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節
第793章 誰舉薦的 兩萬大軍暫時留在了城外,趙含章帶著范穎和明預等人先進城。 荀修帶著元立出城收土地去了,城中只剩下各部將。 蒙縣縣令一身狼狽的從后面追上來,趙含章停住腳步看他,“趙濱,你怎么這么狼狽?” 趙濱想哭,整理了一下歪掉的冠后道:“使君,想出城的人太多了,再不想辦法我就要攔不住了?!?/br> 趙含章轉身繼續往縣衙走,道:“這不是你縣令的職責嗎?讓我想辦法,要你們有什么用?” 趙濱一愣,連忙追在后面,“您這是也不答應放人離開?” 趙含章停下腳步,目光沉沉的回頭看他,“我告訴你,你要是安撫不住百姓,反過來動搖我的軍心,我最先砍了你!” 趙濱愣住。 趙含章丟下他大踏步進縣衙,明預越過他時用蒲扇拍了一下他腦袋道:“傻子,此時天大地大都沒有軍心穩定大,你讓他們在城門口叫嚷,以為只有民心受影響嗎?還有軍心呢?!?/br> “要是放他們走,留下的將士是為了保護誰?還是為了做擋箭的盾牌?我們連丟三城,本來就軍心不穩,你去告訴他們,蒙縣若城破,先死的一定是這些將士;可他們再鬧下去,蒙縣就算不破,他們也得先死?!?/br> 明預道:“我們這位使君殺雞儆猴的事可沒少干,你問問他們誰想來當蒙縣第一只雞?!?/br> 趙濱:“可使君夙來愛民……” 路過的范穎也不想聽了,嫌他太耽誤事,道:“使君愛民,愛的是大多數民,蒙縣之后是整個陳郡,整個豫州,甚至整個大晉,就城門口那些人敢跟他們比分量嗎?趙縣令,你的主簿呢,現在城中的糧草是他在管著嗎?讓他帶著賬簿來找我?!?/br> 趙濱就被轉移了注意力,“哪本賬簿?” “所有的賬簿,”范穎道:“我記得蒙縣有兩個糧倉,你們縣衙有一個糧庫,還有專門裝錢的庫房,所有的賬簿我都要看?!?/br> 趙濱:“可前兩日石勒軍攻進來,我們損失巨大……” “那也得查,之前有多少,現在剩下多少,這么多人留在城中,糧食夠吃多久,我們心中都要有數,”范穎道:“難道你們重新奪回縣城后不清點損失嗎?” 明預沖范穎笑了笑,去追趙含章。 趙含章耳朵好,也聽到了后面的對話。 她對迎上來行禮的部將們揮了揮手,看了一眼墻上,問道:“地圖呢?” 一個十四五歲,身著灰色皂衣的少年立即抱著一張圖上前,在兩個親兵的幫助下把圖掛上去后緩緩展開。 趙含章好奇的看了他一眼,問道:“這圖為何要收起來?” 他一臉嚴肅,“為了防止細作偷窺?!?/br> 趙含章聞言笑了笑,問道:“你是學堂出來的?” 少年臉色漲紅,激動的彎腰道:“是,小的趙甲良?!?/br> 趙含章一聽,驚喜不已,“你是甲字輩的呀,不錯,不錯,這是畢業了嗎?” “是,小的去年冬經過了畢試考,所以可以進衙門里求職,現在一邊工作,一邊讀書?!彼溃骸斑@圖便歸小的保管和維護?!?/br> 趙含章贊許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錯,很厲害了,但學海無涯,你就粗粗學了四年,以后需要學的還很多呢?!?/br> 趙甲良一臉嚴肅的點頭,“是,小的謹記女郎教誨?!?/br> 趙含章這才看向地圖,問眾部將,“說一說吧,之前的五座城是怎么丟的,又是怎么搶回來兩座城的?” 眾人對視一眼,最后還是李天和上前匯報。 