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
冬生耳尖微微泛紅,腳下的速度更快了,黑黢黢大眼睛多了平時罕見的柔和暖意。 午餐極其豐盛,對已經好幾天沒吃過中餐的冬生和阿黃來說,這頓飯絕對是相當合胃口的。 阿黃撐得趴在椅子上,好半天才緩過勁兒來,“冬崽,我們晚上吃火鍋怎么樣?你抓的野雞正好可以拿來熬湯?!?/br> “那你抓的螃蟹怎么辦?”冬生有點猶豫,他還想吃蒸螃蟹來著。 “這有什么,讓廚子給我們另外做一份不就行了!” 冬生把最后一塊紅燒rou塞進嘴里,“嗯,那就這么決定了!” 吃飽喝足,美美享受一個舒服的午覺。等冬生睡醒了,已經是下午了。鄭昀曜帶著他來到沙灘上,曬曬太陽游游泳,喝點飲料吃點糕點和冰淇淋,迎著海浪在海邊散散步,撿點漂亮的貝殼,像孩子一樣拿著樹枝在沙灘上胡亂涂鴉,好像一眨眼天就黑透了。 入夜以后,海邊有些涼,冬生天生體溫就遠遠低于常人,鄭昀曜怕他感冒,將提前準備好的毛巾毯披在他身上,裹好,捧著他的臉,啵一口,笑道:“走吧,該回家了!” “嗯?!倍怨渣c點頭。 兩人正準備轉身離開,海面上突然刮起了一陣怪風,遠處,大量的霧氣從海面上涌出,片刻,周圍就被濃稠的大霧包裹。冬生和鄭昀曜扭頭看向海面,只見一艘巨大的帆船伴著悲壯的葬歌,緩緩從霧中駛來。 等大船越來越靠近海灘,巨大的船只忽然化作無數綠色光點,令人伸手不見五指的大霧悄然散去,徐榮緩緩從大霧中走了出來。 他抱拳拱手打招呼:“李先生,鄭先生?!?/br> 冬生面無表情道:“你去哪兒了?” 徐榮心虛道:“自然是回吾等沉船之地?!?/br> “回沉船之地?為什么?”冬生不解道。 徐榮更加心虛了:“昨日忘了告訴先生,不管吾等夜晚到了何處,天明之后,吾等都會直接回到沉船之地?!辈蝗?,這么幾百年的光陰,就算它們時常沉睡不知天日,瞎摸它們也早該摸回中土大地去了。 冬生目光如電:“你不是忘了,你是故意沒說,對吧?” 徐榮坦然道:“吾并非有意欺瞞先生,只是太想回到故土,萬望先生諒解?!?/br> 冬生見它不像是說謊的樣子,冷聲道:“這次就算了,如果你還隱瞞了別的事情,到時候回不去可就別怪我不幫你們了?!?/br> 徐榮短暫的沉默了一兩秒,道:“多謝先生體諒?!?/br> “你果然還有別的事情瞞著我,”冬生頓了一下,道:“不過,你不愿意說就算了。我還是那句話,看在同是炎黃子孫的份上,念你們一片思鄉之情,我會盡力幫你們,但如果是因為你的隱瞞而誤事,到頭來回不去,你們可別怨我?!?/br> “無論結果如何,吾等皆感念先生大恩,絕不會埋怨先生?!毙鞓s沖著冬生和鄭昀曜深深作揖。 “好了,不說了,先回去吃飯?!倍鷶[擺手,空氣中若有若無的火鍋味兒快把肚子里的饞蟲給他勾出來了。 阿黃啃了幾條油炸小面魚,溜達出來喊冬生回去吃火鍋,一看到徐榮就炸毛了,“這個老饞鬼怎么又來了?!” 第一六六章 度假 由于徐榮到了白天就會自動返回沉船之地,當晚, 吃完火鍋、清蒸大螃蟹以及特殊麻辣口味蝦以后,冬生和鄭昀曜連夜跟著徐榮前往沉船所在地。 沉船之地距離鄭昀曜的海島非常遠,游艇全速前進,直到天邊泛白的時候,他們才抵達大致的方位,徐榮指著遙遠的前方:“就在那里, 這處海域非常危險,先生務必小心?!?