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川跟冬生再一次成了室友。

    第二十七章  地縛靈

    軍訓之前，冬生他們班的班主任羅老師就已經組織開了幾次班會，以自薦加投票的形式，非常民主的將一干班委暫確定下來。

    盡管在桐城的時候，王老師苦口婆心的給冬生傳輸了很多‘大學注意事項’，冬生聽在耳里記在心里，但是實施起來總是不盡如人意。

    譬如，王老師說了，讓冬生到了大學以后要積極參加學校的各種活動，盡可能的去爭取當班委、進學生會、參加各種社團活動等等。

    在桐城那種小地方，班干部基本上都是老師直接任命的。冬生從小成績就好，從小學到高中都擔任著班上的學習委員，做的最多的事兒就是每年開學的時候幫老師發一下課本，小學的時候還幫老師收發一下作業，等到初中高中后各科科任老師都會選課代表，冬生連收發作業都不怎么管了。

    因為冬生一直穩穩拿著年級第一名，還時不時參加一些競賽拿個獎什么的，他雖然不怎么愛說話，但是班上的同學如果有什么不懂的題目問到他，他也會很認真的給別人講解，不拿架子也不藏著掖著。所以，冬生雖然跟班上的同學玩不到一起，但是在同學中間人氣一直不錯，他那張格外能唬人的臉，也是一個巨大的加分項。

    種種因素綜合到一起，冬生不僅從小到大一直當班干部，還評上過很多次優秀班干部，高二的時候，他還拿過一次縣優秀班干部，得了500塊錢咧。

    于是，等到羅老師宣布班委的選拔方式以后，冬生臉上一點都表情都沒有，其實已經傻眼了。

    等到了競選的時候，班上的同學們一個個說經歷、講段子，舌燦蓮花出口成章，更有當場展示才藝的，冬生果斷把自己干巴巴沒一點感情色彩的自薦稿塞進了書包深處。

    冬生是班上少數幾個沒去參選的同學，而王川則是屢敗屢戰競選了三個職位，一個都沒選上。

    王川本來就對考古文博專業沒有任何興趣，這次競選失敗又讓他顏面大失，尤其讓他恨得牙癢癢的是，他最后競選班長的時候，竟然只有一票！

    那一票是他自己投給自己的。

    李冬生跟他一個寢室，竟然都不給他投票，王川幾乎理所當然的把所有的不滿都發泄到了冬生身上。

    很可惜，王川再生氣都是單方面的，冬生根本就不愛搭理他。學校寢室里，梁健和余瞳都看不慣王川的脾氣性格，冬生跟他們一起出去喝過酒擼過串，而且像他們那種出生的人，哪里看不出冬生就是看起來冷漠不好相處其實心思很單純，他們也知道冬生生活拮據，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他們都愿意多幫冬生一點。而這一切，落在王川眼里，就完全變了味道。

    經過落選一事，王川意識到了人緣的重要。

    到部隊上，重新分配了寢室過后，王川就有意結識起了同寢室的人。

    正巧，他們這個寢室還有三個人也是跟王川一樣，都只是把現在的專業當成一個跳板，準備以后換到其他專業，有了共同的目標，再創造共同的話題，就容易多了。

    王川很快跟寢室里的人打成一片，冬生不愛說話，再加上他那張臉又相當能唬人，不說話沒表情的時候，總給人一種孤高難以親近的感覺，再加上王川有意無意的引導，冬生成了寢室里人緣最差的人。

    冬生壓根兒不在意也不在乎，反倒是跟在他身邊當小尾巴的生魂，著實是氣壞了。

    “你平時欺負我的時候，不是挺厲害的嘛？怎么別人欺負你就不知道吭聲啦？包子變得啊你？”生魂再生氣也收拾不了王川，只能生悶氣，悶了幾天，實在憋不住了，恨鐵不成鋼的數落冬生。

    冬生慢吞吞把迷彩服穿好，有些不解道：“欺負我？誰??？”

    生魂氣得殘有一點點嬰兒肥的臉都鼓起來，“笨死你算了！”

