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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宮夜譚 第175節

    靈泉池、廣寧溫泉宮、靈丘溫泉宮等基本上都是按目前考古的實際情況和史料記載設置的。但是應該沒有寫的這么精致,我實在不想去描寫陰山廣德宮的考證出來的實際情況(太子、即原型獻文帝弘出生的地方)。

    《九宮夜譚》里面不少對宮室細節的描述其實是從《鄴中記》輯本里石虎鄴宮扒來的,北魏記載太少,不夠用。九華堂有說法或者是仿石虎九華殿而建,看名字,有可能??v觀十六國,后趙石虎絕對是活得最“不虛此生”的,甚么富貴奢侈的他都占齊了。

    第4章

    裴明淮一怔,文帝卻揮了揮手,令人將車簾放了下來。裴明淮楞了半日方才想著上馬,紅馬又被凌羽騎走了。斛律莫烈牽了一匹馬來,笑道:“淮州王,這馬雖說不如阿羽的,也是高車名駒,你先騎著如何?”

    裴明淮笑道:“多謝斛律將軍?!鄙狭笋R,忽然又一笑,道,“我聽說從前道武皇帝年間,女子間有句歌謠是這么唱的:‘求良夫,當如倍侯’,這一位斛律倍侯利便是將軍你的祖上,當年因受柔然所迫投了大魏,據說勇健過人,才傳出了這句歌謠,一時間女子都想要求得令祖這樣的男子為佳偶。見到斛律將軍,方知此言不虛哪?!?/br>
    斛律莫烈聽他說到此處,早已窘得滿臉通紅,道:“淮州王,你……你說笑了?!?/br>
    “這還真不是說笑?!迸崦骰葱Φ?,“自道武皇帝年間至今,也有近百年了,這歌謠我都還聽到過。也不知斛律將軍娶的是哪家的姑娘,才配得上?”

    斛律莫烈一怔,不提防裴明淮如此問,過了半日才道:“我……我不曾娶親?!?/br>
    只聽文帝道:“哦?那是朕疏忽了。這一回你立了大功,也該大賞。朕記得定州林刺史有個堂妹很好,正想替她尋個佳婿,既是如此,便由朕賜婚吧?!?/br>
    斛律莫烈聽文帝如此說,忙跪下道:“謝陛下恩典。臣……臣其實一直不娶親是因為……說出來陛下莫要笑話,臣喜歡的人,已經故去多年了。臣那時便起誓終生不娶,還請陛下恕臣不識抬舉?!?/br>
    文帝嗯了一聲,道:“既是如此,那朕自然不勉強你了。起來吧?!?/br>
    斛律莫烈謝了起身,又道:“陛下,這就去崇光宮?”

    文帝道:“你不必跟著去了,你去靜輪天宮,看著凌羽?!?/br>
    斛律莫烈應了,帶了麾下的高車羽林自去。裴明淮騎馬跟在文帝車輦之旁,走了一時,忽聽得文帝問道:“淮兒,你突然問斛律莫烈這事兒,又是為什么?”

    “沒什么,陛下?!迸崦骰葱Φ?,“不就是那天你封我左衛將軍,我就跟斛律莫烈他們三個喝了會酒,言談中聽說他是獨自一人來的京城,有些奇怪。您這次傳召他回京擺明是長在此處了,他為何不帶家眷?又突然記起那句歌謠,才隨口一問的。若他說的是實,那倒也真是長情。他也有三十六七了吧?居然還不娶親?!?/br>
    “這朕還真記得,他跟凌羽同年,也就是跟朕一樣年紀的?!敝宦犖牡鄣?,“你也別說人家。你也老大不小的了,還得要拖到什么時候?也拖到這年歲么?”

    裴明淮道:“陛下你別說了。我再不求你什么,您也別逼著我。若真非得要賜婚,我就當您是在賜死我?!?/br>
    文帝嘆了口氣,不再說話。

    鹿野苑祭天祈雨,本是做慣了的事。此時已至午時,祭天之儀早已諸事齊備,裴明淮見太子等人已至崇光宮相候,便對文帝道:“陛下,我先回去了?!?/br>
    文帝道:“難得你在,這大事非得要走?!?/br>
    “什么大事!不過是凌羽說的,做給愚癡之輩看的罷了。這祈雨之儀跟西郊之祭最像,還女巫升壇,像什么哪?姑姑最不喜歡西郊之祭,說是最不合禮制,偏那個非得要皇后親率六宮去不可。陛下自登基以來,除了興佛,這些祭儀也做得遍地都是,每年那用來祭祀的牲口都浪費得緊,連太子殿下都覺著太過,奏請您罷免些兒?!迸崦骰吹?,“我實在掛心的事多,陛下,場面上的事我就不去浪費時間了?!?/br>
    文帝一笑,道:“你去吧,朕說一句,倒讓你說了一堆?!迸崦骰窗筒坏盟@一句,應了便走。一路上快馬回去,只覺這一日一夜,倒像是過了許多天一般。

