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沈連卿見她這樣唇邊的笑意加深,知道她如今體虛,也不逗她了,吩咐杏兒喂她喝粥,臨走前突然回頭說了句:“我記得你還有別的家人,我已經派人去找了,若是有消息我會讓你告訴你?!?/br> 在林瑯意外期待的眼神下,沈連卿沉吟了下,“當然,你若是著急,也可以來找我,只是,懷里可別揣著石子?!?/br> 趁著林瑯沒反應過來,沈連卿微微一笑,離開房間。 留下林瑯抓著被角,琢磨他的意思,他是讓她主動去找他? 什么時辰,去哪兒找他都沒說清楚,他到底什么意思。 ************************************************************************************倒是一旁的杏兒先出聲,“小姐,他是什么人?” 杏兒問愣了林瑯,稍稍一想便如一桶涼水倒在頭上,過了片刻,她才開口說:“他叫崔珩?!?/br> “崔珩?”杏兒睜大了雙眼,“小姐確定?” 林瑯點頭,說起來,她知道的也就是他的名字,當然能確定。 杏兒的臉突然嚴肅起來,“據我所知,有這樣身家相貌又名為崔珩的只有一位?!?/br> 在林瑯好奇的目光下,杏兒道:“就是當今的丞相獨子?!?/br> 杏兒說,崔珩在京中盛名已久,他的父親是當朝宰相,因妻子病逝,多年未娶,膝下只有他一個嫡子,而崔珩自幼相貌出眾,甚至說是很是特別,只因甚少出門不為人知他的真實容貌,不過他詩書甚好,但由于其母懷胎時受傷,導致崔珩自幼體弱多病,不得不常年在家長養病,因此更無緣仕途,但他還未婚娶,相貌世家皆是上乘,京中女子對他的仰慕自是不少。 杏兒也沒想到今日真的見到傳說中的崔珩了。 體弱多??? 多病倒是對的上,林瑯與沈連卿相處中,他的確幾次發病,每次都來勢洶洶,最后一次差點身亡,體弱的話,按照剛才那廝抓著她手腕的力道,體弱就怪了。 她正悶頭想著,杏兒在一旁問了句如同霹靂的話:“小姐,你對他可有意?” 剛才兩人的動作眼神可瞞不了她,難得看到自家小姐啞然的模樣,杏兒睜著一雙柔美杏眼,緊盯著林瑯不放。 第52章 團聚 林瑯沒有回答杏兒這個問題。 并不是想隱瞞或者羞怯,而是自己也有些弄不清對沈連卿的感情,或者說,是下意識的回避了。 就連杏兒都能知道崔公子的身份世家,品行來歷,而她,也不過知道一個名字。 顯然是有意隱瞞。 林瑯覺得她與他的確是相逢于危難,有共度難關之情,可若是再深一層,便是天闔之距。 這種想法在看到屋內的擺設更加確定。 就連屋子里的炭都燒得這樣暖而不嗆人,對比她家一直燒柴,可見一斑。 于是林瑯以自己餓了為由擋過了杏兒的問題,杏兒本是見到林瑯十分欣喜,說這話也是逗她開心,但她一時忘記林瑯的身份不如從前的主子,哪里能羞赧的和她言說,因此在見到林瑯神色微變后,她就將之前沈連卿端進來的米粥送到林瑯面前。 林瑯接過喝了一口,這一路來驚險慘遇,可謂一直在擔驚受怕,如今一碗熱騰騰的美味米粥囫圇吞下,熱氣從口到喉順流而下,不等熱意翻涌再進一箸,暖意從胃擴散至四肢百骸,直至米粥殆盡,汗珠從額頭后頸沁出,水汽漸漸蒸騰,林瑯這才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終于,能吃上一口熱食了,林瑯吸一口清涼之氣,緩緩吐灼熱之息。 杏兒從她手里接過瓷碗,遞上一盞茶盅給林瑯,等到林瑯順勢接過喝了兩口之后才突然想起來……這個這個……好像是崔公子喝過的? “你你快拿走?!绷脂樞奶蔑w快,只覺得一雙唇都熱起來了,把茶盞塞到莫名其妙的杏兒手里,她立刻躺下,拿被蓋住自己的腦袋,生怕這時候那人再過來,若是讓他知道了……“杏兒,給我換個杯子喝茶,我不要用這個?!?/br> 杏兒;“是?!彼皭澋奶ь^看了看房頂,悠悠貪戀一聲,一別數日,她家小姐的心思她還是猜不透啊。 ***********************************************************************************由于杏兒來了,林瑯一直懸著的心放下一半,病也好的快了,等到她能起身下床,徹底好了能出門時,看到外面白雪皚皚,寒風吹來才恍然知道,如今已入冬了。 