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晉干飯人 第108節
在場的,除了真憨的,不然誰信吶。 過去幾年時間里,汝南郡內也有地方造反打仗的,受損同樣嚴重,但該交的賦稅還是要交,會增加的軍費也一絲不減。 所以他們都知道,西平縣能得這個結果,多半是趙含章奮力爭取的。 眾人都很滿意,讓族人做這個西平縣縣令似乎也還不錯。 之前打仗,各家都損失慘重,陣亡的需要撫恤,塢堡也要修繕,各家都要出不少錢。 趙含章這才提起另一件事,明年的賦稅會有些變化,到時候具體的他們再商議。 聽說趙含章自己要設立兩套賬簿,長輩們面面相覷,然后不約而同的看向趙淞。 趙淞心肝直跳,兒子當初的勸告又冒了出來,他不由扭頭看向一直坐著不吭聲的趙銘。 趙銘早知道這事了,他還看著傅庭涵計算分級呢,見他爹看著他,他就微微點頭。 六叔祖就小心翼翼的道:“那這第二套賬簿是在三娘手里,好處也算是三娘的,你拿這么多人和糧食做什么?” “保護西平縣,保護塢堡,”趙含章也不隱瞞,直接道:“現今陛下不能掌權,上頭掌權的王爺是隔段時間就變一變,朝政混亂不堪,叔祖們,他們在舉全國之力爭權奪利?!?/br> “他們可以不在乎地方百姓的死活,我們也管不到外面去,但我們總得保證自己活著,家人活著,親友活著?!?/br> 而趙氏的親友多分布在豫州,這第二套賬簿留下的資源就是要保護西平,保護汝南,甚至保護豫州所用。 幾位長輩看著大逆不道的趙含章,半晌說不出話來。 眾長輩糾結,一時沒吭聲,趙瑚卻是一拍大腿道:“對嘛,總不能什么都往洛陽送,他們又不管我們死活,我們總得為自己著想,五哥,就照三娘說的辦,我早想那么說了,就是大哥迂腐,這也不許,那也不許?!?/br> 趙淞煩躁的斥他,“你閉嘴!” 趙瑚不甘的閉上了嘴巴。 趙淞低下頭沉思片刻,問她,“你這樣的想法是何時有的,你祖父知道嗎?” 趙含章道:“就是這次解塢堡之困后漸起的?!?/br> 她道:“這次去灈陽見刺史,不僅是為了解灈陽之困,我也想詢刺史拿主意,匈奴軍南下,豫州首當其沖,上蔡關卡重要,而上蔡過后就是西平,我們趙氏在豫州又是出了名的,匈奴軍以劫掠財物聞名,他們肯定會來我們趙氏塢堡的?!?/br> 長輩們微微點頭,問道:“何刺史怎么說?” 趙含章就深深的嘆了一口氣道:“此次前去解困的援軍總共兩萬多人,戰后,何刺史只讓人送來了五車糧食,之后再沒有了,我回來時,何刺史已經在催促大軍離開,但將士們糧草吃盡,連啟程的糧草也沒有?!?/br> 眾人沉默下來,她沒有說何刺史要怎么解決西平和趙氏的難題,但又好像什么都說了。 連一頓飽飯都不舍得給去援助軍隊的刺史,他會舍得給錢給人保護西平,保護趙氏嗎? 別說他們自給自足,那根本是不可能的,朝廷恨不得把民間的資源都搜刮上去,去爭上面那個位置,去保護自己。 大家都動搖起來,不斷的去看趙淞。 這超過了趙淞的道德水準,這豈不是光明正大的挖國家墻角嗎? 一直沉默的趙銘便幽幽的道:“阿父,這不僅是為了保護趙氏,也是為了保護西平的百姓,西平縣可不止我們姓趙的人?!?/br> 趙淞一想還真是,于是心里好受了點兒,勉強同意了這件事。 