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林瑯如今繡東西累了,就出來“清理”荒草。 雖說上次沒能見到繡品店鋪的老板娘,不過林瑯以一套不同樣式簾帳徹底征服了老板娘,最外面的花邊還是林瑯哄蕙娘教她的絕頂針法,自然不同于他人,因此就算兩人沒見,這長期合作的事情也差不多定下來了。 整個林府熱熱鬧鬧,唯有林瑯無所事事的拔草,這么一小會,一小圈的草地都被林瑯薅禿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從哪兒過來的野狗把草都給禍禍了。 杏兒走來,神色鮮有的凝重,她左右看了下周圍,蹲下身對林瑯道:“小姐,常姨娘請你過去?!?/br> 林瑯眉心一皺,下意識的覺得厭煩,到了常姨娘面前不免又要演戲,平日里在錢嬤嬤面前已是乏累,好不容易得了些空閑,怎的又生事了? 如今她心思叢叢,在常姨娘面前肯定要將刁蠻無禮的鄉下姑娘樣子演的逼真,這才能夠唬人,之前她都是在眾人面前短暫表現自己的粗鄙,若是單獨見常姨娘,怕是要難了,“她可有說何事?” 從她來了林府,常姨娘是從未單獨叫她過去的。 杏兒沉著臉搖頭,“并未,只是,那丫鬟的表情雖說冷淡,但我瞧出一絲得意,怕是要發難小姐?!?/br> “我怕她什么,”林瑯也是一肚子火沒處撒呢,大不了就再演一場,“如今父親一直等著哥哥舉薦他上位,她再鬧也比不過父親的一句話,走,去瞧瞧?!?/br> *** 林瑯與杏兒回屋,杏兒端來一盆清水讓林瑯洗過手,又換了一身鵝黃衫裙后,主仆二人去了北院常姨娘的住所。 丫鬟通報之后,林瑯提步進入常姨娘的屋內,她第一次來到常姨娘的住所,只是一眼,便可看出屋內的華麗,玉器彩瓶,雕欄桌椅,無一不精致,就連門口都擺著各色花草,芬芳沁人。 對比蕙娘與林瑯住的地方,這里簡直堪稱奢華。 林瑯做出一副驚訝模樣,大喇喇的觀察著屋內,這幅狀似貪婪的樣子令常姨娘又鄙夷輕視,又心生愉悅。 直到林瑯望見屋內右側的一扇華麗屏風,白鳥齊飛,栩栩如生,幾乎要飛出屏風般生動,最珍貴的是云繡制成,林瑯瞬間眼皮一顫,大吃了一驚。 這針腳繡工絕不會認錯,一定是母親的手藝! 蕙娘繡的這樣大的一扇屏風,如此貴重,怎么竟會出現在常姨娘的屋子? 林瑯表情陡然僵住,常姨娘也終于欣賞夠了林瑯的表情,輕慢的放下手中的白玉茶盞,一雙薄薄的嘴唇開啟,“林瑯,姨娘今日單獨叫你過來,就是為了給你留些林府嫡女的臉面,”她雙目一瞪,聲音洪亮的喝道:“你可知錯!” 一般的小姑娘在這樣嚴厲逼問下,哪怕是心中坦蕩,也會被嚇得流淚顫抖,直接求饒。 可林瑯是見過狼襲惡斗,又經歷幾次生死,連懸崖都掉下去過的人,不說走過大風大浪,常姨娘這種小雨點似得威壓林瑯真沒放在眼里。 她昂起小臉,十分桀驁不馴的回道:“林瑯不知哪里做錯,惹得姨娘這樣發怒,若不是哪里得罪了姨娘,你直說便是?!?/br> 常姨娘見林瑯這幅模樣,不怒反笑,她本就是顧著一層臉面才稍稍給林瑯一個臺階,實際上巴不得她不承認,“好,既然你執迷不悟,那也別怪姨娘鐵面無情?!?/br> 她揮了揮手,“將黃管家叫來?!?/br> 常姨娘信誓旦旦,竟然連裝模作樣的掩飾功夫都不做,她一聲令下,黃管家就進來了,根本不想是被別處請來的,林瑯一觀便知,這是下好了套只等她來了。 林瑯在心底冷冷一笑,倒看常姨娘翻出什么花來。 干瘦的黃管家進屋跪下,恭謹萬分的對常姨娘道:“見過姨娘,老奴已查過帳,卻是少了二百兩錢銀,且剛剛去過大小姐的屋內搜過,正好找到了這些銀兩,請姨娘過目?!