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8節
劉乂和單太后一直排在排首。 他們母子兩個只要能活一個,對收攏匈奴部便起到重大作用,而單太后除了影響匈奴部外,還影響著氐族。 她是氐族人,這次愿意跟劉乂投降趙家軍的,還有他的舅舅,單太后的兄長,這位氐族首領是帶著氐族全族,還能影響到羌族。 氐族和羌族在秦漢以前是一個部族,秦漢之后分化,但兩族關系親近,時常通婚,當然了,也沒少打架就是了。 但此時,在匈奴五部的高壓下,氐族和羌族是更親密的合作關系。 所以氐族投效趙含章,勢必會影響到羌族。 所以劉乂這位小皇子,他牽扯的可不止匈奴的利益,還有氐族和羌族。 為了這個,趙信也會盡全力保住他的性命。 叛亂打了一夜,發現實在打不下皇宮,且劉聰已經反應過來,雖然損失慘重,但已經能反攻。 趙信見打不過,當機立斷,拉上劉乂帶上他們勸降的軍隊就跑了。 第933章 大勢一 這一場叛亂在潞縣持續了兩天,劉乂他們雖跑了,但并沒有跑很遠,因為北宮純直接帶兵攻進了幽州,連下三城,逼近了潞縣。 等劉聰發布公告說他平定了叛亂,暫時安撫住民心后回來聽說單太后消失了,頓時大怒,他派人在宮中和城中大索,可就是沒找到人。 劉聰氣得胸膛起伏,單太后很關鍵,不僅在于他一些不能言說的心思,還在于她的身份,有她在手上,不僅可以威脅劉乂,還能威脅氐族。 她夙來膽小溫順,怎敢逃跑? 有斥候心慌的跑進來稟報:“陛下,西涼軍和趙家軍進燕國了,連下我們三座城池,西涼軍已逼近潞縣?!?/br> 劉聰拳頭緊握,一旁的大臣也顧不得冒犯,連忙問道:“陛下,我們手上還有多少人?” 剛才清點叛逃的部落和人口時,劉聰沒帶他們,也沒將數據公開。 劉聰黑著臉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 劉乂本就是嫡子,支持他的人多,加上劉歡樂等人手上的勢力,他帶走的人可不少。 就是劉聰一直手握的十二萬大軍都跑了四萬,其中有跟著劉乂一起跑的,也有自己趁亂跑的。 這半年的戰爭讓他們很疲累,完全看不到希望。 在這以前,他們不是沒打過時間更長的仗,但沒有一次是這樣的,節節敗退,每一次都距離他們的家更遠一點,每一日都看不到希望。 厭戰的情緒在匈奴內部彌漫,所有人都只想停戰,停戰! 戰爭給他們帶來的不再是榮耀和財富,而是挫敗和傷亡,與家人的離別。 御史大夫陳元達敏銳的察覺到了這種變化,他忍不住道:“陛下,軍心渙散,而趙家軍正是士氣大盛之時,不如我們暫退鋒芒,退到上谷郡?!?/br> 上谷郡,一半在長城以南,一半在長城以北,他這是讓他在南,還是在北? 若是在北,豈不是走出長城,留在了關外? 這與亡國有什么區別? 劉聰呼吸急促起來,他此時聽不得后退的建議,這豈不是說還不如投降趙含章? 劉聰冷冽道:“擾亂軍心!王浚即便被俘,他也有兩個兒子在外,幽州如今有多股勢力在,正是渾水摸魚之時,趙含章想全力對付我豈是那么容易的?你此時擾亂軍心意欲何為?” 他對左右道:“想來陳元達是思念故土,所以暗助趙含章?!?/br> 說罷,讓人把陳元達拖下去斬了。 此一舉震懾人心,再沒人敢提大軍后撤的話。 