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節
“等等,”趙含章叫住他,沉吟片刻后道:“把二郎帶去?!?/br> 她瞥了他一眼道:“元立,你可別我弟弟教壞了?!?/br> 元立一凜,低頭應下。 他悄悄帶著一隊人馬離開。 十箱珠寶好拿,十箱銀子也不難,難的是十箱金子。 張濤把一些金器也給塞進箱子里,發現還是不夠,只能狠狠地閉了閉眼,拿白銀和銅錢給趙含章換上。 趙含章也不介意,看著他們把箱子抬出來,讓曾越上前檢查,確定下面和上面一致后,她就沖張濤笑道:“還請張將軍為我準備十輛馬車,來的匆忙,忘記拿車了?!?/br> 張濤冷著臉道:“只有牛車,沒有馬車?!?/br> 趙含章冷下臉道:“我就要馬!” “將軍,那元立帶著人去了長史家中,說是為晉國籌措糧草?!?/br> 上黨長史是原刺史的弟弟,是晉臣投靠的王彌,張濤立即扭頭看向趙含章。 趙含章冷著一張臉瞥向他。 張濤強忍著屈辱道:“給她!” 立即有人去準備馬車。 黃金換了不少白銀和銅錢,白銀占地不多,但銅錢是一麻袋一麻袋裝著的,裝了好幾車。 張濤他們特意選擇了瘦弱和年老的馬匹過來,趙含章等他們裝好車,都套上車了才跋扈的道:“這馬是劣馬,我不要,我要上等的好馬?!?/br> “你,趙含章,你別得寸進尺?!?/br> 趙含章笑吟吟的問:“我就是得寸進尺又如何?” 她騎在馬上,身體前傾,興致勃勃的看著他道:“我發現王將軍果然豪富啊,不愧是征戰多年的大將軍,這些東西都是從我晉國百姓手上搶的吧?” 還是一旁的謀士最先反應過來,上前拉住張濤道:“她這是在給元立拖延時間,將軍,元立已經去了三家,剛才斥候匯報,他要去張家了?!?/br> 張家就是張濤家,有錢有勢的基本都住在一大片里,元立都不需要在路上浪費時間,在這家喝一杯茶,轉身就能去另一家喝一杯酒。 元立看著人把庫房里的東西全部搬到車上,滿意的點了點頭,和搖搖欲墜的中年男子道:“齊老爺慷慨,我家使君和朝廷一樣不會忘了齊老爺恩德的,將來朝廷收回上黨,里面必有你一份功勞?!?/br> 齊老爺強扯出一抹笑道:“元將軍客氣,我亦是晉人,能幫到趙使君和晉室是齊家榮耀?!?/br> 元立譏諷的挑起嘴唇,道:“齊老爺理解就好?!?/br> 他轉身正要走,見趙二郎正好奇的看著士兵們搬運財寶,便上前笑道:“二郎君可有看上的東西?” 趙二郎就指著一匣子的寶石道:“好看?!?/br> 元立立即將匣子遞給他,笑道:“能得二郎君喜歡,是它們的福氣?!?/br> 趙二郎抱著匣子道:“可是阿姐說過,戰利品都要存起來給將士們買糧草的?!?/br> 元立心中一寒,知道自己干了蠢事,二郎君人雖蠢笨,卻天真聽話,此事怕是要傳到女郎耳邊,他心思電轉,瞥了一旁的齊老爺,立即笑道:“這不是戰利品,這是齊老爺單獨送給二郎君的禮物?!?/br> 一旁的齊老爺立即反應過來,連忙道:“對,對,這是我送給二郎君的?!?/br> 趙二郎一聽,立即抱緊了懷中的匣子,笑得眼睛都瞇起來了,“是禮物啊,好吧,我收下了?!?/br> 元立悄悄松了一口氣,齊老爺卻看著趙二郎和元立若有所思起來。 元立走出齊宅,和齊老爺頷首道:“多謝齊老爺為我們準備的車?!?/br> 齊老爺扯了扯嘴角,目送他們離開,然后進了隔壁家。 他捂著胸口,問管家:“糧庫那邊他們搬了多少?” 管家哭喪著臉道:“搬空了一個糧庫?!?/br> “土匪,土匪!” 趙含章的土匪行為讓張濤不得不再退一步,給她換上健馬,而且速度還挺快。 趙含章見車套上健馬,臉上還頗有些惋惜的模樣。 趙含章揮手,讓士兵們先帶著東西出城,然后去通知元立,她則在這里繼續和張濤話家常,“張將軍派人去通知王璋了嗎?” 她提醒道:“王璋受命跟著石勒,他一離開石勒就能察覺,你說,石勒會不會趁虛而入,一舉拿下上黨呢?” 又道:“劉聰知道王彌叛國,他也絕對不會放棄上黨,那么,他此時是不是也正在向這里出兵?” 張濤渾身一寒。 趙含章打轉馬頭,“善意的提醒,張將軍最好立即召集兵馬來上黨,守住上黨,便能守住并州南部東西,你家主公的地盤就不會丟?!?/br> 第543章 警告 上黨地處要害,王彌是仗著最先攻下上黨和戰功赫赫才占著這個要地,如今王彌叛國,又死了,漢國又怎么可能還容許他占著此處? 趙含章的提醒或許不含好意,卻是實情。 張濤猶豫許久,最后還是嘗試調兵,不過沒有王彌的手書,想要調動兵馬千難萬難。 于是他思索片刻便決定偽造手書,只要有印章就能行。 趙含章一行人滿載朝城門而去,他們一走,還沒走出城門呢,被打劫的各家立即活動起來,有忍不住拍著大腿哭嚎出聲的,也有奔去刺史府告狀的。 不過哭是哭了,他們心里還是識時務的,此舉一是真心痛,二則是和王彌的人表明,他們是迫不得已才把東西給趙含章,可不是有意資敵。 