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她心中忖思,見宋丞相對自己沒有一點關切,只去看宋婉兒的安危,也不在意,只仰頭與宋丞相緩緩地說道,“還有一事?!币娝呜┫鄠饶靠磥?,她滿臉溫煦,半點兒沒有看到宋婉兒滿身是血的恐懼,和聲說道,“當年母親亡故,曾留給了我一張她的嫁妝單子,我記得這些嫁妝在父親手中,說是為我保管?” 她笑容譏諷起來。 宋嵐當年嫁人,可沒有看見她母親的嫁妝,反而宋婉兒入門為妾時,嫁妝赫赫揚揚,十里紅妝。 也是因她嫁妝風光體面,因此雖然只是妾室,卻在侯府格外有臉面。 宋丞相的臉色僵硬了一瞬。 “我已經是鄉君,又有陛下的封地,如今正好一同管了,不必父親再費心?!鄙蛲娣路饹]有看見宋丞相的臉色,和氣地說道,“嫁妝里都有什么,嫁妝單子寫得明明白白,父親不必擔心分不開嫁妝與府中公中之物。只是……” 她微笑著扯起了太后的虎皮,毫不虧心地說道,“若與嫁妝單子上少了什么……我也只好……舍了自己這張臉,去宮里哭求太后給我做主了?!?/br> 第6章 嫡女逆襲(六) “不過是一點嫁妝,你倒斤斤計較起來?!彼呜┫嗬夏樈┯驳卣f道。 “父親只說給不給?!?/br> “誰稀罕不成?!”宋丞相從未想過,宋嵐的手里會有她生母留下的嫁妝單子。 他本叫柔姨娘央求得心軟,因此想要將這些嫁妝留給宋婉兒的。 宋婉兒是庶女,本就出身差了一層,若是想在夫家安穩立足,沒有一副富庶的嫁妝怎么行? 別看宋丞相高位顯赫,可是越顯赫就越發如履薄冰,不敢為了一點財物就叫政敵拿住把柄。 宋丞相小心翼翼地在朝中經營幾十年,好不容易爬到了丞相之位,自然越發地謹慎,只領著俸祿過日子,自詡清高清廉,府中是沒有什么多余銀錢的。 宋嵐的生母乃是大家出身,當年亡故之后留下了許多的財產,這才是丞相府到了如今還過得很舒坦的原因,只是宋嵐此時要收回嫁妝,宋丞相頓時遲疑起來。 只是宋嵐的威脅也叫他心里生出幾分忌憚。 長女護駕有功,已在御前掛了號了。若是太后知道他克扣亡妻的嫁妝,薄待長女,到時候對他不喜,叫他沒了前程就不妙了。 因此,雖然見柔姨娘欲言又止,一雙水眸脈脈含情叫人心生憐愛,他也知道若沒有了嫁妝只怕宋婉兒的婚事就要艱難,他想到宋婉兒渴望嫁給一個疼惜自己的良人時那憧憬的眼神,心中頓時一痛。 他勉強壓抑了心中的痛心,與越發不孝的長女冷冷地說道,“嫁妝可以給你!只是你meimei是個可憐的。她本是庶出,在外頭就叫人嘲笑低人一等,又沒有什么嫁妝,只怕日后會叫人欺凌。你們到底是姐妹,你母親的嫁妝,你們就一人一半兒罷?!?/br> 他還露出十分公平的表情來。 沈望舒打從上輩子做了幾十年的大長公主,很久沒見過這樣理所當然的無恥之徒了。 當然,就算上輩子有這等無恥之人,也落不到公主殿下的眼前,早就叫人給滅了。 “母親只有我一個女兒,嫁妝憑什么分給她呢?以德報怨,那是圣人,可不是我。且……”沈望舒見宋婉兒嚶嚀了一聲幽幽醒轉,疼得痛哭縮成一團,一臉要暈過去的表情,便戲謔地看著她笑道,“難道她做了庶女,妾室所出,沒有嫁妝為人輕賤,是我的錯不成?早知道庶出的叫人嘲笑,當日姨娘為何入府為妾?若你在外頭做了正室,你的閨女就也托生了嫡女,如今怪得了誰?” 她句句都是往人心窩子里捅,宋婉兒想到侯府老太君對自己的不屑與侮辱,再聽見這樣的話,頓時嘔出一口血來。 “婉兒!”柔姨娘見她嘔血,頓時心里一沉。 年少嘔血,這可不是長命之兆??! “嫁妝我不分,且,若少了一點半點,我都絕不忍氣吞聲的?!鄙蛲婺樕系男θ菀怀?,見宋丞相仿佛對自己的變臉反應不過來,掃過了奄奄一息的宋婉兒,揚長而去。 