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哎? 他、他要怎么辦? 對女人十分生澀的少年將軍頓時懵了一下,然后他選擇轉移目標。 云飛揚將一手鞭子揮的虎虎生風,又高聲厲喝。 “男兒志在四方,當行事光明磊落,你們竟然做如此下作之事,實在可恥!” “這要是在軍中,直接軍棍伺候,打得你們下輩子見到女人都跑!” 兩人鬼哭狼嚎的滾成一團,四處躲避鞭子和馬蹄,偏偏像長了眼睛,他們滾到哪兒,鞭子打到哪兒。 他們只能大聲哭求:“將軍饒命,我們錯了,我們鬼迷心竅,一時糊涂??!” 云飛揚本想再問問林瑯事情始末,見她還臉色蒼白的坐在地上,心中嘆道:遇到事女人還是不行啊,嚇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林瑯如同存了心要打他的臉似得,云飛揚剛感嘆完,她突然站起,整個人像支利箭追風般刷的一下沖進草叢里,她身形纖細,四周又黑,剎那間消失的無影無蹤,云飛揚看的一愣,手上動作頓住,那絡腮胡把旁邊的瘦麻桿猛地一推送到馬蹄之下,跌跌撞撞爬起拼命往反方向跑去。 云飛揚露出一個陰森森的笑容:他已經讓一個莫名奇妙的跑了,還能再讓一個也沒了? 真是這樣,他還做什么將軍。 第19章 冥婚 林瑯在黑暗中四處尋找,終于在一片壓倒的草叢下找到了杏兒,她橫倒而臥,鼻子下有兩行血柱,林瑯一碰,發現血已經干了。 心底懸著的石頭終于放下,松了好大一口氣,還好自己沒有放棄杏兒,杏兒亦沒有背叛自己,甚至以身犯險去呼救,如果之前因懷疑而不顧她的死活,現在的自己該何等悔恨自責。 秋末的夜異常寒冷,她抱住杏兒渾身無力的坐在地上,冷颼颼的夜風一吹,臉上緊繃的難受,淚水干了,淚痕卻還在,就像剛剛發生的事情一般。 呆坐在黑暗的草叢間,林瑯對剛剛發生的事情仍心有余悸。 她也是個生長于和善家庭的小姑娘,突然經歷命運陡轉劫難,腦子里亂糟糟的。 她之所以能夠快速想好對策逃跑,遭到狼襲時的及時應對,包括她超乎年紀的聰慧與成熟,多半是受那個反復出現的噩夢影響。 夢里場景逼真,兇險莫測,身無援助,那群匪人掌控著所有人的性命,嘴唇一張一合,就能決定一個人的生死。 她在夢中附身的女子何等聰明,隱忍不發,小心應對,尋隙反擊,趁亂逃跑! 另一個女子呢,只會嚶嚶哭泣,祈求夫君的援助,可那男人卻推出自己的妻子求生,林瑯相信,如果匪盜要哭泣女子的話,他也一定會毫不猶豫的答應。 所以很小她就明白一個道理,遇險時慌亂哭泣是沒用的,要懂得審時度勢,反手一擊,方有機會逃出生天。 因為反復入夢,林瑯閑暇時也會琢磨一下其中的細節,懂得這些道理學以致用時,她內心升起感激。 這個纏繞自己數年的噩夢,在今天拯救了自己。 不過林瑯也明白,即使冷靜反擊,真能跑了,荒山野嶺,又能有多少生機,夢里的女子那般聰慧,結果還是被一支不知何處而來的弩^箭刺死,墜入山崖。 如果今天不是云將軍聽到哨聲過來,她的下場會是什么? 林瑯禁不住打了個冷戰,耳邊聽到噠噠馬蹄聲響,沒多久,云飛揚高大英俊的身形映入眼簾,他威風凜凜的騎著神駿白馬,手上牽著……林瑯定睛一看,果然是剛剛抓她的兩人。 