    冬生是真不知道生魂在生什么氣，不過，他有轉移生魂注意力的特殊技巧，“幫我看看，我衣服穿好了沒有？”

    生魂哼唧一聲，上下打量起了冬生。

    冬生差一兩厘米就到一米八了，在男生中不算高，但也絕不算矮了，他體型偏瘦，但是因為從小跟著爺爺練拳練劍，身材比例相當勻稱，尤其是腿，又長又直，穿上迷彩褲以后，頓時就多了說不出來的力量感，短袖迷彩t恤扎進褲子里，牛皮腰帶下，纖細柔韌的腰肢顯露無疑，雪白而修長的頸項，俊美到沒有一絲瑕疵的臉龐……

    生魂不知怎么的，就想起昨天冬生頂著太陽訓練時，汗水順著他修長的脖子，慢慢滑過他精致的鎖骨，最后一點點隱沒到t恤領口下……

    生魂忽然覺得嘴巴好像有一點渴，他裝作若無其事的移開視線，最后吹毛求疵道：“差不多吧，不過膠鞋太丑了，換成軍靴還馬馬虎虎?！?/br>
    冬生對這些完全沒有研究，不過他還是很贊同的點了點頭，因為膠鞋穿著一點都不透氣，出了汗特別難受。

    天氣太熱，接連幾天全是大晴天，冬生很不喜歡這樣的天氣，因此，每次不管教官布置什么任務，他都以最快的速度完成。

    冬生本意是想迅速完成任務，躲到樹蔭下面乘涼，開始幾天確實是奏效的，但是慢慢地，教官就對他生出了幾分愛才之心。

    于是，冬生的苦日子來啦！

    “李冬生同學的動作非常標準，他已經完全掌握了第一套軍體拳的精髓，現在由他和我來給大家演練，同學們都學著點！”

    張教官早些年是特種兵，在做任務時傷到了眼睛，無法繼續呆在特種部隊。他從十八歲入伍，在軍營里一呆就是十年，哪里還脫得下那身軍皮？他放棄了轉業的機會，回到原來的部隊，當了新兵連的連長，專門負責訓練新兵，順帶選拔一些好苗子。

    他做新兵連的連長也有三四年，無論是能力還是資歷，他都早就該往上升了，但是他自己不愿意，就喜歡折騰新兵蛋子，愣是不挪窩。背地里，很多人喊他‘笑面虎’‘魔鬼教官’。

    現在的孩子都嬌養的厲害，尤其這些大學生，平時都光顧著讀書了，四體不勤五谷不分，讓跑個三千米，一個個比死了爹媽還難看。

    張教官到新兵營以后，每年都要帶一次大學生軍訓，他還是第一次遇到讓他動心的苗子。

    “李冬生，你直接用第一套軍體拳跟我過招，有沒有問題？”張教官愛才心切，直接用上了訓練新兵的口氣。頓時，他好像換了個人似的，整個人都變得危險起來，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劍。

    冬生：“……只能用第一套軍體拳嗎？”

    張教官樂啦：“你還學過什么？都跟誰學的？說來聽聽?！本驼f身體素質怎么這么好，原來是練過的。

    “跟我爺爺學了太極拳、太極劍和養生拳?！倍鏌o表情的匯報。

    張教官差點以為冬生是在逗他，不過教了冬生這么幾天，他自認為對冬生還是有點了解，不是那種滿嘴跑火車的人，他露出一貫‘和藹可親’的笑容，“我們先用第一套軍體拳過過手，其他的招式我們下來再練?！?/br>
    冬生跟著李九長大，除了學習玄門道法，也學了z國古禮，他點點頭，沖著張教官鞠躬抱拳并做出邀請的手勢。

    “有點意思！”

    張教官軍旅出生可沒那么多講究，擺好架勢直接就出招了。

    出手就是一輪猛攻，拳腳連招，勢如猛虎，平時同學們都覺得挺乏味的招式，到了張教官手里，簡直殺氣凜然，威風騰騰。冬生練了十幾年太極，以慢打快幾乎形成了一種本能，只見他不慌不忙見招拆招，轉眼間，兩人已經過了一二十招，冬生竟然游刃有余，反倒張教官的節奏被他拖慢了下來。