闭f著他拿出一個包裹,正是林瑯上次賣給繡店得來的二百兩錢銀,因是上午杏兒才拿回來,林瑯還未收拾好,沒料到常姨娘來了招守株待兔。 林瑯大驚失色,“你竟然趁我不在搜我的屋子!” “大膽,真是沒有規矩,你怎能用這種語氣和姨娘說話?!背R棠锷磉叺难诀吆瘸饬脂?。 林瑯冷笑一聲,知道自己是入了局,“姨娘倒是好規矩,教下人罵小姐,真是好教養?!?/br> “夠了,我身為林府內宅的當家,想要查明真相,搜你的屋子雖說不好,到底也是為查明真相,”常姨娘細細的眉毛一挑,松垮的法令紋下面的尖下巴一挑,“看來你是不到黃河不死心,叫人進來?!?/br> 一個小廝進來,低著腦袋說:“見過姨娘,大小姐?!?/br> 常姨娘得意洋洋,“將你見到的通通說了,我不會怪你?!?/br> 小廝咳了幾聲,不經意的看了眼林瑯,見林瑯目光森然,不禁打了個冷顫:“是、是,姨娘?!?/br> 當初幾人都是常姨娘挑人送到南院的,這人怕就是常姨娘藏在他們這里的釘子,如今里外應和,林瑯倒生出一種看戲的自在來。 小廝吞吞吐吐的開口:“近些日子,大小姐差杏兒總出府,到了夜間兩人還在屋里說話,并不讓外人進去,而且出手十分大方,就連喂黑馬的都是用上號的豆料,按理說,夫人和大小姐的院中月例是支付不起這么多花銷的,我本來以為是大小姐用自己的錢銀,直到前幾天,我見杏兒深夜出去,往放錢的銀庫走,回來就拿著一個包裹,正、正是地上這個,而后我聽黃管家說家中少了錢銀,這才起了疑心,我怕大小姐知道我發現此事會發罪了我,所以才來稟告姨娘?!?/br> 杏兒神色大變,大喊:“我沒有!”她有些慌了,最近她的確經常出府,可在深夜出門去銀庫根本就是血口噴人! 林瑯微微側起長眉,給杏兒一個眼神示意她安靜。 常姨娘老神在在的彎起嘴角,好似一把泛著冷光的鐮刀,“林瑯,如今人贓俱在,你還有何話說?!?/br>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若林瑯今日認了,她這輩子都脫不干凈令人偷盜的罪名,以常姨娘的心性必將大肆宣揚。 何況這根本就是個提前設計好的圈套,最麻煩的,就是她到底如何解釋從她屋子找出來的錢銀罷了。 “我沒有做過,更沒有指使杏兒,這錢是我自己的?!?/br> 常姨娘露出一個諷刺的笑:“二百兩雪白銀錠,這分明是京中的錢,林瑯你是從渝鎮來的,哪來的這么一大筆錢?” “怕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學了你母親吧?!?/br> 林瑯什么都可以忍,唯獨不能碰她的親人,她厲色道:“今日說的是我的事情,我自認清白,與我母親何干,姨娘莫要失了分寸,要知道我的母親是林府的夫人,這樣毫無尊重之言,就是林府當家的做派?若真是如此,才叫人貽笑大方!” 常姨娘沒料到林瑯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氣的臉都白了,“你竟敢如此對我說話!”她瞥到桌上的剪刀,真恨不得一剪子劃花了林瑯的臉。 “是你無禮對我母親在先,何況又串聯這么多人一起污蔑我,什么賬上燒錢,什么見杏兒夜晚出門,拿著我的錢說是贓物,你們一個個的真是不怕昧了良心!”她高聲呼喝,面目冷凝,頗有幾分云飛揚喝問匪徒的氣勢。 一下子黃管家身子一顫,背脊彎了下去,那小廝更是滿臉冷汗,緊張的不住的發抖。 