趙含章松了一口氣,趙淞松口,那趙氏這邊就算通過了,其他家便不成問題。 正事兒說完,趙含章喝了一口水,想起一事來,扭頭看向趙瑚,“七叔祖,你之前欠縣衙的賦稅得補上,含章現在窮得很,您可得幫幫我?!?/br> 趙瑚一呆,差點兒跳腳,“我什么時候欠縣衙的賦稅了?” 他瞪眼,不假思索的喊道:“你要查隱戶?好啊你趙三娘,我才幫你說話,你自己都隱戶呢,轉身就查我隱戶?” 趙淞重重的咳嗽一聲,警告的喊了一句,“老七!” 趙含章無語道:“七叔祖,我啥時候說過要查你隱戶了?我要的是縣衙賬簿上該有的那一份賦稅,我都核對過了,你每年都少繳了,去年尤其多?!?/br> 趙淞就幽幽地問,“老七,你是不是把你家的明賬給并到暗賬里去了?” 趙瑚就用力思考起來,難道他真的弄錯了? “我回去讓人查一查,”趙瑚頓了頓后道:“范縣令都死了,人死賬消,你還找我拿賬……” 趙含章幽幽地道:“七叔祖,那賬不是范縣令的,是西平縣衙的,我現在是新縣令?!?/br> 其他人也忙道:“是啊,老七,你就給她吧,現在三娘也難,要養這么多人呢?!?/br> “給她吧,給她吧,隱戶都給你留著了,又沒掘你的底,她一個孩子,要是不先找個大頭的下手,后頭縣城那些人也不可能搭理她?!?/br> 趙含章深以為然的點頭,“還是十一叔祖通透?!?/br> 趙瑚:“合著你拿我當你殺雞儆猴的雞啊?!?/br> 趙含章:“那必然不是,以七叔祖您欠的數目來看,您哪是雞啊,您得是那只猴?!?/br> 趙淞又轉而訓她,“促狹,哪有這樣和長輩說話的?” 趙含章連忙乖巧的認錯,氣氛一松,大家都笑起來。 第181章 安置村 只有趙瑚心情不太好,嘟囔了好幾句才道:“我回去就讓賬房查?!?/br> 趙含章很大方的道:“此事含章也不是很急,現在要種冬小麥了,賬我們可以種完冬小麥后再清?!?/br> 說到種地的事兒,趙含章很是重視,叮囑道:“叔祖們手中的地最好都種上,若是缺人,可以和我要,我那人特別便宜,一日兩餐,再加上一天兩斤麥子就可以,犁地播種除草窖肥,他們都能做?!?/br> 眾人:…… 還以為她要孝敬他們,免費幫干呢。 但想到如今各地的混亂,明年糧食的確可能飛漲,于是也默認下了她的這個定價。 不過……“這種地可不止是下種而已,后面還需要除草、除蟲、施肥,還有收獲,到時候你還有人給我們嗎?” 趙含章:“自然有,到時候凡是趙氏塢堡所請,人工都要比外頭市價便宜三成,要是人不夠,我把我那些部曲拉來干?!?/br> 眾人這才放心,開始在心里計劃起來,本來因為今年死了不少人,他們打算丟荒一些土地的,實在是耕作不過來。 但如果趙含章肯出人那就要另外計劃了。 談完了正事,趙含章隨口提起她母親,“現在上蔡莊園那邊已經穩定,我打算請母親回西平,只是縣城里她不熟,還是住在老宅最好,既有熟悉的人說說話,也有叔祖母和伯母嬸娘們照看一二?!?/br> 聽說王氏要搬回來,長輩們臉色更加和緩,頷首道:“是該搬回來,總在外頭住著像什么話?” “回來也好,若有事,族里也可以幫襯一二?!?/br> 王氏住在上蔡,而趙含章和趙二郎又住在縣城里,如此生分,哪怕他們心里知道他們是自己人,心里依舊有些不安定。 王氏住回來也好,別的不說,顯得親近多了。 