁蓁，又看了一眼蕭恒，仿佛是心領神會似得，他一下子有些懂了，原來又是這個壞人說了話，所以自己的乳母才不敢來抱他。

    太子想著，小小的臉上頓時露出了一個生氣的神色，瞪著他的大眼睛，望向了蕭恒，做出了一副怒不可遏的摸樣來。

    蕭恒倒是注意到了太子的神色，卻也不以為意，畢竟太子的表情向來豐富，如今打了一些，更是能夠準確的通過自己的神態來表達自己的情感訴求。

    額……尤其是這段時日以來，仿佛對他的情緒，以惱怒居多。

    蕭恒嘴角微微彎了一下，沒有再去看太子，只是將目光落在了站在他面前的一群人。

    他還未說話，而在這個時候，突然，一個“字正腔圓”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蕭恒身體微微僵硬，而楊蓁蓁更是不敢置信的看向了太子。

    太子方才張嘴指著蕭恒，便是出口罵了一個“壞”字，他的聲音奶聲奶氣，這責罵之聲，沒有一點的震懾力，卻還是將一屋子的人都驚呆了。

    是誰說太子不會說話的，誰家這么大的孩子，跟太子一樣聰明，都能夠準確的通過自己的話語，來表達自己心中的情感了。

    這般大的孩子，便是會叫人，那也是在大人的指引下，才勉勉強強吐出幾個稱謂而已。

    雖然這個壞字聽著大不敬，可顯然皇上根本不會與自己的兒子計較這個。

    楊國公世子望向太子的眼睛一下子便紅了起來。

    他眼里滿是欣慰、欣喜……

    而楊蓁蓁的心情也沒好到哪里去，雖然太子只是吐了這么一個字，可這個字真的是第一次這般說出來。

    蕭恒反應過來，嘴角卻是微微抽搐了一下，心中暗罵著小兔崽子，可是看向太子的目光，分明便是欣慰至極。

    太子根本不知道自己這突然開口，給這屋子里帶來了多大的震撼。

    他在指著蕭恒罵完后，見楊蓁蓁仍然沒有伸手來抱他，忍不住皺了皺眉頭，他伸手去拉楊蓁蓁的手，想要楊蓁蓁伸手過來抱他，一邊嘴里卻是有些委屈的叫著：“壞……壞……壞如！”

    雖然最后叫出的兩字吐字仍是不輕，但所有的人都聽出來，分明是在說壞人。

    楊蓁蓁這會兒倒是根本顧不上蕭恒方才的命令了，蕭恒不讓她抱太子，可在太子的連番驚喜之下，楊蓁蓁哪里還記得，太子過來拉著她的手，她便控制不住內心的激動，伸手將太子抱了起來，若非還殘存著那么一絲理智，她簡直恨不得抱著太子好好的親吻一番才是。

    簡直就是太給長臉了，早不開口晚不開口，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就給了那些敢隨意輕視他的人一記狠狠的耳光。

    蕭恒到底是男人，雖然情緒也有那么一絲的激動，可比楊蓁蓁恢復的要快。

    之后，太子便是再會說話，蕭恒也只是抽動了一下嘴角，他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兒子開口會叫的第一句話不是父皇，而是壞人有什么好值得欣喜的。

    蕭恒心中這般想著，但是嘴角卻是控制不住的上揚。

    兒子會開口說話，這固然是一件欣喜的事情，但蕭恒這會兒也沒有忘記正事兒。

    他這會兒也沒有心情與這幾人耗功夫，只是開口叫了起，然后沖著恨不得將自己縮成了鵪鶉似得姚家庶子，冷笑道：“你這會兒倒是有自知之明，知曉朕不可能放過你們！”

    “皇上！”

    姚家庶子驚呼了一聲，腿腳又是重重的磕在了地上，痛哭流涕：“皇上，是我……是草民錯了！請皇上大人有大量，放過草民！”

    姚家庶子對著蕭恒，哪里有方才對著楊國公時候的囂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