劉聰對左右道:“幽州災民遍野,餓殍百里,她既要打我們,又要打王浚,糧草供應不足,只要我們據守燕國,用不了多久,他們糧草不濟便只能撤走?!?/br> 但其實,趙含章攻打王浚出乎意料的順利,石勒沒殺王浚,就拎著他到處走,到一座城就在城門口那里當眾宣講他的失德之處,然后打出趙含章的旗號,城——就這么打開投降了。 不僅官員,還有城中的百姓都夾道歡迎他們進去,石勒趁機將他的旗幟高高揚起,就在“趙”字邊上。 “石”和“趙”兩面旗幟并排,除了個別官員外,沒人發現石勒的小心機。 石勒快速的攻下城池,另一邊,趙含章和拓跋猗盧一起攻城略地,快速的收復冀州、幽州,路上遭遇了來救王浚的長子王胄,別說劉琨了,趙含章都沒沖鋒陷陣,拓跋猗盧就帶著鮮卑大軍打敗了他們帶來的五萬人,收繳了馬匹、糧草和武器后就要屠營,被趙含章攔住。 趙含章將所有人降兵都放到俘虜營。 拓跋猗盧皺眉,“三妹,我們本來就糧草不足,再帶這么多俘虜豈不是和我們的將士搶糧草?” 趙含章笑道:“這些俘虜可為腳力,而我們剛俘獲了他們的糧草,此時只需要付出一點點,不讓他們餓死便可得到勞力,何樂而不為呢?” 拓跋猗盧道:“管理這些人太難了,管理不好,他們會在軍中生亂,而要管理得好,需要大量的人才?!?/br> 拓跋猗盧軍中沒有這么多的這樣的人才。 但趙含章有啊,她笑道:“此事交給我,必定不讓大兄煩憂?!?/br> 說罷讓傅庭涵帶人去接管俘虜營。 趙家軍中有嚴格的制度,一什為十人,十什為一隊,十隊為一營…… 而一什之中有正副兩什長,老兵帶新兵,軍中的士兵,上至將軍,下至士兵都要學認字和算術,當然了,等級不一樣,要學的東西也不一樣。 兵法之類的東西只能隊主以上的校尉參將等學習,但普通士兵,基本的字和算術是會的。 而且趙家軍的管理規定是固定且嚴厲的,士兵們早養成肌rou習慣,他們習慣怎么被人管,自然也就知道了怎么去管人。 所以拓跋猗盧所說的人才,直接從趙家軍中抽調就行。 雖然她身邊只有一營的趙家軍,剩下全是招新的士兵,但這也足夠了。 從一什之中抽出一個老練的老兵,或者副什長過去管理九個俘虜,再從一隊之中抽出一個副隊主,或是有經驗的什長過去當一隊俘虜的隊主,以此類推,他們只需要抽出一百一十一個人就能管住俘虜一萬人。 再從后勤中調幾個人過去調配,俘虜營就可以用起來了,這個從范穎的手下抽調。 拓跋猗盧見她只是一聲令下,然后接過傅庭涵遞過來的冊子勾勾畫畫,不過片刻傅庭涵就拿著名單去點人,然后不到半日,傅庭涵就把俘虜營給捋順了。 被俘虜的參將、校尉等來拜見趙含章,都甘愿為她驅使了,由他們出面,協助傅庭涵,被俘虜的幽州軍還真為趙含章所用,心甘情愿的餓著肚子給趙含章當苦力。 拓跋猗盧一下瞇起了眼睛,心緒不由起伏。 他悄悄和左右心腹道:“他們如此順從,是因為趙含章是漢人,還是因為她是趙含章?” 左右想了想后道:“只怕是后者,劉琨便不能一下收服如此多的俘虜?!?/br> “還有,她有足夠的人管理?!?/br> 她再有威望,要是沒有足夠的人才去管理那些俘虜,只要當中有一個不滿,四處挑撥起來,她就很難收服他們。 拓跋猗盧道:“這才可怕,她哪來的這么多能干之才,且又恰好對她忠心耿耿呢?” 第934章 大勢二 左右心腹也覺得可怕。 拓跋猗盧感受到了威脅和壓力,這與他的計劃相悖啊,他不由的去看劉琨。 