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她如今四面楚歌,外有容妃不知吃了什么藥處處與她為難,內又有宮人內監慢待她,若惠帝就這樣走了,日后宮中就沒法兒過了。 這宮中的宮女內監都是眼睛毒辣的,當初她暗中承寵,這些宮人雖不敢在外胡說叫貴妃忌憚惱怒,可是在自己宮里,把她當祖宗一樣服侍。 可是她才露出一點失寵的勢頭,也是這群宮女內監,頓時就不聽使喚了。 哪怕只有一晚上,只要惠帝留在自己宮里一晚上就足夠了。 她只要承寵,在自己宮里的日子就好過許多,荷嬪心里急迫起來,見惠帝站住了身,背對著自己,急忙用力拉扯開了自己身上簇新精致的宮裙,露出自己皎潔美麗,曾經叫惠帝眷戀的身體來,梨花帶雨地說道,“臣妾許久不見陛下了,臣妾的心里頭,實在想念著陛下呀!” 她見惠帝緩緩扭頭,正要露出一個深情的笑容,卻被惠帝那眼中的震驚給呆住了。 “朕的心情這么差,你還只知道承寵?!你還有沒有良心?!”惠帝用不能置信的眼神看著在自己身后,轉身就脫光了,沒有半點尊嚴的荷嬪。 她依舊清秀柔弱,可是滿身的清高脫俗,卻不見了。 她急著與他承恩,又與外頭的容妃與其他妃嬪有什么不同?! “貴妃從來不會這樣沒有自尊!”他說將洞房留到以后,貴妃就真的安心地守著,沒有一點的焦急。 那樣的高貴與自尊,與眼前的荷嬪比起來,實在叫惠帝感到天差地別?;莸垡呀洘o法掩飾自己的厭惡了,可是看在多年的情分,荷嬪到底還是自己深愛的女人,他閉了閉眼,扭過頭看著外頭日光強烈的宮門口冷冷地說道,“穿上你的衣裳!別叫奴才們都看不起你!” 他說完了,又覺得有些惡心,大步走了。 他不愿相信,也不愿承認,自己寵愛了多年的女人,與外頭的容妃之流,并沒有什么不同。 “陛下!”荷嬪見他竟然在自己脫光了之后,半點兒都沒有留情地就走了,頓時大哭著去拉他的衣裳。 可是惠帝走得太快了,她才奔出了宮門口兒,就已經見惠帝走得更遠了。 她滿心只想要抓住惠帝,可是到了如今才覺出來自己身上冰涼,愕然發現自己緊張之下竟然忘記穿上衣裳就追了出來。 迎著自己宮中那些宮女內監不屑與興致勃勃觀賞的眼神,荷嬪只覺得渾身發冷,正想要拿一旁心腹宮女追出來捧過來的衣裳,卻眼見宮門對面,一個眼神詫異的美麗妃嬪帶著許多的奴才浩浩蕩蕩而來。那妃嬪目光落在她雪白的身體上,掃過她臉上的淚痕,目光又看向已經走遠的惠帝。 她的嘴角就勾起了一個滲人的冷笑。 “荷嬪這為了承寵,真是臉都不要了?!彼€使喚一旁的內監與宮女一同欣賞荷嬪的身體。 荷嬪的臉頓時一片慘白,哆哆嗦嗦急忙搶過了衣裳給自己圍住,用憤恨的眼神去看這美麗的妃嬪。 “容妃,你又來這里做什么?!”她仰頭冷冷地說道。 “本是來瞧瞧你日子過得怎么樣,誰知道竟看了一場好戲?!比蒎源虺袑?,那是誰都不放在眼里的,除了在沈望舒面前,因畏懼攝政王不敢扎刺兒,誰還在她的眼里呢? 她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也多少能拿住惠帝的心思,因此對荷嬪也只有輕視的,撫掌仰頭,眼角眉梢都帶著艷色嬉笑著說道,“瞧瞧,咱們的荷嬪娘娘還假清高呢!有能耐,你耐得住的,別在陛下面前把自己脫個精光呀!” “最難過的是,荷嬪娘娘脫光了,陛下卻走了?!币蛴幸畛腥蒎?,便在一旁嬉笑著說道。 這話中的輕賤就是個聾子都聽出來了,荷嬪目眥欲裂,又覺得自己丟人到了極點,有無地自容的窘迫。 奴才們也沒說錯,她脫光了,惠帝卻看都不看一眼。 “沒錯兒,比起荷嬪,本宮還是更得陛下心意呢?!比蒎芸床簧虾蓩迥乔甯咦栽偟臉幼?,都是服侍陛下的妃嬪,用盡手段也不丟人不是?憑什么荷嬪要用“你們都很骯臟”的眼神看不起她呢? 且貴妃就要出宮之事宮中已經都知道了,若貴妃真的出宮,就跟惠帝沒有什么關系,容妃就是爭寵也不會去跟貴妃爭,自然不會拿貴妃當敵人。且帝王身邊就沒有了真愛,那滿宮的妃嬪誰能上位? 惠帝總得再尋一個知心人不是? 