    到了廷尉寺,吳震一見他便迎上前來,道:“我等你半日了,多少事要問你,你偏不來!”

    “我連祭天都沒去,趕著回來了?!迸崦骰礋o心跟他多扯閑話,問道,“呂玲瓏呢?你可得小心,千萬別讓人把她給滅口了?!?/br>
    吳震笑了笑,道:“明淮,你知道,這廷尉寺卿我是才當上的,這里的事事我都還沒摸清楚。若呂玲瓏真有被人滅口的必要,在這廷尉寺是保不住她的命的,你最好把她挪到別處去?!?/br>
    裴明淮道:“至少現在還活著,你馬上審?!?/br>
    “你總得告訴我你要審出什么來?!眳钦鸬?,“她謀逆之罪那是沒什么好審的,都擺在那兒呢,到我這里,不就走個過場?!?/br>
    裴明淮道:“不管她知道什么,都讓她全吐出來。就算她不知道幕后主使,也不會一點線索都無?!?/br>
    “行?!眳钦鸬?,“阿蘇呢?”

    裴明淮一時猶豫,不知該不該把此事告訴吳震,但畢竟掛心蘇連,便拖了吳震到園子里,看四下無人,才壓低聲音把事情說了一遍。吳震聽得跺足道:“我糊涂,我真是糊涂。怎會忘記那是兩節?”越想越是擔心,道,“明淮,阿蘇這一趟太危險了,不知多少人瞄著。天鬼是不要說了,上一回在沈家,他們那作法實在是視己命如草芥,這一回若為了此物,賠上多少人性命都在所不惜的。還有……還有……”

    裴明淮道:“蘇連一路上都是州兵護送,有了上回鎖龍峽的例,是必得再小心在意的。過一州郡便換官兵相護,于烈還另帶禁軍趕了去,按理說是不會有什么事的。再厲害的高手,也越不過這重兵?!?/br>
    吳震問道:“他走哪條路回來?”

    “這我不知道,但想必是靈丘道?!迸崦骰吹?,“怎么?”

    吳震道:“你還問我怎么?”

    “你是覺著那里路險?”裴明淮道,“可那是最近的路,他想盡快回京,必得走經常山郡、趙郡和廣平郡?!?/br>
    吳震嘆道:“那處天險,離闕口數十里都是棧道,若是我是天鬼的人,一定會想法子在那里伏擊?!?/br>
    裴明淮道:“我也有些擔心那處,我再另派人去那里便是?!彼妳钦鹑允敲碱^緊鎖,便笑道,“你還真是關心則亂。上千的精兵護衛,有鎖龍峽的教訓,下毒什么的也難以見效,何況有什么毒能一殺殺千人!能想到的都想到了,阿蘇回來經過的州鎮都是最靠得住的,容易生亂的地方一概不走?!?/br>
    吳震道:“我還是擔心靈丘道那個闕口??傆X得那呂玲瓏把皇后娘娘劫到那處,跟現在的事有什么關聯一般。要不,你讓阿蘇換條路,從并州走雁北?”

    裴明淮也皺眉,道:“這也太繞了。越遠越會出事?!?/br>
    吳震嘆道:“這倒也是?!庇值?,“大約是我多慮了。你再多派些人在靈丘,想來無礙?!?/br>
    裴明淮道:“我擔心的反倒不是這個?!?/br>
    吳震奇道:“還有什么?”

    裴明淮又把昨夜在靈泉宮遇到姜優,她“死而復生”之事說了一遍,吳震聽得驚心,叫道:“她既是天鬼請來的高手,那為何不刺殺皇上?”

    “我也奇怪這一點,不知她究竟來為了什么?!迸崦骰吹?。吳震想了半日,又問:“她武功究竟有多高?比起凌羽呢?”

