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2節
趙含章一直更信任學堂里的學生,而那些學生也不負趙含章的信任,滿腔熱血,不僅是那些孤兒和貧民家的孩子,就是后來進學的士族子弟,進學堂后不久也是一腔熱情,恨不得為趙含章,為國,為民肝腦涂地的樣子。 而趙含章還開通了各縣學堂與太學交流的通道,學生們不僅可以寫信和太學里的學生,老師交流,提問題,還能通過太學上達天聽。 哦,就是和趙含章告狀,比如本縣縣令貪污受賄,苛政戾民之類的。 聽說上個月就有兩個縣的縣令因為挪用朝廷下發的賑濟糧食,致使縣中餓死的人達兩位數,于是有學生寫信到太學。 太學的學生收到信后當即交到御史臺,一路傳到趙含章手中。 趙含章當即命御史前往兩縣查證,果然有貪酷之事,于是兩個縣的縣令就被換了,不僅如此,兩縣縣令家都被抄了,倆人被下獄,押往洛陽聽審。 也不知道會不會被斬。 按照晉律,貪污倒不至于被殺,最多擼官不做,可……他們造成了惡劣的結果,趙含章夙來愛民,這又是戰事結束后的第一樁貪腐案,有點見識的官員都覺得兩個縣令兇多吉少。 趙含章很有可能會殺雞儆猴。 這也不怪趙含章,怪那倆人太蠢,就算是要貪,好歹多等一段時間,現在正是百廢待興,收攏朝政的時候,趙含章就等著立威呢,這兩人都送到跟前了,她怎么可能錯過? 那兩個縣,一個在兗州,一個在豫州,大家之所以知道得這么快,這么清楚,全因為現在全國,哦,不,除去江東和江南兩地,大量發行的邸報。 所謂邸報,漢時便有,不過呢,很少,就是各郡縣留在京城的官員將近段時間朝廷下的詔書,諭旨,臣僚們的奏議,以及朝中發生的一些大事抄下來,然后派人送回本郡。 一般是半月一期,但要是遇到朝中有特別重大的事,也有可能會緊密一些,三四天便送一趟。 這樣一來,南官便可知北方發生的事,北官也能夠了解南方的情勢,而京城,相當于一個政治消息集散地。 當然了,這東西也就太平年間才有能力弄起來,在趙含章重啟邸報前,大晉大范圍的邸報已經停了二十多年了,只有一些權勢比較大的刺史郡守等會派人留在京城收集這些信息送回去。 趙含章曾經就是蹭趙仲輿的邸報看,他每次收到邸報都會讓人抄錄一份給她送去,還會補充很多邸報上沒有的東西。 等趙含章自己弄邸報的時候,她就不這么干了。 因為造紙坊的工匠們很厲害,經過幾年的摸索和試驗,他們不僅可以用樹皮造出好紙,還能用麥草、稻草等草和各種東西混雜在一起造出好紙來。 這種紙成本更加的便宜,造紙坊也擴大了,每日都能產出大量的紙張。 有紙,加上書局里活字印刷術也愈加成熟,趙含章就可以將邸報擴大了。 她將邸報一事交給太學和書局,在太學里成立了一個邸報所,由太學學生們擔任里面的職位。 她要求他們每兩天就要出一張邸報,邸報上不僅會有諭旨、詔書、兩天內朝廷發生的大事,還有一些官員對一些政事的看法和建議,甚至,有好的文章和詩賦也可以放在邸報上。 這樣的邸報就不僅僅是給各郡縣的長官看了,各縣學堂都要有,學堂里的學生們免費拿到邸報,但他們也有義務,他們的義務就是為本縣百姓宣讀邸報上的諭旨、詔書,以及朝廷的一些重要且關系到他們切身利益的舉措。 同時,邸報還接受全國各地官員、名士的投稿。 當然了,不是名士也可以,只要所言有物,趙含章都容許刊印,哦,因為邸報需要用到的文化水平很高,所以邸報所所長是趙程兼任。 審稿的事也是他干的,趙含章就偶爾看看。 