石勒大軍出現得太突然了,趙含章本來有大軍駐守邊界線的,趙駒的副將高邑便守在豫州北界,專防從冀州下來的匈奴和羯胡。 但趙含章去鄆城祭天,為了威懾茍晞,讓他們不敢對趙含章出手,趙駒從各地抽調八萬大軍陳兵兗州邊界,以防萬一。 石勒大軍突然出現猛攻,高邑求援速度慢,也沒守住很久,一天之內就丟了兩座城。 趙銘收到戰報,立即調米策等各部將救援,這才止住了匈奴的攻勢。 但雙方戰事焦灼,你爭我搶,打得很激烈。 因為之前連失五城,這一次石勒大軍又來勢洶洶,軍心就有些受打擊。 趙含章問:“高邑呢?” 李天和低下頭道:“重傷,正在營中養傷呢?!?/br> 難怪軍心會渙散,原來的副將都重傷了。 趙含章拿起筆,問了現在斥候探回來的情報,一一在地圖上標注好,趙含章就盯著地圖看,“你們看見石勒了嗎?” “是,”李天和道:“重傷高將軍的就是石勒?!?/br> 趙含章忍不住嘀咕,“他竟然真的能忍住不去兗州?” 不過這樣也好,將人牽制在這里,總比去兗州不可控要好一些。 趙含章重新安排布防,下令道:“只守不出,等著他們來攻城?!?/br> “使君,我們丟了單縣、曹縣和菑縣,不將他們搶回來嗎?” 趙含章道:“搶是要搶的,但不能急切,我們的目的是拖住盡可能多的敵軍,故以守為主?!?/br> 眾部將應下。 才重新做好布防,就聽到外面有馬匹的嘶鳴聲。 趙含章往外看了一眼,見荀修拿著馬刀渾身煞氣的走進來,他雙手抱拳,低頭行禮,“末將參見刺史!” 趙含章微微頷首,問道:“打得怎么樣?” 荀修就大罵道:“一群鱉孫,給我使陰的,在我必經的路上挖了好多坑,差點兒把我們的馬都給弄瘸了……” 總結成一句話就是,他沒輸,但也沒贏,并且己方損失不少。 但趙含章覺得他是輸了的,沒有收回失地,也沒有打擊到對方,反而讓自己的軍心更動搖了。 趙含章示意趙甲良把地圖卷上,道:“我們去北城門,將主帳移到城門樓中,縣衙還給縣令?!?/br> 士兵們速度都快,東西一卷,一抬,直接就轉移了陣地。 趕過來的蒙縣主簿一臉懵的要跟上,被范穎一把扯住后衣領道:“你不必去,你把賬簿交給曹掾史?!?/br> 趙含章抽空回頭看了一眼,騎上馬后忍不住問范穎,“我記得每一個縣的縣令都是我任命的,這趙濱并不是招賢考出來的,當時是誰與我舉薦的來著?” 范穎微微彎腰道:“是五太爺?!?/br> 第794章 教訓 趙含章努力回想了一下,總算想起來了,“對,我記起來了,五叔祖說他忠厚老實,但我能看上他是因為他精通《論語》,還舞了一把好君子劍?!?/br> 跟在側后方的荀修聽到了,笑道:“使君眼光不錯,趙縣令不僅君子劍練得好,刀也使得不錯,當時石勒大軍沖進蒙縣,就是他帶著衙門的衙役和剩下的駐兵在巷子里作戰,給百姓們拖住了敵軍,我們援軍到的時候石勒大軍才沒能完全掌控蒙縣,我們才又給搶回來了?!?/br> 趙含章一聽,心中的怒火消了一些,她覺得趙濱可能是真的不太擅長處理一些事情,于是看向范穎,“你去幫幫他?!?/br> 范穎明白,應了一聲后一扯韁繩,站到路邊停下,等隊伍全都過去后才打轉馬頭回去找趙濱。 這年頭,就算是逃命,那也不是一般人可以逃的。 后世有句話說得很準確,誰家祖上沒顯赫過?從炎黃開始,能夠經歷商周、春秋、戰國、秦漢、最混亂宛如地獄一般的南北朝,最后活到新中國的,就沒有誰家祖上是簡單的。 