    “不如凌羽,但也是堪比天人?!迸崦骰纯嘈Φ?,“我可不是她對手?!?/br>
    吳震沉吟道:“我知道你說那批貢品。都說劫那貢品的女子武功高到不像人,那貢品是禁軍押送進京,還是被她輕輕松松給劫了。你說,若是凌羽出手,能不能在靈丘道劫下蘇連所攜之物?”

    裴明淮道:“能。你我在鎖龍峽親眼所見,御寇訣若成,已非凡人境界,堪比越女,能破千軍?!贝藭r已覺得心口下沉,又道,“你是說,姜優來靈泉池,是想來親眼看一眼,凌羽是不是此刻已無與她相爭之能?”

    吳震道:“除此之外,我實在想不明白她為何來跑這一趟。還有,明淮,她這么快就知道凌羽在大射禮上遇險,很可能皇上身邊有天鬼的耳目?!?/br>
    裴明淮早已想到,卻只覺怵然,不愿深想。吳震又道:“這等絕世高手,此時若還不讓她出手,還等什么?若是在靈丘道設伏,怕真是能劫下來?!毕肓艘幌?,道,“要不,你去問問凌羽,怎么對付他師姊。聽你說起來,姜優是不如凌羽那么無懈可擊,一定練的功是有弱點的。嗯,要不,你讓阿蘇把東西給信得過的人,偷偷繞路從雁門回來?”

    裴明淮道:“萬萬不可。你我現在想得到的,天鬼也能想到?,F在唯一能保無虞的法子就是重兵相護,但……但姜優是個變數。我原以為,陽朱和姜優都已不在人世,凌羽失了內丹便也無妨,如今看來……”

    吳震忽然兩眼一亮,叫道:“要不,把天師請回來?”

    “胡扯什么!”裴明淮道,“你真是病急亂投醫!我師傅在嵩山,你要他騰云駕霧過來嗎?何況,也不能為了這事兒去找他??!吳大神捕,你還真是關心則亂啊,這么簡單的事都想不明白了?”

    吳震訕訕地道:“我就是擔心阿蘇哪?!?/br>
    “這事不用你cao心,我自會著人去靈丘?!迸崦骰吹?,“你只管幫我去審呂玲瓏便成,問清楚她為何要把皇后帶去靈丘縣這個分明過不了的隘口,怕是對如今的事都有助益?!?/br>
    吳震笑道:“我猜都能猜出來,必定是告訴過她在那里有人接應。但羅氏自己都馬上要被剿殺,哪里還有能耐保她和皇后離開呢?能讓呂玲瓏相信的人,一定不是羅氏。但再回頭想一想,呂玲瓏本來就是天鬼的又一枚棄子,就是要她被我們給拿下的。你覺得,她能知道什么有用的東西?”

    裴明淮道:“道理是誠如你所言,但若不問問,我總不甘心。而且,我實在不怎么明白,為何她想去劫姑姑?!?/br>
    吳震道:“什么意思?”

    “呂玲瓏總是皇親國戚,她不該不明白,樂良王干下的那樁事,唯一可能的確實是以我母親為脅,皇上才會真考慮?!迸崦骰纯嘈Φ?,“因為清都長公主對皇上而言不僅僅是扶助他登基的姊姊,她身后有諸宗室親貴。母親年紀比皇上長得多,在誅宗愛的事上出了大力,諸皇親都是服氣的,又因大代一族并不忌諱女子掌權……唉!可姑姑就不成了,若是不管母親,連八姓勛貴都得出來說話,可皇后……終究是外戚,皇上不會把她看得太重的。所以樂良王那件事,雖然冒險,勝算甚小,但在道理的層面上是說得通的。若僥幸成了,我相信皇上會忍一時之氣,容高車退入漠北。呂玲瓏不該不清楚皇后對皇帝總歸是可以換的一件衣服,為何要做這樣的事?

    吳震只聽得寒意漸盛,半日方道:“明淮,這話我可要說了,你心思太重?;噬蠈δ闶钦婧?,你卻對皇上疑到這份上?!?/br>
    “我這哪里是疑!”裴明淮道,“我只是就事論事罷了?!?/br>
    吳震道:“你把人心想得太差了些。誰告訴你皇上把皇后當衣服的,照我看,若呂玲瓏真以皇后為脅,皇上也一樣會答允的。在你看來,皇上對清都長公主的情份并不是姊弟多年扶持的情份,而僅僅是同盟罷了?你別拿自己的想法去比附旁人,你是不愿違背禮制讓人說是非的,才會覺著為個女子退讓說不過去?;噬喜皇?,他不怎么把旁人眼光當回事的,你姑姑多年來總不在宮里,連祭天都不回來,我就不信沒臣子諫過,皇上不也沒怎么著,一樣由著皇后去,對你也是有求必應。哦,你見一個愛一個,誰都不真當回事,難不成你以為人人都像你?”