而且王氏住在塢堡,以后和趙含章來往也方便許多,她也要有些顧慮。 趙含章見他們很歡迎王氏,也很高興,于是雙方皆大歡喜。 趙含章特別殷勤的陪趙銘將長輩們送出門。 趙銘等他們走了才扭頭問趙含章:“你用那征兵令招了這么多人,打算怎么安置他們?” 她賬上就放三千人,剩下的她全給隱下來了,趙銘都不知道該說她膽大,還是愚蠢,“這么多人,你養得起嗎?” 趙含章淺笑道:“當然,伯父若不信就且看著?!?/br> 她道:“我要是做成了,以后伯父可要幫我?!?/br> 趙銘揮手道:“走吧,我就不送你了?!?/br> 他轉身回屋。 趙含章笑了笑,跑回去找傅庭涵和趙二郎回縣衙。 王氏依依不舍,知道趙含章忙,所以不敢拉她,便拉趙二郎,“二郎,要不你留下陪阿娘吧,阿娘帶你去做客吃好吃的?!?/br> 趙二郎用力的把手抽開,不樂意,“阿娘,我是去練兵的,我現在是什長了,不能隨意離營的?!?/br> “你才多大,那就是你姐哄著你玩的?!?/br> “才不是呢,”趙二郎不高興道:“我和阿姐去灈陽,還上戰場了,雖然我沒拿人頭,但我搶到東西了,我有戰利品?!?/br> 趙含章回頭道:“阿娘,讓他跟我去吧,留他在塢堡里無所事事,反而浪費大好光陰?!?/br> “他這個年紀應該進族學讀書……” “算了吧,您放過十一叔祖,也放過二郎吧,送他去族學,最后不是他被打死,罵死,那就是十一叔祖被氣死?!弊鍖W現在是十一叔祖管著的。 王氏想到他怎么也不開竅的榆木腦袋,嘆息一聲,應了下來。氣壞她沒什么,要是氣壞了族中的長輩,那名聲就要壞了。 從塢堡到縣城并不遠,三人騎馬一小會兒就到了。 縣衙里主事的人一下跑沒影了,耿榮和宋智等人要找人找不到,正急得團團轉,看到趙含章和傅庭涵回來,立即迎上前去。 “女郎,傅大郎君?!?/br> 趙含章微微點頭,問道:“怎么了?” 宋智道:“依照傅大郎君的吩咐,這幾日新投奔而來的人都編滿了,不知要送往何處去?” 傅庭涵道:“把名單和總數給我,我一會兒安排?!?/br> 耿榮則道:“各家積年少納的賦稅已經都算出來,這是賬目?!?/br> 連陳四娘也過來了,躬身道:“快要入冬了,育善堂里的被褥和衣服都不足夠,新收的孤寡過多,現在的院子也已經放不下?!?/br> 趙含章將馬扔給迎上來的衙役,“走,我們進大堂去說?!?/br> 耿榮道:“還有小麥種子,女郎要種這么多地,種子根本不夠,現在已經開始修整土地,不日就要下種了?!?/br> 總之事情很多,都是需要他們出錢拿主意的事。 趙二郎稀里糊涂的跟著他們進大堂,趙含章轉身看見,便拍了拍他的手臂道:“回軍營去吧,帶著你的人去訓練?!?/br> 趙二郎一下就活了,高興的應下,轉身就走。 臨走前看到靠在門口的傅安,一把拉上他,“走,跟我去練兵?!?/br> 傅安扒拉住柱子,“二公子,我要跟著我們家郎君?!?/br> “姐夫又用不著你,你跟我去吧,一會兒給我們念兵書,姐夫上次給我念的我又忘了,晚上阿姐肯定要考我的,快走……” 傅安想到他們的訓練強度,倔強的抱住柱子:“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