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節
小兵臉色漲紅,腦袋嗡嗡的,什么同袍,這就同袍了? 前不久他們還你死我活呢。 小兵連忙去看趙含章。 趙含章臉上帶著笑,目光卻微冷,頷首道:“不錯,石將軍帶著石軍降了?!?/br> 小兵一驚,低下頭道:“是,” 他扭頭叫了一聲石勒,“石將軍?!?/br> 他們走了十幾步,趙含章從他這里打聽消息,“看到其他人了嗎,還有石軍?!?/br> “沒有,但流民沖過來前,小的看到在路口的曾將軍帶了一群人往東逃去了,哦,有百十來個石軍跟他們一個方向離開的?!?/br> 趙含章點了點頭,走了不到百米,碰到了五六個身穿盔甲的人,趙含章定睛一看,便認出他們是流民。 士兵們穿的單衣和流民是有一些區別的,還有鞋子,如果不能從盔甲上判斷出對方是否是殘兵,那就看他們的單衣和鞋子。 看來大家都被搶了啊。 此時,不少人就都盯著趙含章和石勒身上的盔甲,他們覺得他們身上的盔甲看著就很好。 剛坐下的人群中,有一個青年就把還沒焐熱的盔甲脫下來蓋在一個中年婦人身上,然后起身就朝趙含章走來。 他身后擺弄搶來的盔甲的兄弟們見狀,也起身,跟著他一塊兒走過來。 他們有十幾個人,趙含章他們,除了趙含章明面上看著還好外,其他六個人看上去都很慘,施宏圖和丁方是鼻青臉腫,石勒則是鼻青臉腫加上嘴唇慘白,手還被綁著,看著就搖搖欲墜; 剩下三個新收來的殘兵,身上也多少帶傷,一個都被搶得只剩下單衣了。 不管是從人數,還是眼睛看到的武力值來衡量,青年都完勝他們。 所以青年直接攔住趙含章他們的去路,然后指著她身上的盔甲道:“這位女郎,我阿娘看上了你的盔甲,脫來?!?/br> 趙含章低頭看了眼自己的盔甲,再去看一眼他身后坐著的中年婦人,對方只是看了她一眼就移開目光,顯然沒有阻止兒子的意思。 趙含章就輕輕動了動手腕,和青年笑道:“這是我的盔甲,不給?!?/br> “你說不給就……”青年看著脖子上架著的刀尖有些結巴,改口道:“不給就不給吧?!?/br> 他身后的兄弟們也瞪大了眼,齊齊上前一步,趙含章目光掃過,覺得他們分外的健壯,于是問道:“你們是哪里人?” 見他們不回答,趙含章一壓,刀尖就刺破他脖子上的rou,一絲刺疼,趙含章不懷好意的笑道:“出血了喲?!?/br> 青年顫顫,連忙回道:“我,我們是武遂縣人?!?/br> 趙含章皺著眉頭想了想,“武遂縣?那是安平國治下?” 青年小心翼翼地咽了咽口水,“是,是安平國治下?!?/br> 趙含章問,“漢國還在和晉國打仗吧?北宮將軍攻進安平國了嗎?” 青年一臉懵:“北宮將軍本就在安平國內吧,我不知道他們打沒打進去,反正我們走的時候遇到晉軍,他們沒攔著我們?!?/br> 趙含章就問,“你們為何流亡?” 青年:“新立了皇帝,衙門讓我們納捐,今年本就干旱少收,前不久蝗災經過,顆粒無收,捐太高了,我等負擔不起,加上朝廷又要征兵,所以我們就出來了?!?/br> 他看著趙含章,目光奇異,“女郎看著雄壯,家資頗豐的樣子,怎么也和我們一樣做了流民?” 他以為趙含章身上的盔甲和他一樣是從殘兵手上搶的,看她拿刀的架勢,分明是個女俠,倒有這個資本。 趙含章道:“我不是流民,拿一套盔甲來給我?!?