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 章 誰(一更)
“姑娘,好冷啊?!?/br> 深夜睡不著,青黛窩在那堆干草上,單薄的身子不停的哆嗦著。 程岐盤腿坐在旁邊,手里還拿著沒吃完的半塊餅。 “細辛?!彼⒅秋?,“把外衣給青黛?!?/br> 這倒不是她偏心青黛,細辛有功夫在身,她底子也不錯,自己二人的體格都比青黛好,那丫頭又驚又怕,生病就不好了。 細辛依言照做,然后坐去程岐身邊。 程岐將微涼的餅遞給她:“我吃不下?!?/br> “多謝姑娘?!奔毿两舆^開始大口朵頤。 程岐始終沒有抬頭,只撿了根干枝在地上輕輕的寫著,天牢的地面多是濕水和薄泥,這會兒露出個‘誰’字。 細辛咽下口中餅:“誰?” 回頭看了一眼睡得迷迷糊糊的青黛,她問:“姑娘在想什么?” “原來你識字啊?!?/br> 程岐笑了笑,復又拄著下巴:“我在想,是誰將夜明珠放在了我的汀蘭水榭里,還能放進三樓臥房的妝奩里?!?/br> 細辛耿直:“我沒有,青黛也不會?!?/br> 程岐被她直白的表忠心再次逗笑:“我當然相信你們不會,可是能進三樓伺候的只有你們兩個,到底是誰呢?” “姑娘?!?/br> 細辛要說話,身后傳來青黛的聲音。 “姑娘……” 那人裹著細辛的衣服坐起來,握住程岐冰冷的手,愧疚道:“都是奴沒能及時察覺,叫那人害了姑娘?!?/br> “無妨?!?/br> 程岐自然不會怪她,揉了揉她的頭發,打量著四處漆黑:“這牢里又黑又冷的,真不是人待的地方,要是有個蠟燭就……” 她突然住了口。 細辛奇怪的看著她:“姑娘怎么了?” “沒什么?!背提獡u了搖頭,翻身窩在干草上,“睡吧?!?/br> 青黛和細辛互看一眼,那人也道:“船到橋頭自然直,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咱們一定會沒事的?!?/br> 青黛點頭,把細辛的外袍給程岐披上。 “姑娘別怕,姑娘放心,奴和細辛到哪兒都伺候您?!?/br> … … “老爺?!?/br> 瞧著程云奪從院外回來,季氏三兩步迎上去:“可有法子救沙漠了?” 程云奪搖頭,揉著太陽xue往屋里走。 季氏急的沒了脾氣,提裙跟在他身后,不停的追問。 “我說……我說你啊,你是真的不打算救沙漠了?”她邁過門檻險些絆倒,“你別不說話,你倒是給了實落啊?!?/br> “你什么意思?” 程云奪轉過頭,眼睛里全是勞累的血絲:“你是要我救沙漠?” 季氏捏著帕子,連珠炮一般:“可不是得救嗎?!眹@了口氣,“雖說我素日見不慣那小花蹄子的臉兒,但話說回來,如今昌朝六公,唯獨咱們齊國公府最不值錢,才十七年啊,就從貴勛望族成了商賈之家,地位一落千丈,徐府君一個小小的梁城太守都敢在你面前擺譜,圣上忌憚開國功勛,連爵位都不許程家后嗣繼承,好端端的一個國公府,現在就剩個空殼,連半點兒實rou都沒有?!?/br> “如果,如果咱們程家出了個皇后,那可是中宮啊?!奔臼蠑抵种?,“那咱們程家就是皇親了,你想啊,大爺去的早,程岐還不是得指著你這個三叔,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可是咱們程家翻身的好機會啊?!?/br> 程云奪停腳:“你還有什么想說的?!?/br> 季氏愣了愣:“沒……沒了?!?/br> 程云奪深呼了口氣,懶得理這婦人的目光短淺,只感嘆道:“沙漠就這般,等到太衡那小子去上任大理寺正,皇上,不知又要如何了?!?/br> 季氏果然沒聽懂:“你難不成是擔心他們長房日后做大?擔心程太衡上任了大理寺后和咱們三房分家,到時候沙漠只把他當娘家,不顧咱們三房?” “哎呀,這還不好說嗎?!奔臼弦琅f在言之鑿鑿,“太衡的事,到時候自有辦法攔著他,不叫他去上京,但沙漠得留著啊,她一個女孩子家,不像程岱,日后進宮也就得指著你了,你再想想?!?/br> “頭發長見識短?!?/br> 程云奪聽得耳根磨出繭子,叫她住口,然后進去里屋休息。 季氏見狀,在原地跺了跺腳。 “你個三王八!你倒是好好聽我說??!” … … “誰?” 