他們依舊沒見到王彌,而且很快被張濤打發出來,前后不超過一刻鐘。 從刺史府里離開,各家心中都有了猜測,“自三天前大軍回來,我們好似就沒見過王將軍?!?/br> “這一次趙含章長驅直入,直接打到刺史府門前,大將軍竟然也不出現?!?/br> 幾人心中都有了結論,不過他們都沒說出口,而是聚在一起集體譴責趙含章的土匪行為,覺得她有辱世家門風。 “唉,世家里出了一個王彌還不夠,竟然又出一個趙含章?!?/br> “不過這次我們沒有死人,”齊老爺壓低了聲音道:“我打聽了一下,除了進城時殺了一些守城的士兵外,進到城中后,趙家軍一個人都沒殺,聽說只傷了一個婦人,還是被趙含章的馬鞭抽的?!?/br> “而且,他們也沒搶完家資,只搶庫房里的糧食和金銀?!?/br> 要是有的人家知道狡兔三窟的道理,還是能保下不少東西的,那元立一身血腥味兒,看著心狠手辣,卻也沒傷人殺人,拿了東西就走。 若換做王彌,可就沒這么好的結果。 一直心肝砰砰跳的幾人慢慢平下心來,目光流轉,誰也不知道他們在想什么。 趙含章收獲不少,隊伍速度便慢了一些,路過一家飯館,趙含章聞到了香噴噴的包子味兒。 趙含章勒住馬停在街邊,看著隊伍慢慢前行,右手手指輕輕地點在握著韁繩的左手手背上,沉思良久,她還是沒忍住,想要從身上摸出一些錢來。 但她此時穿著甲衣,想摳腰帶都不行。 曾越和元立等親兵都不解,一臉肅穆的看著趙含章,沒能領會她的為難。 倒是趙二郎和jiejie心領神會,主要是他也餓了,而身后飯館里的包子實在是太香了,偏它又關著門,讓他想看一看解饞都不行。 所以一看jiejie摸身上,他立即反應過來,就從馬背上的搭褳里摸出一個匣子,大聲的道:“阿姐,我有錢!” 語氣中滿是驕傲。 趙含章一聽,高興起來,伸手道:“給我一些?!?/br> 趙二郎把整個匣子都遞到她手里。 站在一側的元立身子一僵,整個人都緊張起來。 “你竟用一個匣子裝錢,還放在褡褳里,不怕遺失嗎?”趙含章笑著打開匣子,臉上的笑容在看到里面的寶石時一頓,然后笑容淺淡下來,不笑了,“二郎,這是錢呀?” “是啊,”趙二郎道:“荀將軍說了,布匹、寶石、珍珠,都可以當錢花,不比金銀廉價?!?/br> 趙含章撿了一顆紅色的寶石,對著陽光照了照,驚嘆道:“可真好看呀,哪來的?我記得你在洛陽搜到的都是一些瓷器和屏風木榻之類的?!?/br> “這不是在洛陽搜的,是剛才一個人送我的?!?/br> 趙含章就掃了一眼邊上低頭坐在馬上的元立,問趙二郎,“誰送的,怎么送的?” 趙二郎特老實,當即就把當時的場景描述了一遍,“是一個齊老爺,他家好有錢,元立進庫房里挑東西,我跟著進去了,他打開匣子,我一下就看到了,里面的寶石亮晶晶的,特別好看?!?/br> “對著陽光的時候更好看,我喜歡,”他道:“元立問我可有喜歡的東西,我就指了它,然后齊老爺就說要送我?!?/br> 趙含章合上匣子,和趙二郎溫和的笑道:“二郎,你忘記我說過的話了嗎,出兵后所得皆為戰利品,是要拿去給將士們購買糧草的,現今我們連軍餉都發不出來,怎么還能私藏寶物呢?” 趙二郎委屈的道:“這不是戰利品,這是齊老爺送我的?!?/br> “所以我們更不能收了,”趙含章道:“無功不受祿,我們對齊老爺有什么功勞呢?” 趙二郎一臉疑惑,指著正從眼前過去的牛車道:“這車上的東西都是從齊老爺家得來的,阿姐,你對齊老爺有什么功勞呢?” 趙含章:“這是我為趙家軍搶來的?!?/br> “那我也是搶的?!?/br> 趙含章就拍了一下他腦袋,“傻子,沒有主將的命令,不許私犯百姓,你想要被砍頭嗎?” 趙二郎就抱著匣子委屈起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怎么辦?” “送回去?!?/br> “???” 趙含章淡淡地道:“把匣子送還給齊老爺,這一匣子寶石我們不要?!?/br> 元立一聽,立即下馬跪在了地上。 趙含章居高臨下的瞥了他一眼,和趙二郎道:“現在就去,曾越,你親自領著二郎去?!?/br> 曾越擔憂的看了一眼元立,應了一聲,和趙二郎逆行去齊家。 趙二郎雖然舍不得寶石,但還是聽jiejie的話把一匣子的寶石還了回去。 齊老爺看到去而復還的趙二郎嚇了一跳,再看到被塞到懷里的匣子和留下一句話就跑的趙二郎背影,心中一時復雜難言。 趙二郎臉上羞羞的,他隱約意識到自己干了壞事,所以不想和齊老爺多說,把匣子塞進他懷里,丟下一句:“我阿姐說無功不受祿,這寶石還給你?!?/br> 說完他就上馬跑了。 曾越沖齊老爺抱了抱拳頭,帶著親兵就去追,護送趙二郎回到趙含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