/br> “這……”青年有些不甘愿。 趙含章的刀就往下一壓,一直被人拉著的中年婦人再也忍耐不住,連忙高聲道:“我給,我給!” 說罷連忙將身上的盔甲脫下來,抱上來給趙含章。 趙含章沒動,朝小兵示意一眼。 小兵立即上前接住,比劃了一下,發現這甲衣有點小,但撐一撐也是可以的,于是套上。 趙含章這才將刀收回,上下打量過青年后道:“挺好的一個小伙子,怎能做盜賊呢,我看你大有前途,若想有一番前程,就到前面去找我?!?/br> 說罷帶著人走了。 他一走,他身后的兄弟們立即圍上來,連聲道:“阿偉,你莫要被她騙了,這話一聽就是蒙你的?!?/br> 青年卻若有所思起來,“可她出手利落,一看就是有本事的?!弊钪饕氖?,她說他是一個好小伙耶。 兄弟們:“你嫂子們在村里吵架打架也都利落,你看她們像是有大本事的人嗎?” 青年:“可她衣著不俗,談吐也不俗,一看就出身富貴,而且她說了,她不是流民?!彼€說他大有前途。 趙含章在搶盔甲的時候,傅教授正在被人搶,哦,是傅教授主仆正在被人搶。 第870章 危險 傅庭涵是半路遇上走散的傅安的,他想要逆行去趙含章,傅安也想逆行去找他,于是兩個逆行的人就被流民往一邊推,推著推著就湊到了一起。 突然相見,傅安驚喜不已,一把抱住傅庭涵就痛哭起來,因為他這一哭,傅庭涵突然就想明白了。 這截官道狹窄人多,想要找到人很困難,想要逆行更困難,還不如先退出去,尋機再找。 所以哪怕心急如焚,他也暫時按納住,勉強安慰了一番傅安,然后拉著他順著人群涌動的方向往前去。 走到一半,流民轉入另一條路,沒有去武安縣那條路,傅庭涵和傅安被夾裹在中間,擠不出去,也被帶著轉彎了,他安撫自己,沒事的,沒事的,等隊伍都出來,他再回頭就是了。 于是進入曠野中,一看到地方寬大,人群散開了,他立即拉著傅安走出中間,想要走回頭路。 結果他才走幾步就被人攔住了。 是一群人,傅安擋在他前面時,四周或坐或躺著的一群人立即站起來,傅庭涵粗粗一掃,估算了一下,最少得有七八十人,于是他識趣的拉住傅安,然后脫下盔甲交給他。 傅安眼都紅了,他們郎君何時受過這個委屈? 要不是隊伍被沖散了…… 傅安在他們的逼迫下也脫下了盔甲。 但他們還沒罷手,盯著傅庭涵的荷包,還有頭上的玉冠,衣服…… 這下傅安不樂意了,要荷包也就算了,要玉冠和衣服算怎么回事?于是他攔在了傅庭涵身前。 對面的青年目光掃過傅庭涵的臉和裸露的皮膚,他最討厭的就是這種嬌生慣養的士了,于是用刀拍著手道:“不愿意?還是郎君嬌生慣養,不懂得解衣去冠啊,沒關系,我等來助你?!?/br> 這邊動靜太大,傅安呵斥的聲音在曠野中傳得極響亮,趙含章聽到了,她立即循著聲音跑去。 施宏圖等也連忙拽著石勒跟上,一跑,石勒就感覺兩個傷口都裂開了,他直覺自己將命不久矣,于是連聲讓他們停下。 但趙含章已經跑走,施宏圖也擔心傅庭涵,哪里顧得上他? 趙含章的情況也沒好多少,右肩上中的那一刀一直在出血,之前似乎已經黏合,出血減少了,可剛才擒拿石勒時,傷口似乎又裂開,加上行路時被人不斷的碰撞,她此時也不過強撐著,不能在石勒和這些如狼似虎又不可控的流民跟前倒下而已。 一路上不小心撞了幾個人,趙含章終于循著聲音找到人,正看見傅庭涵和傅安正與人動手,傅庭涵赤手空拳,一拳頭打在一人的臉上,傅安掙脫開抱住他后腰的人,抬腳往那人腰上補了一腳,那人一下就撲倒在地。 