容妃自然覺得自己當仁不讓的。 她的出身也很尊貴,還是累世的勛貴之女,平日里眼高于頂,看得起的也不多。 碰巧,橫行后宮,艷冠群芳的貴妃,就是唯一叫她看得上,或是說畏懼的。 “娘娘與她比,她倒是得了娘娘的臉?!焙蓩鍤獾脺喩戆l抖中,還有人踩著她說話。 “可不是么,陛下當日見了娘娘,那火熱勁兒奴婢說起來都臉紅,那才是寵愛喜歡。荷嬪娘娘倒是自薦枕席,只是陛下看不上,白脫了一把,卻給宮中妃嬪一點警醒呢?!?/br> 就有一個宮女興致勃勃地與撫了撫鬢角的鳳釵的容妃笑道,“想要得陛下寵愛,也不瞧瞧自己是哪根蔥兒,可別白白失了體統,倒成了這宮里的大笑話!”她一席話頓時就叫容妃笑得花枝亂顫了。 “胡說!到底也是陛下的女人呢?!比蒎娔菍m女裝模作樣地謝罪,看了看搖搖欲墜的荷嬪,這才嬌笑道,“陛下只怕是吃了驚嚇,回頭,本宮來得去看望陛下,叫陛下別叫人嚇壞了去?!彼炊疾辉倏春蓩?,慢悠悠地說道,“今日咱們去給貴妃請安,日后貴妃娘娘出宮去了,只怕相見也難了?!?/br> 她知道獨占盛寵的貴妃要出宮,都不知道謝了多少漫天的神佛了。 能叫貴妃出宮,自然也叫余下的妃嬪稱愿,一時都聚集在沈望舒的宮中,竟都還落下淚來。 沈望舒自然知道這里頭并沒有什么真心,自己都替這些還要抹眼淚的女人們累得慌。 她自己是忍不住嘴角的笑容的,看著下頭的妃嬪,輕輕地笑了。 她一笑,下頭的妃嬪哭得更厲害了。 “本宮出宮去,本以為你們會很開心?!鄙蛲婊鸺t的指甲兒在光線之下閃過了淡淡的流光,那一瞬,下頭的妃嬪都屏住了呼吸,恐這個美艷絕倫的貴妃會惱羞成怒送她們去死一死。 只是沈望舒自己是沒有什么心情的,雖然她也知道背后這群妃嬪不知如何詛咒怨恨自己,可是看著這滿宮的如花美眷,卻要凋零在這個無情的后宮之中,她心里依舊是有些嘆息的。 “散了吧?!彼馀d闌珊地說道。 她急著想要出去,可是天底下又有多少女人,為了那萬分之一的恩寵,就想要進來呢? “今日你們愿意送本宮一程,是你們的心意?!鄙蛲胬涞卮鼓空f道,“往后,都好自為之就是?!?/br> 她已經將自己的行裝整理得差不多了,這些年的那些惠帝賞賜的無價的珍寶,都被她好生帶著預備日后做個嫁妝,余下的下人,除了阿香磕頭一定要跟著自己,旁人她也就不愿意帶著在自己面前礙眼。 她有些唏噓地在妃嬪們噤若寒蟬之中最后一次打量眼前這奢華的宮殿,卻仿佛是看到了曾經那個貴妃,她一個人住在冰冷華貴的殿宇之中,守著自己的癡心,最后不得好死。 沈望舒的眼角露出淡淡的冰冷,又覺得有些傷感。 癡心錯付,就是如此傷人,甚至賠上了自己的性命。 當初的貴妃離世的時候,是不是已經在后悔,把自己的真心,掏給了一個不值得的男人? “荷嬪,”她聲音清冷地說道,“是個不老實的,你們好好看著她?!?/br> “娘娘這話說著了,今日臣妾還看見她引誘陛下,只是陛下沒看上她呢?!比蒎缇筒荒蜔┞冻錾岵坏玫臉幼恿?,且若貴妃真的被感動了,不出宮了怎么辦? 她急忙擠出一個笑容,將荷嬪如何如何赤身裸體就追著惠帝跑的不堪說重到了十二分,這才在妃嬪們小聲罵荷嬪不要臉的議論聲中心滿意足地說道,“大抵是她曠得久了,只是如此放蕩,實在叫人恥笑!” 沈望舒意味深長地看了看特意描述荷嬪如何如何引誘惠帝的容妃。 容妃前些時候承寵,之后也日日在惠帝面前晃悠,很得了些嘲笑,如今,是要拿荷嬪還給自己墊背了。 “水滴石穿。若日日都脫光了在陛下面前試試,誰知道她會不會真的得了寵呢?”見容妃臉色微變,對自己輕輕俯身,沈望舒決定幫她一把,含笑說道。 “荷嬪那不要臉的,還真干得出來!”容妃立意要先踩死荷嬪,至少也得叫荷嬪的名聲在宮里聲名狼藉,比自己更壞,急忙賠笑說道。 她見沈望舒提到荷嬪一臉厭倦,又話鋒一轉說起了其余的閑話,短短的說笑之中,就聽見了外頭傳來了內監的高聲,之后,就見一襲龍袍的惠帝一臉傷心地進來。 他看著高高在上,慵懶艷麗的沈望舒,只覺得心痛難忍,一時忍不住,竟落下了淚水來。