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曲淼盯著電視,手里握著電話,聽著曲藍在講述唐天予的故事。 “……這些年他一直在找那個人……”他殺父弒母的仇人,曲淼知道,現在他找到了,他單槍匹馬前去報仇,可是他沒有完全成功。 “他說有人看到了他,他不能回a市,現在他藏在外邊,他沒法回去?!?/br> 曲淼幾乎不曾在曲藍身上見過那么亂糟糟的不知所措,只有在今天,事關唐天予的事情上,他輕易地聽出來曲藍整個人的茫然與慌亂。 但他能好到哪里去——他比曲藍還要懵逼。 唐天予竟背負著那樣的曾經,比他以為的更黑暗的過去。而今天這個人殺了人,卻沒有殺死,以唐天予的個性他一定會再出手……不,現在更重要的問題是他的臉被人看到了,他成為了嫌疑人…… “你別慌,我們一起想想,你讓唐天予先躲好,別急著再對楊旭出手?!苯星{別慌,曲淼卻比曲藍還要混亂,他無意識地抓亂自己打理得整整齊齊的頭發,他今晚要赴一個g市的宴會,剛準備好準備出門,就猝不及防地聽到這樣一個消息。 而就在這時,旁邊突然伸來的一只手,奪過了曲淼手里的電話。曲淼一驚,對方已經按開了通話免提。 “你什么時候進來的?!”曲淼驚愕地回身,他面前站著穿著深灰色外套的男人,蔣卓晨拿著他的電話,神情肅穆而凝重。他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對著電話說道:“我是蔣卓晨,是不是唐天予出了事?你把事情簡單再說一遍?!?/br> 這天的蔣卓晨穿得格外正式,款式莊重的外套與黑色齊整的西裝讓他散發著成熟挺拔的帥氣,他的頭發梳了起來,上了不少的發膠固定得整整齊齊,而因為一本正經不茍言笑的凜然,更讓他看起來和平時大不一樣。 曲藍沉默了很短的一瞬后,簡述了唐天予請了假瞞著他去殺楊旭的事。 電視里的新聞已經播過了,蔣卓晨問道:“什么時候發生的?” “不到一小時之前?!鼻{沮喪地說,“楊旭倒下之后他立刻就撤退了,但楊旭身邊的人認出了他,那個人以前見過他?!?/br> 因為關心則亂,曲藍和曲淼在完全沒想出什么好的對策時候,蔣卓晨卻說了一聲:“或許這事沒你們想的那么嚴重,你不用急?!?/br> 曲淼訝異地望著蔣卓晨,拿著電話的男人聲音神態都是那樣的堅決篤定,就這短短幾字透出的卻竟是一種讓曲淼感到安心的力量,曲藍抬高了聲調,和曲淼一樣的感到驚訝,或是驚喜。 “你想到了什么好辦法?” 蔣卓晨問:“知道你今天具體的行程的人有哪些?” “只有我的兩名助理和一名秘書,他們都是親信?!?/br> “那就好辦了,你立刻聯系他們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你的行蹤,以及你現在不要回a市,不要讓別人看到你,你先找個地方呆著?!?/br> “嗯……” 蔣卓晨接著說:“今晚你和唐天予將出現在g市的一場夜宴,當場所有人都可以為你們作證?!?/br> “什么?”曲藍恍惚了一下。不過曲淼立刻就反應過來蔣卓晨出的是什么主意。蔣卓晨要他跟他——他們兩人假扮成曲藍和唐天予出席今晚的活動。從楊旭出事到今晚g市的宴會開始時間只有兩個小時,而唐天予不可能在兩個小時之內從出事的城市現場趕到夜宴現場。 