    給b大學生們當教官的，幾乎全是張教官手下的兵，張教官的本事，他們是再清楚不過的，這幾天他們就一直聽他嘀咕自己找到了一個好苗子，現在竟然直接動上手了。

    這熱鬧，必須圍觀！火速圍觀！刻不容緩！

    教官們都跑去看熱鬧了，學生們哪里還能乖乖呆著曬太陽??？短短一兩分鐘，冬生和張教官就被人里三層外三層圍得水泄不通。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學生們看到張教官拳腳生風，打得那叫一個酣暢淋漓，但是士兵們看到卻是張教官處處受制于那個年輕學生，已經被人給逼急了。不知不覺，張教官使用的招式已經超過了第一套軍體拳的范圍，但冬生依然用教官教的招式應對，一招一式簡直像是從教科書上拓下來的范本，兩人陷入了膠著的纏斗中，忽然，場上眾人覺得眼前一花，等看清時，冬生已經用一記‘擊腰鎖喉’徹底將張教官制住了。

    冬生松開放在張教官喉嚨處的手，退后幾步，很有風度的躬身抱拳道：“承讓?！?/br>
    不知是誰帶頭鼓起了掌，訓練場上瞬間掌聲如雷。張教官捂著老腰從地上站起來，一點沒生氣，也沒覺得丟面子，眼睛仿佛在發光，他拍拍冬生的肩膀道：“好小子，我果然沒看錯你，不當兵可惜了?，F在大學生也可以申請入伍，要是你有興趣，我可以……”

    “小張，你這就過分了啊，哪有你這樣當著面挖人墻腳的??？李冬生同學可是我們學校的高材生?！比巳褐?，一個穿著白色短袖的老人笑道。

    “高材生怎么啦？高材生就更應該為國家為人民服務！”旁邊穿軍裝，胸前掛滿了軍功章的老人，不甘示弱道。

    冬生循著聲音望過去，視線直接穿過兩位斗嘴的老人，落在一個三十多歲斯文英俊的男人身上。

    數縷若有若無的怨氣纏繞在男人周身，怨氣中有鬼臉若隱若現。

    那個……地縛靈的怨氣。

    第二十八章  地縛靈

    冬生打贏了張教官，還在學校領導和軍區領導面前大大露了一把臉，一時間風頭無倆。不管是班上的同學，還是臨時寢室里的室友，對他的印象都大為改觀。反觀冬生，一如往常，依然不愛說話，不過，無論是教官安排的任務，還是班委交待的事情，他都認認真真保質保量的做，軍訓方面大家有什么問題請教他，他也會很認真的講解，慢慢相處下來，大家都覺得冬生這人還不錯。

    天才嘛，難免有點脾氣，只要有真本事，大家都能包容理解。

    軍訓中，冬生最不擅長的大概就是唱軍歌了。

    平時窩在人堆里，大家都鬼哭狼嚎的，冬生唱得小聲點，或者干脆只張嘴不出聲，根本暴露不了他音癡的本質。

    可是等軍訓完成了一大半，該做的訓練都已經做得差不多了，同學之間的相處也漸漸融洽起來，一天的訓練結束，吃過晚飯，天氣涼快下來，張教官就把大家集合到一起唱軍歌，為了增加趣味性，他把幾首膾炙人口的軍歌組成串燒，一人唱一段。

    等輪到冬生的時候，大家都傻眼了——

    調呢？！調去哪兒啦？

    同學們哄堂大笑后，發現冬生臉上跟平時一樣沒什么表情，耳朵卻偷偷泛著紅。

    原來，這才是李冬生同學的正確打開方式，還是相當接地氣的嘛。

    大家本來都是乖乖唱軍歌的，冬生來了這么一出后，就開始有人起哄鬧著要玩游戲，游戲輸掉的人得表演節目。張教官在訓練時對大家很嚴厲，下了訓練場以后，人非常隨和好說話，見同學們都興致勃勃的，二話沒說就答應了，他還讓熟悉游戲規則的同學來住持，他自個兒樂顛顛加入到同學們中間，參與游戲。