至尊的帝王在貴妃面前不舍地落淚,叫妃嬪們都嫉妒壞了,可是更叫人腹誹的,卻是高高在上的貴妃,眉目十分冷淡。 她就看著帝王在自己面前哭泣,沒有半點不舍。 “朕,朕……” “我該離宮了?!鄙蛲婵炊疾豢椿莸垡谎?,只覺得他如今的依依不舍,實在是可笑之極。 她才穿越到貴妃的身上沒有幾天,可見惠帝如今不舍的,本就是從前的貴妃。 可是既然舍不得,當初為何能那樣冷酷殘忍地踐踏貴妃的真心? 為何能為了討好荷嬪,就將貴妃置于死地? 如今知道舍不得,真是叫人惡心。 “別走?!被莸郾簧蛲娴哪暸c厭惡傷害了,心里有些膽怯,卻還抱著一點希望輕聲央求道。 沈望舒充耳不聞,只帶著垂頭的阿香,越過了惠帝踏出了宮門。 她快步行走在御花園暖洋洋的日光之中,眼前的只有那越來越近,代表了自己自由與阿玄存在的宮門,她也知道身后惠帝正無助地亦步亦趨跟著自己哭泣,還有那些想要討好帝王的妃嬪,也都在隨著她走向宮門,可是她的心里卻什么都沒有,只有滿心的輕松與喜悅,叫她忍不住露出一個絕美的笑容。 她走得飛快,卻并不覺得勞累,跨步走到了宮門口,卻猛地停住了腳步。 她猛地捂住了嘴。 火紅的宮門,長街之外,英俊高挑的青年帶著火紅的宮車,還有赫赫揚揚,喜氣洋洋的無數的人,立在日光之下,看見她來,對她破顏一笑。 “該回家了?!彼麑λㄒ坏耐蹂p聲說道。 第27章 貴妃金安(十三) “這,這是……” 沈望舒看著滿目的大紅,還有沸沸揚揚的喜樂,竟覺得眼睛酸澀起來。 “你既然出宮,我自然不能辜負你,叫你難堪?!辟F妃出宮之后該往何處去? 對不住,朝中的大臣們只在乎的是貴妃趕緊出宮給自家在宮中討生活的女孩兒騰地方,哪里管得了貴妃在哪兒呢?可是阿玄卻不能叫沈望舒落在一個尷尬的境地。他今日大張旗鼓地帶著迎親的隊伍大張旗鼓地來迎接沈望舒,就是要叫朝臣們都看清楚,自己重視愛惜著沈望舒的態度。 她并不是無所容身。 他戀慕著她,連一點小小的委屈,都不愿意她有。 他赫赫揚揚地來迎娶她,什么都是最好的,什么都不敢有一點的懈怠。 只有被攝政王珍重的王妃,才是這京中宮里宮外的第一人。 比在宮中做一個莫名其妙的貴妃,還要風光。 “可是你的名聲……”攝政王看上了帝王的貴妃,千方百計地給弄出宮娶走,還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熱熱鬧鬧來娶,這只怕會叫天下人都非議他了。 他的名聲可怎么辦? 如此迫不及待,不是更昭顯了攝政王的狼子野心? 以臣謀君……覬覦后宮…… “只有你是最要緊的?!卑⑿娚蛲嫜劭粑⒓t,從袖子里取出了帕子來給她輕輕地擦著眼角,認真地說道,“旁人說什么,我都不在意,我只在意你的心?!?/br> 他輕輕地咳了一聲,方才紅了臉,再也沒有了一個叱咤朝堂的攝政王的威儀,只有一個無措的愛惜著心上人的尋常男子那般地說道,“我也得不及想要見你?!苯猩蛲娉鰧m之后等著他,他慢慢兒籌備盛大的婚事確實穩妥,可是他卻輾轉反側,總覺得夜長夢多。 他得把她娶過來,叫她在天下人眼里只是自己的王妃了,才能安心。 給他這種不安的,正是沈望舒身后,正扶著宮門口淚流滿面的惠帝。 他滿眼的癡望,可憐無助,只等著沈望舒回頭看一看自己。 攝政王閣下的臉頓時就陰沉了下來,伸出了修長的手,覆在了沈望舒顫動溫熱的眼睛上,親手扶著她就往宮車上走。 宮車上已經下來了許多美麗喜氣洋洋的宮女,圍攏在沈望舒的身邊請安拜見,又急忙將許多的首飾給沈望舒戴起來,又將一串兒搖曳的紅水晶垂簾戴在了沈望舒的頭上。 只見珠光流動,流光溢彩,本就艷絕的女子,那剎那的光彩叫天光都失色。不過是帶了幾分喜氣,可是這前貴妃,如今該稱呼一聲攝政王妃的女子確實美麗得艷冠群芳,許多拜在攝政王麾下的朝臣們見了,都忍不住在心中唏噓了起來。 這般絕色,威風凜凜,怨不得叫攝政王丟不開手,寧愿千夫所指,也要費盡心機地搶過來寵著護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