/br> 它剛說完, 天邊出現了一縷耀眼的金色, 沐浴在這縷金色中, 徐榮的身體迅速變得透明,一眨眼, 就如同一絲被陽光曬化的霧氣, 消失得無影無蹤, 仿佛從未出現過。 不用徐榮警告,杰克通過游艇反饋回來的影像和數據,也知道此處海域極端危險。他小心翼翼的驅動游艇,避開水下的暗礁,慢慢朝著徐榮說的地方靠近。 很快,冬生感覺都了一絲若有若無的陰煞之氣,隨著游艇不斷靠近,這股氣息迅速增強。不多久,鄭昀曜也漸漸有所感應。 【停下?!慨斶@股氣息強大到一定程度后,冬生突然冷聲對杰克道。 游艇緩緩停了下來,冬生和鄭昀曜換好潛水裝備,潛入冰冷的海水中。 不知是什么原因,此處海域明明一點都不渾濁,到了水下卻異常的幽暗,即使他們打開了電筒,rou眼能看到的范圍依然十分有限。此處海域本來就十足危險,再加上濃烈的陰煞之氣,冬生擔心水下發生危險,下水前不僅給鄭昀曜戴上了‘一線牽’,還用繩索將兩人的腰部牢牢綁在了一起,以防萬一。 幽暗的海底除了大量漆黑的礁石外就是墨綠色的海藻,竟連一丁點活物的蹤跡都找不到。 不知道為什么,看到海底一眼望不到頭的水藻,鄭昀曜心底涌起了極其強烈的不安。他全神戒備,小心翼翼護在冬生身后。 冬生潛到一處礁石上,扒開上面隨水游弋的海藻,下面竟然是大量海魚的骨頭。冬生給鄭昀曜打了個‘立即離開’的手勢,兩人正欲離開,看似無害的海藻像是有了生命意識一般,突然就躥了過來,冬生徒手畫出數道符咒,拋下符咒,立即拉著鄭昀曜沖出了水面。 水下,rou眼看不見的漆黑符咒只擋了幾個回合,就被海藻攪成碎片。海藻窮追不舍,欲將它的獵物拖回水里,須臾間,墨綠色的海藻沖出了海面,金色的陽光照在海藻上,海藻像是被燒到了一樣,跐溜一下,退回水里。 冬生和鄭昀曜趁機回到游艇上,冬生厲聲道:【立即掉頭,離開這里!】杰克不敢耽擱,迅速掉頭,沖了出去。 水下,大量墨綠色的海藻狂暴的動了起來,無數墨綠的藻葉迅速延伸試圖纏住游艇的底部。好在鄭昀曜這艘花了大價錢定制的游艇,動力十足,依仗速度和結實的船身成功掙脫了那些可怕的海藻,逃了出去。 一直開到遠離這些海藻的地方,冬生才示意杰克停下來。 鄭昀曜心有余悸問道:“剛才那些是什么東西?” “鬼藻?!倍渎暯忉尩?,“是陰煞之氣化成了一種特殊鬼物,生在在水中,似藻非藻,以吞噬活物生氣為生,以死物腐尸為養料?!?/br> 鬼藻是一種危險而強大的鬼物,外形酷似普通的藻類,江河湖海中皆有生長。鬼藻比普通的水鬼還可怕,一旦被它們盯上,往往是不死不休。鬼藻比較少見,偶有生長,也是混跡在普通藻類中,擅長偽裝,隱蔽性極強。像這樣成片成片生長的鬼藻,極其少見,一旦被它們纏住,冬生都無法保證自己一定能帶著大家全身而退。 這片鬼藻不知生長了多少年,吞噬了多少生物,儼然已將此處海域變成了一處天然海墓。 如果徐榮它們的沉船之地就在這片海墓之中,想要將沉船和它們的遺骸打撈起來,幾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當然,幾乎就代表著還有辦法。 別的玄門中人可能做不到,但冬生卻有辦法。 這些鬼藻就本質上來說,就是鬼物,為陰煞之氣所化。他身為鬼子,陰煞之氣對他來說是最重要的食物之一,平時吃的那些都是解饞的零嘴,陰煞之氣和生氣才是真正維持他生命運轉的主食來著。 不過,這片鬼藻實在太多了,真要一口氣全解決掉,就算他是鬼子也會撐死的。