如果唐天予出現在了g市,今天他謀殺楊旭的證據就不可能成立。 “曲淼今晚會裝成你,我現在就聯系沈雷,請他幫忙把我的臉‘變’成唐天予的臉。一旦今晚我和曲淼成功了,你和唐天予立刻趕過來……不,你最好現在就給唐天予安排,他不能坐飛機以及任何一種會暴露身份信息的交通工具,所以只能走高速,從b市坐車過來要花不少時間,所以最好別拖太久,以免‘唐天予’出現在公開場合后g市的警方會找他調查。 “還有,希望這幾天你那位保鏢沒蠢到使用真的證件,不然過后的事你們自己想辦法解釋?!?/br> 曲藍已然清楚蔣卓晨的辦法是什么,他松了很大一口氣。蔣卓晨不愧是蔣卓晨,只要這個男人肯出手,就沒有他辦不成的事。 “我明白了,你放心,其他問題我來解決。而且天予做事很謹慎,今天他被人看到臉完全是一個意外?!鼻{說。 “其他事你看著辦吧?!笔Y卓晨在鼻子里冷笑了一聲。曲藍對唐天予的維護他根本不置可否。他不關心唐天予為什么這樣那樣,他甚至根本不在乎唐天予最后的下場,唐天予要是真的消失了反而是他的機會。 但蔣卓晨仍舊選擇了幫忙,站在曲藍的朋友的立場,以及……他也不想看到某一個暗戀得膽小如鼠的蠢東西今晚會擔憂得睡不著覺。 他不算什么好人,但唯一好的,是他還算講義氣。 “你假扮曲藍沒問題吧?”蔣卓晨這才正眼看向曲淼。夜幕已漸漸降下,窗外是灰白里泛著藍的天空,海上的風吹拂著窗紗,曲淼在燈下說:“如果我想我就能變成他?!?/br> 這一剎那,蔣卓晨的眼里映出了曲藍,一個原滋原味的曲藍,對他和善友好地微笑的曲藍,青年的演技讓他呆了那么一瞬。 “走吧,別耽誤時間了?!币徽Q?,面前的人又變成了那個有些冷又有些痞的曲淼。曲淼從蔣卓晨手里拿回了自己的電話,對電話那頭的人說,“等我們的消息?!?/br> 而后他朝蔣卓晨支了一下下巴,便邁著步子迅速地朝門口而去。 沈雷答應了蔣卓晨的請求,而且沒有問蔣卓晨這么做的緣由。他親自幫蔣卓晨“換”了一張臉,除了他和蔣卓晨以及曲藍,沒有讓第四個人知道他們在這個實驗室里干了什么。 他們欠了沈雷一個天大的人情,往后雷霆以及曲新與德雷科技的關系只會越發緊密。 曲淼在外邊看著里邊兩人的互動,不由得發自內心地想,沈雷真的是一個聰明的男人。 十幾分鐘后蔣卓晨已經變成了唐天予。沈雷把一個裝著注射器的盒子交給他,“在開始失效之前注射,它可以讓你的外表多維持大約一個小時的穩定,但使用之后會有短暫的后遺癥,過后一兩天你的頭都會感到一陣又一陣的痛——會非常痛,痛得很多人難以承受。而且一次性注射次數越多頭痛的癥狀也會越厲害,所以我絕不建議一次使用兩支以上。這里邊有兩支,但我希望你都用不上?!?/br> 沈雷向來冷峻的臉上竟出現了一絲于心不忍,蔣卓晨心情復雜地握著那支盒子,頓時覺得自己的頭已經開始隱隱作痛。 沒再和沈雷多廢話,蔣卓晨和曲淼飛快地趕往了宴會現場。 當曲新的大少爺曲藍帶著他的保鏢唐天予走進人群時,一些在私底下得到楊旭被害的內幕的人都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看樣子唐天予果然已被警方列為嫌犯。蔣卓晨心里想著,卻目不斜視地跟著曲淼。他思忖著今晚他和曲淼一定要讓所有人都相信他——也就是唐天予就在宴會現場,并且今天一天都在g市,從沒到過祖國北方那座剛發生過大實業家遇襲的城市。 