她如今有自己的爵位體面,自然不再是從前的尋常的官宦小姐,且她回府之后,太后又數次從宮中賜下了滋補的藥材來,垂憐之意昭然,越發引人注目。 她正是風口浪尖的顯赫,宋丞相也無可奈何,且宋婉兒重傷垂危,他也沒有時間與長女爭執,不得不將亡妻的嫁妝都還給了長女。 沈望舒一概在眾人面前清點,見其中雖然少了幾件古董字畫,知道只怕是宋丞相這些年鉆營送人,也不在意。 她只攏住了要緊的房契地契與金銀,余下的統統收在自己的房中。 大抵是她一入府就將宋婉兒給打得重傷,如今丞相府中再也無人與她作對,她本歇息了幾日,就聽見魏王來訪。 魏王最近一段時間并未出現在她的面前,可是宮中屢次賞賜,沈望舒過得風光無限,她心里知道,只怕是魏王在太后面前說了好話。 對于魏王的執著,她有些無奈,可是卻又忍不住多出幾分期待。 若他真的對自己不是一炷香熱度,她也不介意與他認真地開始一段感情。 左右若他對她一心一意一日,她就對他全心全意,若他有一日移情別戀,到時也不過是捅一刀罷了。 因已經在心中有了計較,因此她對魏王這次前來,就多了幾分溫和。 魏王顯然不知道自己這個喜愛的姑娘已經在心里惦記搞死自己的了,他多日不見,卻依舊是一副沉著俊美的威嚴模樣,因宋丞相不在府中,他便坐在上房等候,不過多久就見了宋嵐緩步而來。 她生得美麗端莊,雙目清明,并未有她那個庶出的meimei那般風流嫵媚,可是在魏王的眼中卻比旁人都要好看。見她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容,魏王眼前一亮上前,一雙漆黑的眼仿佛能望到她的心底。 “我來瞧瞧你的傷勢?!彼炙龑ψ约翰幌?,規矩地說道。 “并無大礙,且我也要謝你在太后面前為我出言?!鄙蛲婧φf道。 魏王抿了抿自己的嘴角。 他見她坐下,便坐在她的對面,看著她認真地說道,“我并不是一時沖動?!?/br> 沈望舒沒有拒絕他開口,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這般的態度就叫魏王驚喜了幾分,他自然知道機不可失的道理,飛快地說道,“我心悅于你?!?/br> “日后,我愿立誓,此生不納二色,你可愿……”魏王穩了穩自己的心神,注視著她的眼睛輕聲問道,“可愿嫁給我?” “若你一直不變,我愿與你一試?!鄙蛲婵吹轿和鯚崆械难?,突然有了一點淡淡的心動,仿佛被他這樣喜愛著,全心系在自己的身上,心里也很歡喜。 她并不是一個扭捏的人,心里對魏王有了不同,自然不會拒絕叫魏王這片深情,見魏王一怔,繼而驚喜地露出一個笑容,容光姣姣,她也忍不住笑了起來,與他溫聲說道,“我并不是一個無心人,只是既然你我定情,日后,只望你不變此心?!?/br> “我愿立誓?!?/br> “若此心不變,誓言與否不過是錦上添花。若君有二意,立誓也變了初心,何苦來哉?!鄙蛲鎸α⑹牟桓信d趣,淡淡地說道。 她提及此時,神色有些寂寞冷清,魏王忍不住越矩,探身握住了她微冷的手。 “我不會變的?!彼麖奈从羞^這樣認真的表情。 “你不變,我就不會變?!?/br> 那么,若他變了,她就會變了? 魏王心里生出極致的恐慌,就算握住了她的手,可是依舊覺得不安。 他唯恐自己不小心松了手,就會叫她毫不猶豫地離自己而去。 到底是什么時候,這樣喜歡了這個姑娘? 魏王自己都不記得了。 也或許……是她倒在他的懷里,他看到她那帶著旁人都看不出的疲憊與清冷的時候…… “私相授受,總是不美?!彼頌榛首幼匀豢梢运烈?,可是卻不愿叫宋嵐背上為人嘲笑的名聲,他戀戀不舍地松開了宋嵐微冷的指尖兒,見她露出幾分詫異,便輕聲說道,“你既然愿意與我在一處,我就不能委屈了你。