退一萬步講,就算他僥幸沒被撐死,體內的平衡也會被徹底打破,真要到了那一步,天道肯定不會放過他。 只要他想,解決這片鬼藻只是時間問題而已,他現在更好奇的是,徐榮到底知不知道這片鬼藻的存在。不知道也就算了,如果它明知道這里有成片成片的鬼藻,還將他們帶過來,那就有意思了。 冬生能想到的,鄭昀曜自然也能想到,而且想得更多,“會不會跟上次一樣,是有人故意在背后設了圈套?” 冬生搖頭道:“應該不至于。我先讓紙人下水看看情況?!?/br> 冬生回到游艇的船艙內,從背包里拿出一張小紙人,他將一滴指尖血滴在紙人心臟的位置,隨即用指尖殘余的血跡,在紙人的四肢、頭部、丹田等位置,畫出幾個特殊的符號,又分出大量的陰煞之氣注入紙人體內,低聲念了一段咒語后,拋出紙人,紙人在落地的瞬間變成了一個跟冬生一模一樣的人。 “去!” 冬生話音一落,紙人冬生走到外面甲板上,縱身跳進了大海中。 紙人在水下游得極快,很快來到海墓附近,海底恣意游弋的鬼藻們仿佛沒看到它一般,任由它在海下穿梭。 紙人在海底看到的情況,源源不斷傳回冬生腦海中,很快,紙人來到了海墓的中心位置。這里的鬼藻生長得異常茂盛,除了濃郁的陰煞之氣外,隱隱還有些許生氣從鬼藻下方的海底傳來。紙人輕輕扒開繁茂的鬼藻,撿開被鬼藻盤踞著的大大小小的魚骨,這里的鬼藻實在太過茂密,扒開一層又一層,不知過了多久,紙人終于撿到了一塊不屬于海洋的東西—— 一截朽爛的、長滿了鬼藻的木頭。 找到了一截木頭以后,紙人迅速在鬼藻下面翻找出了更多東西——銹跡斑斑的刀劍,朽爛的衣服布帛,破碎的瓷片,人類的骸骨…… 不知不覺,紙人扒開了大量的鬼藻,被它扒得亂糟糟的鬼藻下面,露出了一艘沉船遺骸,密密麻麻的鬼藻依附著沉船而生,在鬼藻的包裹下,沉船大體還保存著原來的形狀,赫然就是徐榮乘坐的那艘鬼船。 濃郁的生氣從沉船內部逸散出來,讓這些扎根在沉船上的鬼藻生長得異常茂盛。 紙人朝著遺骸內部游去,眼看它就要踏上沉船,一直很安靜的鬼藻突然發難,從四面八方將它包裹起來。 紙人跐溜下,變成一張軟噠噠的紙片人,如同一張真正的紙片隨波逐流漂浮在海里。 鬼藻們頓時失去了目標,海底重新恢復了平靜。 薄薄的紙片慢慢下沉,緩緩落到了沉船上。裝了一會兒死,發現周圍的海藻毫無動靜后,紙人小心翼翼的浮了起來,細長的小手慢慢劃動水波,‘飄’進了沉船的船艙里。 被鬼藻籠罩住的船艙內,一片漆黑,好在紙人的視線并不受光線影響。哪怕船艙內一片漆黑,它仍然能清楚的看到周圍的一切—— 被漆黑的海水灌滿的船艙里,懸浮著密密麻麻的鬼藻根須,根須之下,遍地白骨和朽爛的衣物,小紙人慢悠悠飄過一間間船艙,絕大多數船艙里都有人類的骸骨,只有一小部分船艙里用釘死的木箱裝著物品。 數百年過去,這些木箱早已朽爛坍塌,里面的物品散落了一地。 很多物品在海水經年累月的浸泡中,已經分辨不出原物,但也有一部分物品抵擋住了海水和時光的侵蝕,留存下來——瓷器、金銀玉石、珠寶……尤其是金銀,幾乎快要快堆了大半間船艙,價值難以估算。 小紙人沒有因為這些財物過多停留,繼續揮舞著細細的胳膊,向著生氣濃郁的地方劃了過去。 劃著,劃著,一道緊鎖著的門將它擋住了。 所幸這艘帆船是木質的,在海水的腐蝕下,有很多地方出現了縫隙。 小紙人找到一處比較大的縫隙,小心翼翼扒開上面的鬼藻根須,擠了進去。 