托了唐天予和蔣卓晨的身高差不多的福,換了臉,發型和著裝也都模仿了唐天予,頂著唐天予的那張臉跟在曲淼身后,蔣卓晨完全沒引起任何的懷疑。 雖然和唐天予并不熟,但那名保鏢最大的特色就是不喜說話。所以不用怕聲音露餡,蔣卓晨只要老實地閉著嘴就夠了。 事實上比起自己,蔣卓晨更擔心曲淼,但很快他就發現自己的擔憂是多余的。 曲淼今晚完美地扮演了曲藍的角色,他像曲藍一樣風度翩翩,侃侃而談,對人溫和有禮,從容有度,他的身上哪里還有“曲淼”的半分影子。 蔣卓晨好幾次都看呆了。 連他都看不出任何的破綻,遑論他人。 曲淼游刃有余地游走在人群之間,蔣卓晨突然有些好奇,為什么曲淼會是現在的曲淼,這個人如果愿意,他是不是也能像曲藍一樣成為人們的目光追尋之處。是不是也能成為天之驕子,而不是今日的紈绔子弟曲淼。 到達宴會后不久蔣卓晨算著時間進行了一次注射。他從隔間出來,望著鏡子里的那張臉,他仍舊驚訝于這一項科技的可怕之處。 他甚至在伸手觸摸自己的臉時,也沒有摸到哪些地方而產生“錯位”的感覺。 第20章 這一晚兩人的表演非常成功,他們在適當的時間提前離開了宴會。目的已經達到,所有人都相信自己親眼所見,模擬效果即將消失,他和他回到了車上。 離開宴會不久就撤了司機,曲淼開車,蔣卓晨坐在副駕位。蔣卓晨還維持著變化后的樣子。 “你的頭——沒事吧?”蔣卓晨這次是為了幫唐天予,想著沈雷之前的話,曲淼對于蔣卓晨即將承受的事感到了一點不忍心。 “怎么,關心我?”旁邊座位上的男人輕松而自在地從內衣兜里摸出一支煙,又掏出打火機,低頭點了煙,沖著曲淼一笑。 曲淼盯著前路:“要不是因為唐天予我怎么會關心你?!?/br> 蔣卓晨早就料到會得到這種答案,他打開車窗,嘴里噴出的煙隨著車速飛快地流出了車窗,曲淼聽到“嘖”的一聲,而后身旁的男人問道:“如果我真的像沈雷說的那樣痛得沒法承受,你要怎么辦?” “我能怎么辦?我又不能幫你分擔一半的痛苦?!鼻嫡f。 黑色的捷豹一路狂飆,今晚面對著有著唐天宇的臉的蔣卓晨,曲淼好幾次都出現了心跳加快的癥狀,尤其是“唐天予”一晚上注視的都是他而不是別人,那種感覺讓他渾身冒汗,哪怕知道對方是蔣卓晨,他也沒法抑制心底的悸動。 而現在他也不太習慣對著唐天予的臉說些渾話。 聽到他的話之后蔣卓晨抽了一口煙,在青煙里慢吞吞地說道:“在我痛起來的時候,也并不是真的沒有辦法讓我分心不去感受。曲淼,我幫了你喜歡的男人,難道還不值得一點回報?” 曲淼一下放緩了車速,他手上一緊,轉頭罵道:“你什么意思?!你把今晚的事當成交易,我他媽就是你的交換對象?!” 誰知道頂著唐天予臉的男人竟不要臉地說:“我沒這么說,但如果你一定要這么理解的話,反正結果就是那個意思?!?/br> 曲淼的額頭冒起了青筋。這個渾蛋打的就是這主意?!在他今晚為他感到了幾絲感動和擔心之后,蔣卓晨卻另有所圖。 “如果我拒絕呢?” “我不強求?!笔Y卓晨聳聳肩,用夾著煙的手搔了搔頭發,“如果你真的忍心讓我一個人痛苦,我也沒辦法啊,曲總?!?/br> “別在我開車的時候說這些了?!鼻挡豢斓劓i著眉,“等你快痛死的時候說不定我會給你個痛快,一勞永逸,讓你再也感覺不到任何痛楚?!?