你等著我,我……” 他忍不住在臉上露出一個令人目眩的笑容來,憐惜地看著自己心愛的姑娘,輕聲說道,“我入宮去求太后賜婚,叫你風風光光,名正言順?!?/br> 他都是在為她打算,沈望舒的心里忍不住生出幾分歡喜。 原來,這就是被人喜歡著,小心翼翼地守護著的感覺。 “好?!彼睦镉心吧臍g喜與酸澀的甜蜜,看向魏王的眼神越發柔和了起來。 魏王得了她的允諾,頓時就再也忍不得,幾乎是怕她反悔一般就離了丞相府,往宮中去了。 沈望舒看他步履匆匆,沒有一點身為王爺的沉穩莊重,頭也不回很怕自己喊一聲“后悔!”地去請旨賜婚,又忍不住心中愉悅了起來。 她忍不住憧憬起了自己若嫁給這個男人之后,會有怎樣的快樂與歡喜。 她正是歡喜之上,自然顧不得什么柔姨娘母女,且如今有魏王的侍衛將她護住,等閑連宋丞相都無法在她面前橫行?;蛟S是女為悅己者容,她還生出了幾分興味兒來,去尋自己新做的衣裳與首飾來。 只是她這方快活歡喜,正等著魏王入宮之后的好消息,然而丞相府的一處精致華美的小院兒里,卻已經是凄風凄雨,宋婉兒已經哭著倒在了柔姨娘的懷里,哭得沒有了一點的美麗。 “母親,我該怎么辦?”她抓著柔姨娘的手臂絕望地問道。 與她有情的那人是個孝順的人,不敢忤逆老太君,又如何敢迎娶她呢? 她是個庶出,因此正經的勛貴官宦家都不愿要她一個庶出的正妻,好不容易有一個不在意她出身的男人,卻被家中拘束,也不能叫她圓滿。 難道她愿意自己是個庶出?! 難道她愿意托生到一個姨娘的肚子里去? 宋婉兒就算抱著柔姨娘哭得可憐,可是也忍不住想到了宋嵐的譏諷,不由自主對柔姨娘生出幾分埋怨。 若不是她一定要給宋丞相做妾,會不會…… “如今可這么辦呢?”柔姨娘也六神無主起來,試探地與宋婉兒問道,“要不……你先生米煮成熟飯?”只要那人做下了事,憑著宋丞相的門楣,侯府也得認了這筆賬! 宋婉兒卻有些瑟縮。 這雖然是個極好的主意,可是她卻唯恐侯府老太君狠心不認賬,因此有些躊躇。 她又想到宋嵐那張清高傲慢的臉,心中生出幾分憤恨來。 “我還有一計,若不成,再按母親說的做?!彼龎旱土寺曇?,眼神怨毒地說道。 第7章 嫡女逆襲(七) “什么辦法?”柔姨娘急忙問道。 宋婉兒從小兒就聰明伶俐,討喜可愛,她自然很看重女兒的想法。 “叫他與jiejie提親去?!彼瓮駜鹤ブ嵋棠锏氖?,柔媚的臉上露出幾分扭曲的神色。 “什么?!”這算什么好辦法,柔姨娘頓時意興闌珊。 與宋婉兒交好的那人乃是侯門子弟,雖然只是幼子并不能襲爵,可是卻是正經的侯府嫡枝,一生都榮華富貴,安安穩穩,這樣好的男子哪里是那樣多見的呢? 若便宜了宋嵐實在叫柔姨娘舍不得,且叫柔姨娘說,宋嵐嫁過去了,還有宋婉兒什么事兒呢?她覺得這個主意不好,就與閨女皺眉說道,“這可不行!她占了正室之位,往后風風光光的,你怎么辦?去做妾么?!” 就算是柔姨娘,也不愿意宋婉兒去做妾服侍仇人。 “占了正妻之位有如何呢?”宋婉兒柔柔一嘆,本沒有好利索疼得渾身抽搐,越發在心中怨恨宋嵐,伏在柔姨娘的耳邊帶著幾分興奮地說道,“就算我做了妾又如何?那府里老太君想要一個身份高貴的兒媳婦兒,我就給她一個!左右男人的心在我的身上,就如母親,不也過得風風光光,與正妻有有什么不同?!” 她伸出瘦弱的手指輕輕一握,露出幾分笑意說道,“且她到時候就是落在了我的手里,想如何叫她被作踐,都是我說了算!” 宋嵐如今仗著嫡女之名欺凌于她,日后,做庶女的都還給她! “等老太君歸了西,無人掣肘,那時再把她踩下去,我扶正,不依舊是正妻?”宋婉兒這個主意并不是突然想成,而是早有打算,因此與柔姨娘說起是十分流暢。 “妾室扶正可不容易呀?!比嵋棠镒约哼€沒扶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