平叔到現在還沒有消息,林瑯仍舊在擔憂,而且已時隔不少日子,因此她決定去問問沈連卿,不過她并不知道他在哪里,走了幾步,看到廊前站著一個年輕小廝,便上前問道:“請問崔公子在何處?” 年輕小廝年紀很輕,個子比林瑯高上一個頭,但樣貌很招人喜歡,尤其是長輩的那種。他有一雙圓圓的眼睛,臉也是圓圓的,兩邊一對招風耳,臉上還有一種未脫的孩子氣,笑起來的時候特別純真,就如現在,他看到林瑯一雙眼睛刷的睜圓了,眨了兩下,露出一個特別高興又熱情的笑容,“林小姐要見我們家爺?請跟我來,你叫我季明就好?!?/br> 林瑯微微頷首:“麻煩你了?!?/br> “林小姐不必客氣?!彼攘税雮€多久終于見到真人了! 端王全府的奴仆一半是以前公主服侍的老人,也有一部分是老王爺派來的,年輕的大多都是老輩兒的孩子,不過季明是例外,他是流浪在外,被沈連卿撿回來的,后來又認了木伯當義父,木伯一輩子除了打仗就是cao心沈連卿的婚事,天天對季明耳提面令,身為沈連卿的貼身下人,年紀也差不太多,要多勸勸王爺,就這樣,季明天天和這群老仆一樣,開始cao心起了沈連卿的婚事。 終于久旱逢甘霖,他們家王爺前些日子帶回來個姑娘,還十分在意的樣子,簡直讓整個府里的人都沸騰了。 多少年了啊,他們家王爺別說納妾了,連姑娘碰都不碰一下??! 他們王府可就爺一個嫡子??! 這下終于來了個女眷,一定要讓對方舒心放心,各種開心,要提起一百個精神頭服侍,讓對方離了這地方就活不下去的那種,這樣肯定就舍不得離開王爺了。 現在哪怕只有一線希望,先弄出來個娃都可以! 只要王爺別再這么清心寡欲,他們全府上下是真怕沈連卿超脫世外去做了和尚,那他們真是要哭死了。 于是季明展開了自己巨大的熱情,一路上不斷提醒林瑯小心走路,又問她有沒有哪里覺得不舒服,一邊又開始主動講說府中的華麗,他年少氣盛,也沒注意到林瑯越來越沉默的臉龐,只以為她性子安靜,一心想讓她看到他們府里的好,當然,最好的,是他們爺。 季明自豪的想。 ***********************************************************************************瑞雪正隆,銀絲炭將屋內燒得暖和宜人,沈連卿穿著一襲薄衣,眼角眉梢凌厲動人。 屋內只有他與木伯兩人,沈連卿端坐于上首,木伯大咧咧的坐在下面。 木伯:“王爺,徐誠剛把東西報給我,說是那山寨里的地火雷與霹靂彈都是別人給的,說是姓白,我估摸著就和山下那群人是一撥的,還有你說的那藥,沒兩把刷子根本制不出來,能這么費心費力要至您于死地,會不會是那位?”他沒敢直說,眼睛一瞇暗示了下,顯得一張臉更可怖了。 沈連卿一手擺了擺手,否定道:“不會是他,若是他要我死,下手不會這么輕,而且那藥粉只能催發毒性,并不對癥,估計是這位?!彼麑⑽逯笍堥_,跟木伯比了比,修長玉白的手指十分好看,木伯卻吃了一驚。 “是他?王爺與他素無來往,他為何設計我們?” “大約是從那位言行上察覺到什么了吧,畢竟他是那位最愛的孩子,”沈連卿低低地笑了笑,“不過只知其意,不知深淺,所以不怕對手沒腦子,就怕腦子進水,貿然出手結果還失敗,他估計也沒想到后果吧,等我回京送他一份好禮?!?/br> 木伯瞪圓了眼睛,一拍椅子,“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這時季明喜滋滋的走進來,說林瑯過來了,沈連卿露出一個淺笑:“讓她進來吧?!?/br> 季明一看自家王爺笑的這樣頓時心花怒放,有戲,太有戲了。 他出門,木伯也作揖離開,等道林瑯進來時,屋內只有沈連卿一人,他目光柔和,聲音低沉:“你來了?!倍潭痰囊痪湓?,卻好像他一直在等她似得。 林瑯點頭。 “身體好些了?” “已經痊愈了,多謝崔公子關心?!绷脂橆D了頓,“崔公子呢?” 現在聽她這般叫自己沈連卿真覺得刺耳,作繭自縛又怪得了誰呢,他沉吟道:“我已無事,你不必太過掛懷?!?/br> 她就是問一下,怎么到他那兒就成了太過掛懷,好像他知道她天天惦記他似得。 