/br> 蔣卓晨發出一聲低低的冷笑:“呵呵,你還真是狠心?!?/br> 宴會離帆船酒店并不遠,車很快就開進了熟悉的街區,不遠處就是奢華的帆船酒店。在最后一截海邊公路堵了一下,蔣卓晨的一支煙剛抽完,這時候他的樣子也開始有了小小的改變。他們堵在車流里,突然,蔣卓晨的右手緊緊抓住了車門把。曲淼清晰地聽到身邊的男人抽了很大一口氣。那種突然造訪的疼痛,會讓人難受得猝不及防。 曲淼意識到,開始了。 會讓蔣卓晨一時間都無法忍受抵御的痛,那究竟——是到什么程度? 前邊的車開始緩緩移動,曲淼的擔憂寫在臉上。雖然和蔣卓晨打嘴炮,但他不可能真的一點也不擔心他。 他一邊驅動車,一邊問蔣卓晨:“你還行嗎?” 蔣卓晨額上繃著一道道青筋,大顆的汗水密密地冒出。他緊閉著眼睛,好幾秒之后睜開,手仍舊抓著車門把,竟痛得一時沒法說話。曲淼非常擔心,片刻才聽到蔣卓晨喘了一口氣,而后這男人竟張嘴朝他笑了一下:“啊,也沒有——想象中那么慘嘛?!?/br> 再之后,蔣卓晨不急不慢地從衣服里拿出了裝著注射器的盒子。繼而,他取出了今晚剩下的那支注射器。曲淼不知道蔣卓晨要做什么,他甚至沒想過阻止。下一秒,蔣卓晨撩開了左手的袖子,毫不猶豫地將注射器插到了自己手上。 ? ! “你瘋了???!”蔣卓晨的行為完全出乎了曲淼的意料,他沖著他咆哮,卻只能任憑瘋狂的男人把整支液體注射進了自己體內。 蔣卓晨這么做是為了什么? 曲淼覺得任何正常人都無法理解。 曲淼飛快地把車開回了酒店,在大堂門外把鑰匙甩給了泊車小哥。 這時候蔣卓晨已經痛得大汗淋漓。曲淼一邊罵他一邊由他解了安全帶,他們下了車,曲淼拉著蔣卓晨快速往酒店里走,一邊走一邊給小甘打電話:“我回酒店了,把之前讓你準備的止痛片給我?!?/br> 很快就從小甘那里拿到了止痛的藥,曲淼把藥片塞進蔣卓晨的嘴里,連扶帶拖的將人拉進電梯。死黑社會已經頭痛得沒法靠自己站穩,所以身體大半的重量都壓在他身上,而最讓曲淼煩躁的是對方注射藥劑之后外貌暫時就穩定了下來,頂著和唐天予八九分像的臉掛在曲淼肩頭。 出了電梯,顧不上去找蔣卓晨的房卡,曲淼直接把人帶進了自己那邊。 昏暗的房里透進自外而來的燈光,曲淼伸手去開燈,卻一把被人按到了墻上。熱氣覆上臉頰,伴隨著男人粗重的喘息,曲淼愣了一下,隨后重重地推開了蔣卓晨。 “啪?!睙艄獯笞?,蔣卓晨靠著墻緩緩滑到地上,曲淼罵:“讓你痛死算了!” 但他可以罵他,卻無法不管他,因為眼前的人既是蔣卓晨卻又是他心底深藏的模樣,更何況搞成這樣,都是因為蔣卓晨幫了這個原本沒義務幫的忙。曲淼蹲下去,用雙手穿越蔣卓晨的腋下,費了吃奶的力想把人扶起來,蔣卓晨卻一點也不配合,在他耳邊不住地笑。 真賤。渾蛋。 曲淼說:“你能不能自己動一下?” 蔣卓晨抬起頭抱著他的背,突然用大汗淋漓的腦袋拱了一下曲淼的臉,“我像唐天予嗎?” 曲淼停了所有的動作。 “今晚很多次你都在偷看我?!?/br> “……” “難道你真的不想嘗一嘗‘唐天予’的味道?嗯?” 他想,他想過無數無數無數次,他和唐天予在各種各樣的場合以各種他能想出的方式zuoai。 可是每一次他又覺得可笑,愈發空虛,甚至想到曲藍的時候,他就覺得自己真是惡心透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