他們已不復方才的兇神惡煞,滿身的黃土,衣衫被鞭打成條狀,露出下面紫紅色的淤痕,那絡腮胡不知怎的雙腿無力,顫巍巍的走著,全靠身邊的瘦麻桿支撐,搖搖欲墜,他們身上纏著繩子,竟是本來要用來綁林瑯的那跟,最后變成作繭自縛,著實可笑。 兩人走的慢,可白馬速度極快,它是因速度被命名為游風的,兩人稍微走的慢點,就會被拖著走,土地刮過傷口,兩人痛呼大叫。 云飛揚置若罔聞,他一向對這種作jian犯科的小人深惡痛絕,在他看來,有力氣不為國家效力,只知道欺男霸女的男人一律都枉生為人。 他找到林瑯,看到她旁邊躺著的小丫鬟,馬上明白林瑯方才的行為:“原來這兒還有一個,正好,一起走吧?!?/br> 林瑯站起,鄭重的對云飛揚福了福身,誠懇道:“多謝將軍相救?!闭f道尾音,已有哽咽。 她是真的感謝他的出現,如果他沒來,自己肯定會被這兩人帶走,杏兒在這冷夜中昏迷一晚上,多半也是沒命了。 云飛揚之前見她是一副強硬模樣,如今這小女兒狀的樣子倒讓他有些不自然了,他雖是覺得女人大多無知膽小,又天性愚善,倒不是真瞧不起她們,畢竟男人保護女人天經地義,當下回道:“你不必言謝,我是受你家奴仆所托,他當眾下跪求我來尋你,我既然答應,自然要做到?!?/br> 林瑯眼眶一熱,知道平叔如今定是心急火燒,比起夢中孤立無援的女子,她多么幸運,身邊平叔和杏兒,又有云將軍的援助,她沒落到夢中女子的凄慘下場,真是萬幸。 她看向云飛揚,起初她覺得此人武藝高強,但對女子很是輕視,又直接上來討要毛豆,她心中本是不喜,可如今再看,此人性格磊落,為人坦蕩,又重信承諾,連一位陌生低微的仆人請求他都愿意答應,而且并不是隨意敷衍,而是極為重視,可見他并非對人有偏見,可能是有其他緣故才對女人有所誤解。 他身為堂堂將軍,在黑夜中只身一人救助自己,這份情誼,林瑯記在心里了。 “將軍,我家丫鬟昏過去了,”她遲疑了一下,“能否把她抬上馬送回去?”說到后面,她感到難以啟齒。 對方救了自己,現在還讓他把馬讓給自家丫鬟,可林瑯更不想他回去叫人,把自己孤零零的留在冷風急吹的草叢中等待。 柔色月光下,林瑯站在云飛揚的馬前,身姿纖麗,眼若秋水,她沒有無助哭泣,更沒有恐懼的撲倒在他身上冀求安全保護,甚至還如常朝他盈盈輕笑,真誠的對他表達感激,有一瞬間,她的模樣與自己一直渴求的那個形象重合了起來,堅韌獨立,又明媚溫柔,云飛揚不自主的開始心臟狂跳。 他一直想要的那個人,會不會是她? 林瑯見他沒有回答心中忐忑,下一刻云飛揚利落下馬,“我本來也想讓你騎馬回去的,多一個也沒關系?!彼恼Z氣突然變柔了些。 林瑯沒察覺其中的細小變化,對他感激一笑,這一笑牽動了嘴角的傷口,她剛才被絡腮胡連打了兩巴掌,現在還感到半張臉火辣辣的疼。 云飛揚看在眼里竟覺得有點心疼,他是不是瘋了?往??吹脚右蛞恍┬尢炷I的他只會鄙夷,現在看到林瑯忍耐痛楚的樣子恨不得上前安慰一番,甚至想、想把她抱在懷里。 人家可是良家姑娘,他怎能這般褻瀆! 云飛揚在心底嚴厲警告自己,卻不知自己的耳朵臉面已是紅了一片,還好此時是黑夜看不清楚,否則讓大嘴巴葉同看到定是要調笑自家將軍竟是個這么容易害羞的主兒。 轉過身子咳了一聲,再看跪在地上的兩人更是橫眉冷對:“他們兩個你打算怎么辦?” 