想到晉陽的重要性,拓跋猗盧不由坐到劉琨身邊去。 劉琨糾結了幾日,已經打定主意不去徐州,自然不會告訴別人趙含章調令的事,而趙含章更不會與外人說這樣的機密,所以拓跋猗盧還不知道呢,將來他的鄰居要換個人。 他坐到悶悶不樂的劉琨身邊,笑問,“明日我們就要分開了,怎么悶悶不樂的?” 大軍行駛速度慢,趙含章決定拓跋猗盧為先鋒,在前面攻城略地,她在后面接手。 這樣一來,她為中路,向東北而行,拓跋猗盧向北,石勒則是向東,最后三軍在燕國處匯合,與趙駒、北宮純等人對匈奴成合圍之勢。 趙含章的兩張圣旨當然換不來拓跋猗盧幫她打下整個幽州,他們一開始說的就是收復冀州失地,以及打下幽州的常山郡,再繼續往前,那是另外的價錢了,所以他們今天早上剛在馬車上談過,趙含章應承戰后給他一批錢、一批布匹、一批琉璃和瓷器等,光單子就寫了長長的一張,當然,數量也不少。 雇傭期三個月。 這三個月內,拓跋猗盧聽她調遣,當然,具體的作戰歸拓跋猗盧指揮,趙含章不能插手。 所以,現在拓跋猗盧就相當于她的雇傭軍,她當然要物盡其用,這樣才能不虧本。 劉琨想跟著一起去,或者獨立帶一軍成為先鋒。 然而趙含章信不過他的軍事能力,讓他跟在她身邊。 別說,劉琨別的不行,打理雜務還是很能干的,記性又好,范穎忙不過來時她就喜歡用他,問什么都能回答得上來。 劉琨也察覺到了趙含章對他的滿意,既得意,又不開心。 得意于自己的能力被認可了,不開心于這樣一來趙含章更不肯放他獨自帶兵了。 所以拓跋猗盧一問,他就把自己的煩悶說了,“我想親上戰場,但軍令不許?!?/br> 拓跋猗盧哈哈大笑起來,不在意道:“越石還怕沒仗打嗎?過不了多久我們就與王浚的兩個兒子面對面了,說不定還會碰上匈奴大軍?!?/br> 他不經意間問道:“越石可知匈奴大軍此時在何處?” 劉琨還真知道,“聽聞在燕國一帶?!?/br> 拓跋猗盧就若有所思起來,趙含章讓他從雁門郡一路到上谷郡,卻沒說去燕國,這是不用他攻打燕國,還是上谷郡那里也有匈奴大軍呢? 這三個月雇傭期,趙含章打算怎么用他們? 不知為何,拓跋猗盧隱約有些不安。 王浚已經被石勒所俘,剩下的幽州軍已不足為懼,趙含章又不許他屠殺流民軍,為何還要付出這么大的代價雇傭他三個月? 除了傅庭涵,軍中沒人知道趙含章有什么打算,就連石勒在戰場第一線的石勒都不知道。 收到趙含章的命令,他雖然有些不甘心,但還是放棄繼續向北,拎著王浚轉而向東一路攻城略地。 幽州此時正是水深火熱之時,旱災和蝗災都是從幽州開始,也是幽州最為嚴重。 冀州和并州等地好歹還有些收入,但幽州是真的全境干旱,顆粒無水,連河道都干枯了,別說餓死了,渴死的人都不知凡幾。 王浚不僅不賑災,還大肆收刮民脂民膏,他對手下又嚴苛,這也是幽州轄下各城池看到王浚被抓后呼啦啦開城投降的原因之一。 幽州軍的抵抗意志也不強。 趙含章進城后問過縣令,還看了他們內部的報告,各地農民起義數不勝數,只是規模都很小,他們的目的是沖擊縣衙,搶奪糧庫。 趙含章看過后,當即下令,派人沿線通知各縣,盡全力賑災,安撫百姓,并且在每座城墻上都插上“趙”字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