傅庭涵則轉身抓住想要捶打傅安的人,一手肘擊打在對方腹部,那人就捂著肚子倒在地上。 算上新倒下的兩個,地上已經躺了五個了。 主仆兩個配合得還挺默契。 趙含章忍不住露出笑容,腳步不停的上前,突然傅庭涵身后一直安靜站著的一人拿著一把鐮刀,沖著傅庭涵的脖子就砍去。 趙含章面色一變,飛跑上前,一刀將他的右手齊肩砍下,手臂和鐮刀一起落地,對方“啊——”的一聲慘叫,抱著肩膀倒在地上,他摸著噴涌而出的血連聲慘叫,祈求的看向青年,大叫道:“七郎,七郎,救救我,救救我!” 那個叫七郎的青年臉色一沉,黑著臉看向走近的趙含章。 火光映照在趙含章身上,攔在傅庭涵身前的傅安回頭看見,大喜,“女郎!” 傅庭涵丟下他們,立即走回到趙含章身邊,目光在她的肩膀上一掃而過,低聲問道:“沒事吧?” 趙含章沖他搖了搖頭,將他拉到身后,也看向青年。 傅安屁顛屁顛的跑過來,老實的站到了趙含章和傅庭涵身后。 場面一時有些安靜,只有地上翻滾著的人的慘叫聲,紅色的血因為翻滾撒得到處都是,趙含章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后抬頭看向青年。 倆人一時都沒開口。 青年在趙含章的目光下微微挪開眼睛,他察覺到自己的膽怯后很是羞惱,于是又立即看回來,臉色難看的盯著她道:“小女郎好大的膽!” 他上下打量過趙含章,見她身上穿著盔甲,手中的刀都快要卷刃了,一時有些拿捏不住她的身份,于是向左右使眼色。 當即有倆人拿著刀上前,直接就沖趙含章殺去。 趙含章把傅庭涵往身后一推,迎著上前,她雖然受傷,動作有些凝滯,但殺倆人還是做到的。 她知道,流民中最常見的就是弱rou強食,所以她想要一下重傷倆人,將人震懾住,這才好脫身。 可惜,她一下沒把握好度,本來想砍人的肩膀的,對方腳踩在土塊上,一滑,往前送了半寸,她的刀就砍在了對方脖子上…… 要是往常,她肯定能收住刀,但今天她不是受傷了嗎? 看著一死一傷,不,算上地上掉胳膊的那個,是一死兩傷了,趙含章面無表情的抬頭看向青年。 出了人命,似乎有些不太好弄啊。 青年沒想到對方這么厲害,臉上一時過不去,不由的爆喝一聲,四周本來坐著的人也從地上站了起來。 趙含章眉眼一跳,目光不由掃視四周。 傅庭涵悄悄地靠近她低聲道:“最起碼得有三百人……” 恰在此時,一直落后的施宏圖等人也抬著石勒跑了過來。石勒面如金紙,似乎快要死了,他手上的繩子已經解開,正被他兩個手下和施宏圖及于方抬著。 小兵在前面開路,一找到趙含章和傅庭涵就忍不住高興:“使君……” 青年眼睛一亮,盯著趙含章的目光滿是懷疑,“使君?” 趙含章眉心一跳,一種極致的危險突然籠罩而來,這是她面對石勒時都沒有的,于是她快嘴道:“石軍?你們是石軍?” 趙含章凝目朝青年看去,很快認出他身上的盔甲,這是石勒身邊一個叫石會的將軍的盔甲,腰上虎皮的那一個窟窿還是她捅的呢,當時她和石勒在戰場上打得難分難解時他就在邊上,戰場被沖擊前,他還是活著的。 現在他的盔甲穿在了這青年身上,所以石會這是……死了? 趙含章不由朝石勒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