進去以后小紙人才發現,這間不算大的屋子里竟然被人釘了一層鐵皮,可惜被海水腐蝕,很多鐵皮都已經銹爛了。屋子里擺放著一些特制的金屬箱,這些金屬箱子經過漫長歲月,除了部分地方露出點點銹跡外,竟然沒有被海水浸壞。金屬箱子上掛著巨大的銅鎖,銅鎖同樣沒有被海水浸壞,依然盡職的緊鎖著箱子。 小紙人溜達了一圈,發生那濃郁到了極點的生氣,正是從其中一個箱子里散發出來的。 鬼藻的根須將箱子包裹的密不透風,小紙人不過試圖摸一下,就差一點被發狂的鬼藻攪成碎片。 里面裝的會是什么東西呢?為什么歷經了幾百年的光陰,依然生機勃勃? 冬生看到了小紙人反饋回來的影像,卻百思不得其解。 小紙人的本質就是紙,在水里浸泡久了,自然會失去生機。待小紙人把沉船里里外外溜完,紙質的身軀漸漸變軟,小紙人頭也不回的離開沉船,游到海墓邊緣,化成冬生的樣子,扯了一大堆鬼藻,飛快游到游艇旁。 它用盡最后一點力氣,將鬼藻扔到游艇上,身體卻朝著海底深處沉去,冬生低聲念了幾句咒語,他給紙人的陰煞之氣重新回到了他體內。 趁著鬼藻還沒有被陽光曬成灰燼,冬生吸走了鬼藻的陰煞之氣。 沒有了陰煞之氣的鬼藻,被陽光一照,隨即變成了一團黑灰,海風一吹,便消失得干干凈凈。 冬生小小打了個飽嗝,看了眼遠處的海墓,對鄭昀曜說:“沉船就在海墓的正中央,船里除了財寶外,還有一件很奇特的東西??上н@里的鬼藻太多了,暫時沒法將它弄出來,我們先回去再從長計議?!?/br> “看來,這個徐榮隱瞞了我們不少東西。不過,它們既然想重回中土大地,總得付出點代價才行?!编嶊狸椎难劬镩W過一絲屬于商人的精明。 第一六七章 度假 離開海墓以后,冬生他們沒有立即返回海島, 而是找了幾個不錯的地方,潛水抓海鮮,一直玩到下午才滿載而歸。一點沒受到海墓的影響。 回到海島上以后,該吃吃,該玩玩,入夜以后, 徐榮再一次來到海島。 “李先生,鄭先生?!毙鞓s抱拳彎腰打招呼。 “我以為你今晚不會再來了, 沒想到你臉皮倒是夠厚?!编嶊狸讚u晃著手里的紅酒杯, 冷聲諷刺道。冬生坐在他旁邊, 靜靜享受著餐后水果,一貫缺乏表情的臉上辨不出喜怒, 只是那雙黑黢黢的大眼睛好像格外幽深。 幾次接觸下來, 徐榮現在已經能夠聽懂冬生和鄭昀曜奇怪的現代口音了, 它的臉皮到底沒有鄭昀曜說得那么厚,被大胡子遮擋的臉簡直快燒起來,微微低頭不敢直視二人,窘迫心虛道:“先生這是何意?鄙人倒是有些聽不懂了?!?/br> “到現在還裝傻是吧?你知不知道今天那些鬼藻差點把我們害死?”鄭昀曜冷聲道,“我想你應該聽過‘為虎作倀’這個詞兒吧?我們好心幫你,你卻故意把我們騙到海墓,依我看你就是專門替鬼藻害人的倀鬼!” 冬生將一塊火龍果塞進嘴里,冷聲道:“你走吧,這次我暫且放過你,從今以后最好別再我面前現身,不然,別怪我替天行道!” 徐榮大驚失色,它們在海上漂泊了幾百年,好不容易才遇到愿意送它們重返故土的人,就像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扒拉到了一根浮木,能撒手嗎?必須不能??! “這件事情確是鄙人有錯在先,萬望兩位先生息怒?!毙鞓s鞠躬道歉。 “行了,你什么都不用說了,趕緊走吧?!编嶊狸撞荒蜔┑臄[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