京城做出邸報后會通過驛站發往各州,由州發往郡,而各郡再刊印一樣的邸報發下去。 但是,現在趙含章的書局和造紙坊只開了八家,有些郡還沒有,他們就只能就近從別的州郡里買。 買邸報的錢倒是沒多少,主要是運輸成本高,所以沒有書局的幽州刺史石勒,和書局很少的并州刺史北宮純紛紛上書,要求朝廷也要在他們這里增開書局和造紙坊。 趙含章同意了,下令讓各州郡自己找地建造書局和造紙坊,以及找齊工匠,她來給圖紙。 目前,各地書局和造紙坊都是仿造西平的書局、造紙坊所建,西平的書局和造紙坊也是最先進的,到現在他們已經增擴三次,造紙坊早已形成規模,每天能出五萬張以上的紙張,最多時達到了九萬張。 當然是大紙,可以裁剪的,成我們現在印刷的書本,可以裁出十六張。 別看現在產能上去了,其實紙張還是不夠用。 不說別的,就朝廷每天的辦公用紙就是大量的消耗。 收攏流民,造冊記名,辦戶籍,以及各種信息的記錄,這些都需要大量的紙張。 第1033章 貪財 說真的,造紙坊要不是趙含章自己的,且成本下降了很多,這些事根本就做不到,因為光紙張的消耗就可以拖垮財政。 哦,對了,朝廷為此欠了她好多錢呢,造紙坊現在和朝廷的交易,每次都只能收回三成賬。 趙含章拿著筆算賬,加加減減的,有點拿不定主意,于是找來汲淵問,“汲先生,新開的造紙坊和書局我要占幾成利???” 汲淵愣了一下后道:“女郎還要占一份利,不是給各地衙門的?” 趙含章道:“不給?!?/br> 她往后一靠道:“現在不顯,因為我收不回來錢,但只要過了這段艱難的時期,造紙坊和書局絕對是最賺錢的兩個行業,比琉璃坊還要賺錢?!?/br> 現在,因為要支持各地衙門和學堂建設,造紙坊和書局都只是平本交易,只記賬,每次都只收回兩成到四成的賬而已,只當是維持作坊運作。 只有向外的交易才是賺錢的。 可等朝廷有錢了,再交易的時候,書局和造紙坊當然不能再平本交易。 到時候,每個作坊都能盈利。 趙含章道:“您知道現在我掌中的九州共有多少郡國嗎?” 不等汲淵回答,她就自傲的道:“九十九個郡,就算一郡只設一個書局,一個造紙坊,那也分別有九十九個了,到時候它們一旦盈利,每年能給我賺多少錢啊?!?/br> 很抱歉,汲淵不太能理解,“可……將來整個天下都是女郎的,何苦再費勁去分那個賬呢?” “那不一樣,”趙含章道:“我的,和朝廷的,還是有分別的?!?/br> “公是公,私是私,現在是因為公中無錢,我不得不以私產濟公,可不代表我要一直如此啊?!壁w含章道:“若不分開,將來我要私用錢財,挪用國庫的錢財怎么辦?” 她語重心長的教汲淵,“先生,您要防一下我啊?!?/br> 汲淵笑道:“我相信女郎,以女郎的才德只會以私濟公,不會以公濟私的?!?/br> 趙含章嘀咕道:“可我不是很相信自己?!?/br> 她還是有自知之明的,現在她節儉,不過是因為她多用一點,外面可能就有人會餓死,所以才能很好的約束自己。 等有一天,大局安定下來了,她可未必能這么大公無私了,所以還是一開始分清楚的好。 “您覺得我占三成怎么樣?”她道:“地呢,是各郡的,作坊也是各郡衙門負責建造,我呢,就負責出技術,派工匠過去教他們,每年除去成本之后我分盈利的三成如何?” 汲淵想了想后道:“會不會太多了?女郎既然有心在各郡建造書局和造紙坊,自是想讓各郡衙門有一些收益,緩解財政危機,既如此,何不大方一些,意思意思收一成算了?!?/br> 他道:“一成利,書局和造紙坊只要在,女郎便能一直有盈利,就算將來王朝不在,它們也在,這可是利于子孫后代無窮盡的好處,一成利足矣,多了,恐怕將來會有爭斗?!?