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錯覺，又似乎不是，埃莉諾眼里有水光。在他判明前，她再次匆忙低下頭去，僵硬地吐字：“我都覺得自己非常骯臟，非常惡心?！?/br>
    “剛才你站在塞維爾房門邊看著我的時候，我就想，”埃莉諾撐住身后的矮柜，頭向后仰，笑得失常，“世間怎么會有我這樣恬不知恥的人？即便清楚那樣會傷害你，因為你說了你會接受，所以我就能肆無忌憚地－－”

    她說不下去，輕輕吐了口氣：“夠了，我累了，你也辛苦了一天，我需要一點時間……”

    喬治看了她須臾，沒有動。

    埃莉諾疲倦地別開臉，擺出漠然的態度：“你可以走了?！?/br>
    “如果我現在離開，我一定會遺憾終生?！彼袂樗票葡?，“我不走?！?/br>
    她的聲音再次顫抖起來：“這樣僵持著，這樣互相折磨，就是你想要的？”

    喬治慘然一笑：“互相折磨總好過就此疏遠?！彼闹刚撇吝^她散亂的發絲，聲量愈發低：“我大概早就瘋了。只要確信你并不愛塞維爾，而你，只要你對我有哪怕一點的愧疚心，我竟然反而高興起來?！?/br>
    埃莉諾整整盯了他片刻，驀地捂住臉：“是我把你逼成這樣……這果然是錯的，我不能－－”

    “埃莉諾！”喬治低喝，將她扯進懷里。

    她越掙扎，他便抱得越緊。

    “不許這么貶低自己，也不要試圖一個人背負一切，”喬治半是脅迫地將她的臉抬起來，逼她與他四目相對，“相信我，利用我，讓我徹底成為你的共犯?！?/br>
    埃莉諾像是被他的話魘住了，半晌一動不動。

    他澀然彎了彎眼角：“我也會努力不再犯今天這樣的錯誤……”

    “錯誤？”她木然重復。

    喬治的語調古怪起來：“剛才我想給你個驚喜，卻發現你不在房中。整條客房走廊只有塞維爾的房門沒有關好，我立即猜到了你想做什么，但我不相信，或者說不愿相信。但打開門的那瞬，我想的不是你為什么要瞞著我，而是為什么我沒帶佩劍?！?/br>
    她眼瞼一壓，還沒開口便被對方以吻封住話語。

    一觸即離，喬治繼續低低道：“我承諾會接受一切，卻低估了自己的嫉妒心。幸好我沒佩劍，否則我也許真的會在沖動下殺了塞維爾?！?/br>
    他深呼吸：“之前我明明可以忍受你嫁給羅伯特，但現在……”

    “對不起?！卑＠蛑Z驚異于這道歉出口之遲，喃喃地以次數彌補，“對不起，對不起……”

    “不，如果我足夠強大，你就不用以那種方式復仇。你不需要對我道歉?！?/br>
    “但……”

    喬治微微一笑，語氣輕柔，眼神卻沉：“告訴我你愛我，并且你只愛我?！?/br>
    “此時此刻，我愛的只有你?！卑＠蛑Z仿佛為了“但我不能也不會對未來做出任何許諾……”

    “這就夠了?！?/br>
    頓了頓，喬治又問：“現在我可以吻你了？”

    埃莉諾就笑：“如果你想要的話……”

    話語止于此。

    上次這樣耳鬢廝磨還是回卡斯蒂利亞途中，單純的唇齒相合也很快變得難耐。

    “那么這樣呢？”

    “今天的錦標賽還有決斗……你不累？”

    喬治有些哭笑不得：“你這么問，我會認為你在挑釁我?！彼降剿希骸案螞r我自尊心很高……”

    埃莉諾抽氣：“把床單弄臟會被發現的……”

    他意有所指地掃視四周。

    燭火吹熄。

    ※

    埃莉諾次日醒得比平日晚。好在使團臨行的最后準備都交給了臣下打理，即便她犯懶在房里躲整整一天也無妨。錦標賽結束，不少賓客已然啟程，其中包括格里高利侯爵夫婦。車馬喧囂，布萊斯勞便顯得亂糟糟的，午餐時來的也不過寥寥數人。

    小托馬斯顯然徹夜狂歡，因宿醉懶懶的撐著頭沒胃口：“啊……塞維爾大人怎么不在？”

    埃莉諾坦然看向列席的另兩位神官，表露出恰到好處的關切：“明日就要啟程，塞維爾大人難道身體抱恙？”

    “塞維爾最近常常失眠，可能昨晚也不例外，我早晨敲門時他也說只是有些累?！?/br>
    托馬斯沒放過這個贊美神官和神殿的機會：“如果所有人都能和塞維爾大人一樣全心全意地侍奉三女神，這世道定然……”

    “父親！”小托馬斯打斷父親，“別說了，我頭疼?！?/br>
    面對獨子，伯爵平日再強硬都軟了三分：“你看看你！”

    小托馬斯吐了吐舌頭，轉而去揉亂meimei的頭發：“我就偶爾喝一回嘛……”

    “哥哥！讓開，酒氣……”

    埃莉諾微微笑著向托馬斯伯爵致意：“多謝您這幾日的招待?！?/br>
    托馬斯分心管教兒子，捋著胡子點點頭。

    她一起身，喬治也立即跟著離開飯桌。兩人只對視一瞬，便都克制的別開臉。

    “我去小圣堂祈禱?！?/br>
    喬治欠身稱是，極低地補充一句：“剛才我經過那里時，看到了塞維爾?！?/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