這兩人被他鞭撻了一頓,如今遍體鱗傷慘狀不堪,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模樣其狀可憐,他曾經路見不平也幫助過被流氓調戲的良家女子,他略微小懲,被救助的女子便開口為其求情,也許她們真的是心性善良,或是是想向他展現自己的美好,可每當他聽到那些女子用嬌柔感嘆的語氣為那群地痞求情時,卻是滿腔的憤慨無處發泄。 他分明是救助者,為何在她們眼里自己反而成為施暴者了。 因此,云飛揚真不想從林瑯嘴里聽到她為他們求情的話,畢竟她表現的和那群庸脂俗粉極為不同。 他心中升起希冀,期待她不要讓自己失望。 林瑯緊咬嘴唇,對這兩個人她非常憤怨,自己與他們素不相識更無冤無仇,他們卻想將她置于死地,滿口的污言穢語更是惡心難聽,那絡腮胡□□熏心的眼神更令她怒火中燒。 她捏緊拳頭,瞪著跪在地上磕頭求饒的兩人咬牙道:“云將軍,其實之前偶然我就知道這兩人有意要對付我,只是當時我不知他們長相,緊接著又突生意外,這才遭此劫難,我并不認識這兩人,所以我想知道,他們為何專盯上我?又意欲何為?” 既然他們不是王氏派來的,那她到底得罪了誰,這樣處心積慮的對付自己,敵人是誰她是一定要弄清楚的。 云飛揚見林瑯沒有心軟,也沒忽略那聲“云將軍”,頓時覺得身心舒暢,只要不是心軟求他放了他們,怎么都好說。他抖抖鞭子,兩人瞬時抖似篩糠,林瑯本以為瘦麻桿會先求饒,沒成想是絡腮胡先惶恐大跪,哆哆嗦嗦的將原委吐了個干凈。 聽到后面,林瑯滿臉煞白,云飛揚臉色鐵青,比起林瑯,他的震驚要更大于她! *** 原來這兩人是同鄉,前方即將抵達的豐鎮是他們的家鄉,他們盯上林瑯的原因很簡單,因為她年輕貌美,身旁又無人保護,可最終目的著實令林瑯與云飛揚心驚,他們竟是要抓她去與人冥婚! 申國北鄰燕國,西靠蜀國,三十年前燕國進犯申國雖是大敗,但趙帥隕落后,兩國邊境常年交戰。 既要打仗,就要征兵,由于當年那場大戰太過慘烈,導致申國人口不濟,有的家中僅有一子,仍要參軍入伍,如若戰死,那家便是絕戶。 貧窮人家有的會在親族家中領養一子聊以慰藉,家中富裕的獨寵愛子戰死,母親整日渾渾噩噩,父親亦寢食難安。 就在去年,豐鎮出現一中年姓魏的神婆,告知眾人她是無源教的地仙轉世,能通鬼神,亦可招魂。 有的人家思念獨子,一試之后,發現這神婆說話舉止與死者完全相同,不少富裕人家紛紛上門。 隨后她私下告知某些富有的“老主顧”,如果能找來生辰八字合適的女子,與死者冥婚便能誕下子嗣,很快有人去人牙子手中買了姑娘,神婆舉行儀式,不出三月,那冥婚女子竟真的懷有身孕! 家中能再續血脈自然歡天喜地,魏神婆的神通聲名一時大盛,不少絕戶的人家紛紛效仿,湊齊銀兩倒不是首要,關鍵是女人! 首先不能強迫,得是自愿,否則鬧到官府喜事就變壞事了,第二若是領過去的人讓神婆一瞧,生辰八字對不上,這錢就白花了。 現在世道也算平穩,若不是山窮水盡,哪家會賣兒賣女,自己養到大的閨女竟要跟死人結親,懷個鬼嬰,聽聽都覺得恐怖惡心,鎮子里的適齡女孩誠惶誠恐,就怕哪個絕戶了的人家上門“提親”。 