常姨娘沒料到林瑯竟然如何跋扈張揚,竟沒嚇住她,反而被她將了一軍,可她是有人證有物證,就算林瑯不認,也能壓著她低頭。 “你既然如此蠻橫,我也只能用硬手段了,來人,將大小姐關到房里,誰來都不準開門,飯菜一律不準給,賤婢杖責五十,趕出府中!” 杏兒臉色一白,杖責五十,這是要打死她來個死無對證。 “誰敢!”林瑯擋在杏兒面前,阻了上前的一群小廝,她看向常姨娘,“你想一手遮天,也要問問這天到底隨誰的姓!” “我要見父親,否則誰也別想動我的人!” 常姨娘哪里能等到林正則回來,她冷笑一聲,表情陰冷無比:“老爺晚上才能歸府,等那時再見也不遲?!?/br> 她大手一揮,“將他們通通押下去!” 瞬間,七八個小廝一擁而上,圍住了林瑯與杏兒。 作者有話要說: 九寶呀么透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60724 22:05:01 九寶呀么透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60724 22:07:19 哇哇扔了1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60725 00:13:32 陌景莓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60725 11:44:32 感謝以上三位的地雷,好開心嗷~~~有地雷的日子就是美好! 又要月底了,求一求營養液~不然月底清空也是沒,給我投一投被~么么噠! 第66章 心狠 在場的下人幾乎都是常姨娘多年把持林府內宅培養的忠心之人,林府多年無夫人,一直由她掌握大權,就連從前府中所有的開銷,大部分都是靠她的嫁妝得來,再有林正則的寵愛,常姨娘在林府當中絕對是說一不二,只手遮天。 若是其他府邸怎可能發生姨娘命令下人責罰嫡女的事情,可林府情況不同,蕙娘太過孱弱,她之前獨自在林府時都一直被常姨娘“軟禁”在南院,連林正則的面都見不到,甚至幾乎差點被故意折磨病死,林瑯身邊除了帶來的杏兒和平叔,其他都是林府的老人,根本培養不出心腹,而且常姨娘是林府的女主人這個認知已經多年來在林府中人根深蒂固,哪里是剛來了幾個月的林瑯能夠動搖的。 一群男人團團圍住了林瑯,雖說不上高大強壯,但到底是男人,手上的力氣不小,他們顧忌著林瑯的身份自然不敢動她,只伸手去抓杏兒想將她拖走。 若是杏兒真讓他們拉走打五十大板,怕是命早沒了,林瑯怎能眼睜睜地看杏兒死,她一邊喝令眾人退下,一邊又在努力思考對策。 她的目光轉向常姨娘,常姨娘眉飛色舞的獰笑,簡直是開懷極了。 林瑯的注意力突然被桌上的鋒利長剪刀吸引了,事到如今,只能撕破臉了。 她正要去奪桌上的剪刀,卻聽到門外有馬的長嘶鳴叫,伴隨著人的高呼,是平叔的叫喊聲:“哎呀,毛豆你跟著我干什么,一會兒再給你吃,怎么還跑過來了——” 他罵罵咧咧的訓著,被追著跑入院中,平叔手里還拿著一個籃子,里面裝滿了嫩草,眾人被他突如其來的闖入一驚停了動作,待平叔看到自家小姐和杏兒被一群人圍住時,登時臉都黑了,大喝一聲:“你們在做什么!” 平叔為人大大咧咧,年紀又大,但他最忠心護主,誰敢傷他家夫人小姐,他就能豁出老命去! 他當然打不過這群年輕力壯的男人,可嘴里哇啦啦的喊著又直沖過去的氣勢竟一時震住了眾人,讓他闖進屋子,又將杏兒從那群下人手里搶了回來。 “大膽,你這刁奴竟敢擅闖進來,一起拖下去打板子!”常姨娘怒容滿面,本來該順利進行的計劃屢生阻礙,她已經開始厭煩了。 林瑯沒放過時機,高喊一聲:“毛豆!” 毛豆聽到自家主人的呼喚,歡悅的叫了一聲,直接奔進屋子,這么個大黑馬闖進來可不是鬧著玩的,不僅驚到了眾人,連常姨娘臉色都白了,站起身直往后退,生怕被傷了。 林瑯趁此機會,拉著平叔杏兒出了屋子,剛邁到院中,常姨娘急促又不甘的叫聲響起:“去、去追!一群沒用的東西,一匹畜生罷了,又不是豺狼虎豹,怕什么,給我將它套??!” 下人們拿出繩索去套毛豆,剛圈到它的脖子,毛豆大腦袋一低頭看到粗聲,情緒瞬間高漲,前蹄騰空一個起身就將套繩索的人拉到在地! 毛豆曾在不崀山的山寨被毀后獨自流浪過好一段時日,期間農夫、、村民、獵戶都想抓它,遇到最厲害的一伙人就是專門用繩子套它的脖子,再騎到它身上,它曾在這些人手下吃過不少苦,因此一見有陌生人套它的脖子立刻暴怒大叫,跟瘋了一樣左右晃頭,還是林瑯膽子大將繩子從它脖子上拽了下來,然后它就聽到自己的主人指著那群要套它的壞人大喊:“毛豆,踹!” 它聽出主人命令的語氣,立刻上前,飛出一蹄! 剛剛套它的男人就被它大力踹飛了出去,直落到三四米遠處,眾人驚愕的全部呆了。 常姨娘憤怒的不住高喝,連刀子都讓他們拿出來,她是不怕趁亂傷了林瑯一行人的,只要不鬧出人命來,她是什么都不怕的。 可毛豆哪里是普通溫馴的家養馬,它可是連狼都踢死過的,別人兇,它更怒,擅長跳躍奔跑的游風都躲不過它的神蹄,何況這幾個手腳不快的下人了。 在毛豆連著踹倒五個人后,林瑯喝止了它。 她昂起一張小臉,倨傲的望著一臉雪白的常姨娘:“常姨娘,待父親回來,我自會去找他說明今日之事,林瑯先行離開,你不必送了?!?/br> 常姨娘捂著胸口,呼呼的喘氣,顯然是被暴躁發狂的毛豆嚇到了,若不是旁邊兩個丫鬟的攙扶,怕是已經坐倒在地,饒是如此,她仍是恨恨的斥道:“你、你好大的膽子,毫無尊卑上下,竟敢在我的院中大鬧……” 沒等她說完,林瑯勾起唇角,露出一個諷刺又帶著得色的笑,打斷了常姨娘:“尊卑上下?真論起來,我是林府的嫡女,你一個小小姨娘和我輪尊卑,真是不怕讓人笑掉了牙?!?/br> 常姨娘臉色一白,立刻咬緊了牙,連眼睛都悠悠泛紅,顯然是林瑯這句話說到了她的痛處! 沒錯,這么多年來,她一直以林府的女主人自稱,可蕙娘一回來,再孱弱無能,她也是占了夫人正位,自己是庶,生的孩子也是庶,只要蕙娘在,她永遠都改變不了身份。 總算見常姨娘咬牙切實的氣結不語,林瑯也覺得暗暗出了一口惡氣。 她大搖大擺的牽著毛豆走向前去,眾人立刻分開一條路,看著林瑯一行人離開北院。 “真沒見過這么瘋的女郎——”有人輕輕地念了一句,眾人都在心底稱是。 即使是常姨娘的心腹都不禁在心底嘀咕,這林瑯真不是個好對付的,連跋扈潑辣的常姨娘都沒能制住她,竟然是個這么狠的硬角色,就看晚上老爺的決定,就知道林府的風是往哪個院子里吹了。 黃管家湊到常姨娘面前,低聲問:“姨娘,若是老爺回來……” “按原來說的做,”常姨娘的眼底迸裂出怨恨的陰毒來,低低的說道:“她還真以為老爺會向著她?!?/br> 丫鬟扶著她坐回屋子,常姨娘抓住剪刀,丫鬟奉上布匹,可常姨娘這次并沒有剪布泄恨,而是若有所思的望著泛著冷光的剪刀。 她突然高高的舉起剪刀,眼瞳匯成一個尖,緊盯著自己的胳膊,丫鬟們頓時尖叫出聲,“姨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