回到現在,能夠在戰爭一開始就有資本往外逃的,那能是一般人嗎? 真正的一般人沒有外逃的資本,只能隨波逐流,期望著攻進來的羯胡不殺他們,留下他們繼續當普通百姓,或是收為奴隸,他們都只能順勢而為。 進城的時候趙含章就看到了,除了零星十幾個人,其余人身上最差也是粗麻衣裳,連個補丁都沒打。 這世道,穿衣服能夠不打補丁的,除了有錢人,那就是有錢人的家奴了。 如果城真的守不住,她自會放他們離開,可現在軍心不穩,大家都還在守城,他們一跑,他的軍心民心全潰散了。 他們還聚集在城門口處大鬧著要出去,趙濱嗓子都要說啞了,“諸位放心,我們一定可以守得住蒙縣的?!?/br> “那要是守不住呢,難道讓我們在這里等死嗎?趙縣令,趙刺史素來愛民,還請放我們出去?!?/br> “要是石勒再沖進城中,你能保我們性命?快開城門放我們出去!” “你要糧稅我們給了,你要捐軍糧我們也捐了,你們到底還要怎樣?” “廢話這么多做什么,趕緊沖出去,今日他們又打起來了,誰知道何時羯胡又沖進城中?” 此話一出,大家更往城門口擠,想要擠出去,直把趙濱擠得差點摔倒。 守城門的士兵大惱,長矛一橫,一左一右的交叉擋在他們身前,城門官刷的一下抽出刀來,上前喝道:“退后!退后!” 擠在最前面的人被這聲音一沖,也惱了,擼起袖子就往前沖,想讓他們退,他們非不退! 百姓有血氣,士紳們更有傲氣,幾個雜兵也敢沖他們大呼小叫,大家更加用力的往前擠,幾乎要觸碰到城門口了。 范穎帶了一隊親兵過來,見狀,一踢馬肚子快跑上前,馬鞭一抽,在空中爆響。 聽到馬鞭爆響聲和馬蹄聲,正鬧著的后面一撥人回頭來看,安靜了些,但前面的人還在叫嚷著出去,正努力的往前擠,手都要打到城門官臉上了。 范穎從另一側騎馬繞上前去,直接一馬鞭抽過去,不似第一次只在空中爆響,馬鞭啪的一下抽在最前方的一人臉上,她緊抿著嘴角,噼里啪啦接連往下抽了十幾遍,一直吵嚷擠兌的人群這才慢慢安靜下來。 范穎不悅的盯著他們看,“鬧啊,怎么不鬧了?” 趙濱見前面的幾人都被范穎抽得臉上手臂上都是血,不由想替他們說話。 范穎就轉頭瞪了他一眼,然后居高臨下的看著鬧事的這幾十人道:“大敵當前,蒙縣以軍規治之,凡有動搖軍心者,殺無赦!” “你們只管鬧著,我只管殺和埋!” 被抽了三鞭子的人不服氣,頂著臉上的血痕大叫道:“你敢!趙刺史都不敢這么對我們……” “這是刺史的命令!”范穎大聲道:“你們以為你們是什么東西?跟整個趙家軍、豫州軍和豫州百姓相比,你們以為你們有多大的重量?” “刺史都要在此處守城,難道你們比刺史還高貴嗎?”范穎甩了一下馬鞭,轉頭對城門官道:“將他們趕走,再敢聚集在一處,不論是在城門口還是在他處,一律以細作論處?!?/br> “如此緊要的時刻竟然擾亂民心,我懷疑你們都是匈奴和羯胡派來的細作!” 眾人臉色大變,敢怒不敢言的瞪著范穎。 范穎見趙濱還沒動作,不由又扭頭瞪了他一眼。 趙濱終于反應過來,連忙好言好語的勸他們離開。 他們徘徊不走,忍不住去偷看范穎,就見范穎用鞭子敲了敲掌心,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們。 眾人一縮脖子,默默地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