/br> 趙含章抬頭看他:“一成利?” 汲淵一臉認真的點頭,“一成利!” 趙含章咬了咬嘴唇,搖頭,“不行,太少了,我心痛,我還是想要三成利,我本以為先生會提議我拿五成的?!?/br> 汲淵溫和的道:“此事不小,畢竟是涉及這么多州郡的事,不如明日上朝拿出來和大家議一議?” 趙含章蹙眉。 汲淵道:“這也算國事了,還是大國事,怎能不議呢?” 想了想,趙含章應下了。 等下午下班回到家中,趙含章就背著手去電臺室,隔著千山萬水和傅庭涵聊天,“汲先生現在已不是我的汲先生,而是朝廷的門下侍中?!睂⒔裉斓氖录毤毜卣f了一遍。 傅庭涵聽著電臺,記了一張的數字,這才拿過一本《論語》來翻譯,等翻譯出來,他便忍不住一笑,眉眼彎彎的給她回信。 “在其位謀其政,你可以還價,還到二成?!?/br> 趙含章在數字下翻譯成文字,不由地哼哼,“傅教授果然不會做生意,這么輕易就退到二成,最后肯定會被打壓到一成的?!?/br> 趙含章嘆氣,忍不住抓了抓臉,是她不好,沒及時轉變過來,還把汲先生當成自己親愛的幕僚,但他已經轉變身份,變成了她敬愛的門下侍中。 想到剛才汲淵說的話,很顯然,他已經開始把她當君主來對待了。 既如此,那他們君臣之間就不能只相和,還會爭斗,比如,汲淵會代表朝廷和國民的利益和她爭。 唉,其實一成也不是不可以,這些錢進了私庫,她花不了這么多,最后還是要補貼給國庫。 不行,不行,補貼是可以補貼,但這錢得握在她手里,補貼的選擇權才能在她,而不是從一開始就交出去,嗯,不能想這些,就想一想,她的技術本來可以占到多少利益吧。 趙含章拿定主意,就跟傅庭涵道:“我決定了,明天上朝還是堅持三成,我覺得我的技術就值三成?!?/br> 傅庭涵道:“底線呢?” 趙含章艱難的回道:“兩成半吧?!?/br> 傅庭涵忍不住大笑起來,倒是難得見她這么財迷的時候。 想了想,他告訴她,“青州和光州的鹽場已經穩定出鹽,我過兩天就起程回京,這一次我會帶一批鹽回去,除了鹽,還有一張圖,這幾月我走遍了光州和青州的海岸,畫成了圖,你想要的數據我都測量好了,但我對這方面不太了解,并不能確定哪一塊適合建造出海碼頭?!?/br> “但有一點我可以肯定,兩州都可以建造?!?/br> 趙含章看著翻譯出來的文字激動不已,她問道:“有多少護衛護送你回來?可需要我派人接應?” 傅庭涵回道:“不必,你給的一千護衛我都帶回去,沿路安全應該不成問題?!?/br> 他覺得沒有問題,可趙含章卻不怎么放心。 傅庭涵的安全不亞于她的,這世上想殺他的人并不比她少,因為,除了他一身的本事外,他還是她未婚夫。 趙含章垂眸思考片刻,還是給趙駒下令,命他派兵前去接應。 兗州距離青州不遠,等傅庭涵出青州,兗州的趙家軍就可以接上人往洛陽來。 第1034章 訊息的重要性 給趙駒下完命令,確定他收到命令之后,趙含章便將這道軍令寫下來,她關上電臺出去。 守在外面的親衛立即上前將門鎖上,然后將鑰匙交給趙含章。 “曾越呢?” “副統領去調防了?!?/br> 趙含章點了點頭,道:“一會兒讓他來找我?!?/br> “是?!?/br> 軍令需要入檔兵部,就算她可以任意指揮軍隊也要入檔,但她暫時不想讓人知道這道軍令,以避免有心人猜到傅庭涵的行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