    裴明淮被吳震堵得一口氣上不來,吳震道:“怎么?我說錯了?我還不知道你了,吃著碗里看著鍋里,吃了鍋里的還瞅著下一鍋。你自己不懂一心對人,難不成別的人就不能了?”

    裴明淮恍惚間覺著這話好像在何處聽過,吳震并非是這么說自己的第一個人,一時間怔忡難言。

    祈雨祭天不如四時祭天隆重,但卻更有些大代從前的意思。鹿野苑本來樹木參天,此時天上濃云重布,遮天蔽日,祭壇四周白牲黃羊皆備,女巫搖鈴升壇,頗有些森寒之意。

    太子向文帝問道:“昨兒夜里皇后受了驚嚇,不知可還好?若是好些,待會祭天完了,我去向她問安?!?/br>
    文帝微笑道:“沒什么,姊姊陪著她在靈丘溫泉宮,你也去看看她吧。只是皇后素來體弱,你問問便走,別讓她多勞神?!庇值?,“不僅是她,朕昨日是一夜沒怎么合眼,也累得很了。今兒祭天的事,你就替朕來吧,朕就先回宮去了?!?/br>
    太子一怔,道:“陛下,這不太……不太合適吧?”

    “有什么不合適的,歷來太子代皇帝祭天的事,多了去了?!蔽牡鄣?,“你代朕去便是?!?/br>
    太子見文帝如此說,只得道:“是,父皇請放心,我自當謹慎行事?!币娞右欢Y要走,文帝望著太子背影,又叫了一聲,“弘兒?!?/br>
    太子又一楞,回過身道:“父皇,您還有什么吩咐?”

    文帝緩緩地道:“這些年來,朕總是不讓你離京城,實是為了你好。連靈丘這樣的地方,都能鬧出這樣的事來,更不要說別處了。這幾日京城里也是不太平得很,你是太子,務必多加小心在意,京畿防務不得松懈。還有,景風不管怎樣都只是個公主,駙馬又死得不明不白,她最近氣性不好,讓她自去料理尉端的喪事,宮里宮外有什么事,都別讓她插手。你既疼這個妹子,就別讓她由著性子胡來,她是比不得你識大體的?!?/br>
    太子躬身道:“是,兒臣知道?!?/br>
    見文帝的駕輦走遠,東郡王陸定國上前兩步,在太子身旁低聲道:“太子,皇上他……今日為何突然說這番話?又為何突然讓您代他祭天?這可是以前沒有的事啊?!?/br>
    太子沉默良久,笑了笑道:“還沒聽明白么,是要我別把景風扯進去。我怎會害我親妹子?有什么事,也是我一個人的事?!?/br>
    陸定國道:“這一兩日事多是真,皇上昨晚誰都不帶,偏帶著淮州王去靈泉池,也不知有什么瞞人的事?!?/br>
    太子瞪了他一眼,道:“父皇還帶了他新封的右衛將軍一道呢。那孩子全沒心機,又鬧騰得緊,怎會帶著他做什么瞞人的事!”

    “右衛將軍?皇上賜的爵是廣陵侯吧?”陸定國笑道,“那才真是得寵,朝里上下都議論呢,皇上是慣得沒邊兒了。昨日板殿賜宴,我見羅內行長都對他畢恭畢敬的,各種討好奉迎?!?/br>
    “不過是孩子罷了,長得可愛得很,跟個畫上的小娃娃一樣,誰見著都想抱過來逗兩下子?!碧有Φ?,“行啦,多放點心思在正事上,議論這個議論那個的,有趣兒么?”

    陸定國冷笑道:“孩子?我看是個妖孽吧?太子,他不是什么新貴得寵,二十年前就入宮了,還是那亂臣逆賊平原王莫瓌的義弟。你見過有人二十年相貌都一點不變,還是少年么?這不是妖邪是什么?”