既是冥婚,人最金貴,于是豐鎮的某些地下勢力便干起了販賣人口的勾當,這些從外地拐來的姑娘人生地不熟根本逃不走,一旦和哪家的死兵冥婚配上,就能得一筆橫財! 如此一來,這兩人見靠近鎮子,觀察林瑯勢單力薄,人又難得長得精致漂亮,正對神婆的眼光,便打起主意伺機而動,想綁走她連夜趕路去下個鎮子,反正她身邊也只有一個老仆和丫鬟,就算出事也鬧不大,士兵們也受傷疲憊,能走動的在幫商隊處理事務,見林瑯落單后當機立斷的下了手。 *** 絡腮胡如倒豆子般將原委利落講完,砰砰朝地磕頭,哭喪道:“將軍我們錯了,我這弟兄母親得了急病,這才昏了頭干這事,求求您饒了我們吧!” 云飛揚緊握拳頭,面色鐵青,已是怒火中燒! 那些和他并肩而戰的戰士,為國捐軀死而不悔的兄弟,竟然在死后被冠上如此荒唐之事! 他指著兩人,覺得胸口有一團火在不斷燃燒,他怒不可遏的罵道:“你們這么做簡直是在侮辱那些戰死的英雄!” 第20章 情意 云飛揚出身將門,自小受家中耳濡目染,不僅向往戰場,更敬佩英雄。 他幼時曾見過父親渾身傷痕,舉酒大笑,向眾人講訴他戰勝的酣暢場面,之后那成為他一生的追求! 而后他隱姓埋名進入軍隊,自小刻苦學武的本領在戰場上逐漸顯露,雖暴露了身份,但卻得了欣賞封為將軍,他覺得自己已經能夠體會父親那時的心境,在戰場殺敵,為國效力,與兄弟談笑言歡,并肩作戰。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這份兄弟情,只有真正到了戰場上,與袍澤一同上陣殺敵,放心的將后背交給兄弟后才能體會。 所以當聽這兩人說完那些曾與他一同殺敵的戰士在死后竟然被冠上如此荒謬之事,他的憤怒可想而知。 這些戰士為國戰死,尸骨無存,身體魂魄都永遠滯留在戰場之上,可他們是光榮的,應該被當做英雄被鄉人銘記,可現在他們成了什么? 因為家人的愚昧,弄出冥婚的行當,從保家衛國的英雄,變成了殘害同鄉的洪水猛獸! 他們用最寶貴的生命換來的名聲,不但沒有光耀門楣,反而成為了窮兇極惡的催命符。 這是何等荒唐之事! 云飛揚殺氣森森,真想一刀砍了面前的兩人,可他清楚罪魁禍另有其人。 因他身上散發出的凌厲氣勢,一時幾人均心驚膽戰默不作聲,良久,云飛揚對林瑯道:“這兩人可否交給我?” 林瑯心中明白此事涉及軍隊,其中必有復雜隱情,她微微頷首:“他們本就是云將軍捉的,自然該由將軍處置?!?/br> 云飛揚淡淡點頭,牽來游風,“多謝了,先上馬吧,我們回去?!?/br> 當高大強健,四肢粗壯有力的游風站到林瑯面前,她多少都有點懵。 她抬頭看他,問:“怎么上?” “哎?”云飛揚常年身邊都是士兵漢子,認識的高門貴女也多會騎馬,沒想到林瑯這樣很少接觸馬匹的女郎卻是不會的,這下倒有點麻煩了,游風身形高大,要是個男人,他還能抱他上去,可換了林瑯……他的目光不由的移到她翹小的臀部,他一手拖上倒是正好,思及此心頭猛然大跳,沒有和年輕女子相處經驗的他頓時臉面都熱了幾分。 林瑯不知云飛揚心思大作,悶頭想了想,問:“云將軍能否讓它屈腿坐下?” “這……”云飛揚為難,讓一匹戰馬坐在地上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