天色朦朧,東方跡出魚肚白,王爺府的紅漆大門被敲開,有家丁揉著惺忪的眼從門里探身出來:“是宗玉少爺啊?!?/br> “阿朱?!背萄艿?。 他和蔣小王爺私交不錯,阿朱也不生分:“這么晚了,您怎么來了?” 阿朱嘴上這樣說,但心里一早清楚程衍的來意,程岐偷竊夜明珠關在偏牢待斬的事情鬧得滿城沸沸揚揚,這人來,無非是請蔣小王爺幫忙的。 這要是平日程衍上門,阿朱就讓他進去了,但若是想來拉自家小王爺下水的,還是算了吧。 這年頭,誰敢得罪貴妃娘娘,找死。 “宗玉少爺見諒,我家小王爺昨夜酒醉還昏睡著呢?!?/br> 阿朱一臉難色:“您還是先回吧?!?/br> “我可還沒說什么事呢?!背萄芰巳坏?,“你就攆人?” 阿朱一愣,旋即掏了心窩子:“哎,宗玉少爺,看在您和我家小王爺交情不錯的份上,奴才勸您一句,岐姑娘……在大昌朝,貴妃主子想殺一個人,豈不是易如反掌,您救不了她的?!?/br> 這些話,在事情發生后的幾個時辰內,程衍來來回回不知道聽了多少次,但素來絕境中開花,他不會放棄。 “我要見小王爺?!?/br> 程衍說著就往門里走。 阿朱瞪眼慌了:“哎哎哎!程宗玉你瘋了!”用力合門,“這是王爺府你也敢擅闖!你再這樣奴才可要喊人了!” 只是他哪里敵得過程衍的力氣,那紅漆木門轟隆一聲就開了,家丁在地上滾了兩圈,爬起來便喊。 “快來人!有人擅闖王爺府——” 話音未落,通內院的月門里登時泉涌出數十位護衛,他們手持長劍尋來,見到是??统萄?,一時愣住沒敢上前。 阿朱連拍大腿:“攔住他攔住他!” “阿朱?!?/br> 遠處傳來一道柔和女聲。 阿朱一聽,連忙把那些五大三粗的護衛扒拉開,在左邊月門那處扶著一位曼妙清麗的女子而出:“縣主,您怎么起來了?!?/br> 蔣筠是被吵醒的,所以身上衣著單薄,也沒挽發髻,一副疲憊朦朧之態,倒更顯得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她是蔣小王爺的jiejie,比那人大了三歲,父親蔣允死后,被當今圣上加封南陽縣主,一直以來照顧著府上事宜。 “縣主恕罪?!背萄芄笆中卸Y,“是宗玉唐突?!?/br> 程岐的事無人不知,蔣筠自然明白程衍來意,她雖然清楚段貴妃在朝的分量,以及此事的無法回天,但都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而且自家的紈绔弟弟,在北巡行宴后,回來和她說了好一陣,稱程家那女孩兒多有趣多特別,多不按套路出牌。 “宗玉?!笔Y筠道,“你來的不巧,我弟弟沒在府里,他晌午去遼豐見舊友了?!?/br> 程衍臉色一沉,難得不知所措。 糟了,他所認識的人里面,只有蔣小王爺能算作救命稻草,如今連他也沒在,難不成真如程岱所言,唯有劫法場了嗎? “宗玉?!?/br> 蔣筠忙道:“你先別急,他白日里喝了酒,馬車行的慢,這會兒怕是還沒出錫平,你現在去追應該來得及?!?/br> “這個拿上?!?/br> 蔣筠從袖中掏出一物來,赫然是她的手令:“我叫阿朱備馬,你拿著我的手令去追,路途關卡必不會攔?!?/br> 程衍接過,這時說什么感激的話只會耽誤時間,若要報答,等程岐救出來后有的是機會。 “多謝縣主?!彼\懇道。 阿朱很快牽了馬來,程衍翻身而上,再次道謝后離開。 阿朱站在府門檻內望著絕塵而去的程衍,不快道:“縣主您這是做什么,您這不是讓小王爺去犯險嗎?” 蔣筠站在原地沒說話。 阿朱合上府門,叫那些護衛退下。 “縣主?!彼麊碌?,“上次也是,您叫小王爺去買他們程家分緞坊最后的存貨,幫他們家清倉,結果買回來的料子還都不喜歡?!?/br> “閉嘴?!?/br> 蔣筠轉身往回走:“程家是開國望族,當年老國公帶著兒孫與父親共同扶持著圣上打下如今的江山,說是忘年之交也不為過,眼下他曾孫女有斷頭之難,咱們豈能不幫,豈非無義?” 阿朱忙道:“是,奴才知道了,縣主您別惱?!?/br> 蔣筠自然沒惱,只是有些失望。 她往回走,心里想著,若是無義,不就和皇帝一樣了嗎? 。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