    “京兆王他老人家不是說了,連老師都說,人家練的是道家玄功。道家尚長生之術,顏如少年童子的多了去了,有什么稀奇的?!碧影櫭嫉?,“定國,你這脾氣能不能改一改?你就仗著你父親扶持父皇登基的功勞,不依法度,上一回連官爵都被免了,要不是父皇念著你爹,還能把你的爵位還給你?”

    陸定國道:“太子,還不是您太認真。不依法度的皇親國戚又不止我一個,偏咱們就這么一是一二是二的了?還是太子親自發話免的,若非我父親的面子還在,現在我還不知道在哪個破地兒當兵呢!”

    太子怒道:“放肆!你倒還有理了?你再這般恃恩而驕,就不是免官爵的事了。哪怕父皇念著你父親的功勞,我也不容。就是你們這些甚么皇室勛貴,一個個地自己都不約束,哪里辦得好什么事!”

    陸定國見太子發怒,也嚇得不輕,忙跪了下來,低聲道:“太子殿下息怒。我……我就是看皇上寵著那個……那孩子,想起我爹……”

    太子道:“這又干你爹什么事了!”

    “太子殿下,我父親就是在平原王謀逆那晚死的,你不記得了?!标懚▏鳒I道,“事出突然,我父親正在宮中赴宴,卻被那些叛兵給殺了。我一看到那個凌羽,就想起這件事,實在難過得很?!?/br>
    聽他這么一說,太子也無話了,溫言道:“莫瓌謀逆,后來皇上不也誅了他么。上次那么大的事,皇上也復了你官爵,還不是看你父親的功勞么?至于凌羽,若他真與謀反之事有涉,皇上又怎會這么寵他?他是他,他大哥是他大哥,不是一回事,你別鉆牛角尖了??炱饋戆??!?/br>
    陸定國卻不起身,只道:“太子,那也說不一定。陛下出入都帶他同輦,這都和先帝跟前的襄城王盧魯元一樣了。只要皇上寵著,有沒有罪,又有什么要緊!”

    太子火氣又上來了,道:“你們一個個地成天就議論這些,正事不做,我這太子也真是管不了,就由得你們鬧去!凌羽那孩子有明淮護著,你們還只敢私底下抱怨,我宮里的人,怕你們就使著勁兒給人家沒臉了吧?定國,我告訴你,別跟著蔣少游那一行人過不去,處處找他們麻煩?!?/br>
    陸定國道:“太子殿下寧可用這些南朝賤民,也看不上我們這些代族親貴!”

    “什么賤民!”太子怒道,“論起忠君,你們還不如這些南朝士子!”

    陸定國笑道:“是么?那沈鳴泉怎么算?太子對他還不夠好?恭宗待東宮里的盧內,也不過如此吧?沈鳴泉又是怎么回報太子殿下你的?……”他話還沒說完,就重重地挨了太子一耳光。太子盯著他,冷冷地道:“東郡王,你給我聽好了。要是再說沈鳴泉一個字的不是,你這王爵,就真的別要了?!?/br>
    陸定國楞了半日,笑道:“太子殿下,我是真不明白。他就是叛臣,該當門誅,你為什么還要為他一家去求皇上的恩典?”

    “……人各有志,勉強不得?!碧用嫔项H有凄傷之色,笑道,“你啊,你們都只知道舞刀弄槍,騎馬打獵,那些甚么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諾必誠,不愛其軀,永遠都是鬧不明白的。斛律莫烈昨兒說的話一點沒錯!”

    陸定國茫然地道:“太子,你在說什么???”

    太子仰頭望了望天色,道,“行了,別多說了,也都多收斂些??磥磉@天是要下雨了,趕緊祭天吧,我還要去趟靈丘宮?!?/br>
    陸定國道:“是,臣這就傳話下去?!彼唛_的時候,又望了太子一眼,卻聽到太子仰頭望天,喃喃地道,“同物既無慮,化去不復悔。徒設在昔心,良辰詎可待?!銥槭裁淳筒恍盼?,不信我跟先帝不一樣呢?就因為我是大魏的太子,于你而言終是異族,不可一心么?……”

    景穆寺在鄴城南邊,獨處一隅,旁邊又是太武皇帝母后密皇后的宗廟,這一帶都屬皇家寺院,向來幽靜。暮色漸沉,寺中卻是燈火點點,眾僧人已經開始做晚課,一時間只聞得梵音清遠。景穆寺中重修的那座五級浮圖,懸了據說是上千個金鈴,這夜風一吹,叮叮鈴鈴的響聲清悅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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