林瑯飛快的看了他一眼,她不是個扭捏的人,自知與他并無可能,干脆直接了當,“崔公子,請問我的家人你可有消息?” “你說的那位老漢我還未找到,不過木伯方才和我說了個趣事,說是不崀山下最近有一匹兇馬,身高腿壯,脾氣又燥,一些農人圍著都沒套住它,不知會不會是你家的那匹?!?/br> 會是毛豆嗎? 林瑯有點激動,“可以試試給它豆子,一顆一顆的往前面放,若是我家的馬肯定會跟著走?!?/br> 沈連卿:“……” 這是馬還是狗? “好,我會差人試試?!?/br> “麻煩崔公子了,等我到了京城,會讓家中長輩備禮感謝?!边@話說的有禮又冷淡,明明之前不是這樣,為何短短數日,她突然拒人于千里之外? 不過沈連卿只一句話便化解,他揚眉一笑:“不必客氣,之前你多次救我與危難,甚至最開始還怕我染上風寒為我脫衣……” 林瑯蹭的一下臉就漲的通紅,不是說好不提這個的嘛。 “請不要說這件事了!” 沈連卿眼睛一眨一眨,無辜極了,“我自然不會和其他人提起,如今只有你我,我只想你不要與我太過見外罷了?!闭f完在林瑯的注視下還淺淺的彎了下唇角。 “……”他絕對是故意的! 林瑯如今不愿與他有太多接觸,越是了解,越是深陷其中,于是站起身福了下身:“那之后有勞,若是有消息,麻煩讓季明告知我?!?/br> 沈連卿:“我會去和你說的?!?/br> 林瑯垂下眼睫,沒再言語,轉身離去。 回去途中,她一直沉默,直到在庭院中看到一排大樹,林瑯覺得自己的手有點蠢蠢欲動了。 左右看沒人,走到一棵樹下,在杏兒不解的注視下,林瑯掰下一小片樹皮。 杏兒一驚,她想她家小姐真的在摧殘植物這方面天賦異稟,這么高的書,樹皮一定后硬,她家小姐小手一掰,就掉一小塊,厲害厲害。 林瑯心煩意亂,一邊想沈連卿什么意思,一邊又擔憂平叔和京中的母親哥哥,各種焦灼情緒混雜在一起,直到大叔被扒的露了白,杏兒在旁提醒,“小姐,天寒地凍,快回去吧?!倍揖退阋菢淦ひ矂e可一個來啊,太明顯了。 林瑯發泄完情緒,和杏兒回了房。 遠處的季明趕了過來,看了看被扒的樹,苦思冥想,這是在暗示這個嗎? 難不成是給爺兒看的? 現在男女傳情的方式這么特別? 這個橢圓形狀代表了什么呢? 年少的季明決定要看書學習一下,或許能從旁幫王爺一把,早點讓府中有王妃! ***********************************************************************************沈連卿的動作很快,沒幾天,季明說沈連卿要見林瑯,她收拾一番往大堂走去,卻在庭院中看到了他。 玉冠束發,錦緞大氅,冬日雪白美景,中間站著眉目如畫的沈連卿。 他朝她招了招手,林瑯恍若夢中醒來,一步步向他走去,到了他的面前,沈連卿微微傾身,臉低下對著她,“轉頭看看?!?/br> 這張臉林瑯真的喜歡,一時倒有點舍不得,直到聽到馬兒嘶鳴,林瑯精神一震,回頭一看,木伯牽著一匹高大黑馬,黑馬蹄子亂踏,不住的甩頭想掙脫木伯,看起來暴躁極了。 “毛豆!”林瑯飛奔過去,她個小夠不到毛豆,只能手伸過去摸它的毛。 木伯見狀要攔,“可別摸,這馬兒勁兒大的很,還咬人咧?!?/br> 可毛豆并沒有咬她,在見到林瑯,它先是小心翼翼的上去聞了聞林瑯,從手到腦袋,熱氣噴到林瑯臉上她也沒躲,等到林瑯從懷里拿出裝豆子的小袋子,一手的豆子放到它嘴下,毛豆的蹄子才不刨地,試探著伸舌舔了一口,嘎巴嘎巴的嚼著豆子,熟悉的味道傳來,毛豆終于認出林瑯了,委屈的把腦袋一低,伸到林瑯面前求撫摸。 林瑯伸手抱住它的大脖子,一邊摸著它的鬃毛,它似乎又瘦了些,本來養出來的一點rou都沒了,這段日子它也吃了不少苦吧,入冬沒有吃的,又要提放著被抓,真是辛苦它了。 林瑯將一袋子的豆子都喂給了毛豆,木伯在一邊看得直嘖嘴,他是見過這黑馬的厲害,跑的快勁兒又大,徐誠費了不少功夫才抓到它,之前有個獵戶一個不下心,差點頭發都被它嚼了,這么個兇惡暴烈的馬在一個小姑娘面前這么俯首帖耳的乖模樣,真是令人感嘆。 可沒想到沈連卿給林瑯的驚喜不止一個,在林瑯安撫毛豆的時候,一旁突然乍響一聲:“小姐!” 林瑯驚訝一看,面黃肌瘦的中年漢子淚眼婆娑的奔過來,一張臉比以往更黑了,可喜悅之情盈余滿面,這張愁眉苦臉的臉現在也歡喜起來,正是平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