    冬生很不幸，第一輪就輸掉了。

    表演節目題材不限，冬生想了一下，給大家講了一個冷笑話：“從前有一個胖子，他從樓上掉了下來，然后……”

    “然后就變成死胖子了唄，換一個換一個，李冬生同學你這個笑話太老啦，都不好笑?！?/br>
    “換一個！”

    “換一個！”

    冬生大眼睛幽幽的看著生魂，生魂露出一個很不厚道的笑，一臉的得意。

    冬生怎么這么可愛這么逗呢？生魂心底涌出一陣陣開懷，嘴角的弧度越扯越大，臉上的笑容根本抑制不住，場上這么多人，就數他笑得最歡。

    跟阿黃一樣混蛋。

    冬生抿抿嘴吧扭過頭，在同學們一再起哄下，冬生撿了根兒樹枝表演了一段太極劍劍舞。他表演的中規中矩，總算蒙混過關。但張教官卻覺得有點不對勁，他總覺得冬生表演的太極劍舞，好像跟他以前看到的不太一樣。

    大家一直玩兒到了宿舍快關燈的時候才散，冬生后面掌握了游戲規則，再也沒輸過，讓不少想要再看他表演的人，都有點小失望。

    宣布解散后，張教官把冬生留下來單獨問話：“你剛才表演的太極劍舞，好像跟平常的不一樣??？”

    冬生一本正經的瞎掰：“因為我爺爺加了一些廣場舞的動作進去?！倍膊凰阃耆龟?，最近幾年，廣場舞轟轟烈烈的霸占了廣場公園，原先跟著李九練拳練劍的老頭老太太們全跑去跳廣場舞去了，把李九氣得哦……他自己也跑去跳了，美其名曰打入敵人內部，不過冬生覺得爺爺這個臥底做得有點失敗，到后來明顯有被洗腦的跡象，最明顯的證據就是，以前爺爺沒事兒就哼幾句楊家將，后來全改唱小蘋果啦！他還一度試圖把太極的動作編進廣場舞咧。

    張教官：……

    尷尬的沉默了兩秒鐘，張教官揮揮手，放冬生先離開了。

    這一晚的聚會過后，主動找冬生搭話的人更多了。冬生雖然不愛說話，但是別人跟他說話，不管樂不樂意，出于基本的禮貌，他還會會回應的。

    很快，冬生就不再是寢室里人緣最差的了。

    反倒是王川因為之前有意無意說了冬生不少壞話，等大家真正發現冬生并不是王川說的那種人以后，王川就成了同學們心里很不喜歡的那種人。

    搬弄是非，亂嚼口舌。

    今天他王川這么說李冬生，明天指不定他在背后怎么說你。

    王川辛辛苦苦經營起來的‘人緣’，還沒來得及締結更緊密的關系聯盟，就被冬生無意間打回原形，他取代冬生成了寢室里乃至班上系里人緣最差的人。

    “冬崽，你得防著點王川，我覺得那小子肯定在憋什么壞主意！”生魂無意間看到王川淬著怨恨的眼神，那一剎那毫不掩飾的兇光，讓生魂都覺得有點心驚，他不禁擔憂起冬生來。

    冬生面不改色道：“我知道，王川不是好人，他手上沾過血?！?/br>
    “什么？幾個意思??？沾過血？你是說他殺過人？”

    寢室里進來了其他人，冬生沒有回答生魂的問題。

    為期半個月的軍訓，天天訓練的時候，感覺度日如年，等回過頭來，才發現時間如此短暫。離別在即，感情充沛的女孩子已經圍著教官掉眼淚了，大男孩們也偷偷紅了眼眶。好在現在通訊方便，又在一個城市，同學們跟教官們都互相留了電話號碼，以后想要再聯系也十分方便。冬生沒有手機，就給張教官留了一個他們寢室的座機號碼。

    張教官對冬生仍然賊心不死，很想把他拐進部隊里，他跟冬生約好了，等他接下來有假期了，就去b大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