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他知道云虛藤木阻隔水火,但祁昭修為不過二階,血脈之力不算強大,按理說不可能阻擋七階驚雷符,但事實卻是生生被隔了一半。 果然留不得。 這么想著,袁戊低頭看了看手里剩下的幾道驚雷符,這些符紙價格昂貴,是他費盡心思求來的,原本不想這么早就用,但現在,也由不得他了。 元崎皺眉將祁昭扶起來,神情凝重看著他,“鳳凰城試煉點到為止,你可莫要忘記了?!?/br> 袁戊冷笑,“我有分寸,不就是不傷及性命么?但是血脈破碎也不會送命,不是么?至于你們……陪他就是?!?/br> 聽出他話里的意思,元崎和秦慵神情一凜,袁戊手里的符紙得意的晃了晃,祁昭多看了幾眼,突然一頓。 黑壓壓的雷云在這一刻集在他們上空,雷光閃動后,幾道蘊著驚人威壓的雷狠狠落了下來。 雷霆乍驚,金光四泄。 塵土卷著破碎的梧桐葉,四周煙塵滾滾,隱約有樹木焦味。袁戊身邊的幾人看著,眼里滿是勢在必得的興味,半晌,卻看著眼前煙塵里突然出現了一抹更耀眼的雷光,刺破煙霾,以洶涌之勢朝著他們席卷而來。 袁戊一驚,手中驚雷符迎上面前的雷光。 “嘭——” 金石碎屑伴隨著這聲巨響灑在地上,袁戊面色蒼白,捂著胸口后退一步,目光死死盯著前面。那里覆著的煙塵已經徹底散了去,四道人影逐漸清晰起來,站在中間的是祁昭,身上半點塵埃都不沾。 他手里也捏著幾張墨藍色的符紙,隱約雷光流轉。 袁戊只瞥了一眼,原本蒼白的臉立即更白了。 九階驚雷符。 七階驚雷符價格雖昂貴,但費點心思也能求到,可九階純粹就是有價無市了。 元崎也看見了祁昭手里的符紙,怔了怔:“九階驚雷符,祁昭,你這是哪兒來的?” 祁昭眼神有些茫然,聽見元崎的話,從乾坤袋里又抓出了一沓,說:“來之前謝慎給的,說讓我沒事丟著玩兒,我剛才看見他手里的和這挺像,就丟一下試試?!?/br> 元崎:“……” 秦慵:“……” 秦慵羨慕的眼睛都要紅了,“九階驚雷符,這么隨隨便便就給你丟著玩兒?祁昭你告訴我,晚景城現在還缺靈植師么?缺的話我現在就跟你走?!?/br> 祁昭被他眼里的炙熱燙得抖了抖,默默離他遠了些。 秦慵:“……” 袁戊邊上的人見情勢不好,不動聲色朝后退了退,想要趁著祁昭四人不注意傳送出去。他們都清楚,現在已經不是交出藤木牌就能了結的事情了。 將他們的小心思看的清楚,元崎衣袖一拂,軒轅木騰空而起,徹底斷去他們所有去路的同時,又把他們腰間的傳送令卷了去。 “這么快就想走?”元崎把玩著手里的傳送令,漫不經心一笑,“用不著這么慌,我自然不會傷及你們性命,不過袁戊也說了,血脈破碎是不會送命的,我想……你們定然愿意陪他,是不是?” 離袁戊最近的人抿了抿唇,突然上前一步,將懷里的藤木牌拿了出來,道,“我們只是跟隨袁戊謀個好處,與諸位無冤無仇,此前種種非我們本意,還望諸位抬手,莫要趕盡殺絕?!?/br> 袁戊驀的冷笑一聲。 那人還是有點怕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彎腰將裝著藤木牌的錦囊擱下了,邊上的人對視幾眼,也隨著他做出了同樣的動作。 鳳凰城試煉點到為止,祁昭本來就沒想做的太絕,若不是之前袁戊這么說,如此惡毒的念頭他有都未曾有過。元崎和他也是同樣的想法,將地上的錦囊勾回來后,揚手把傳送令還了去。 那幾人道了謝,將傳送令掐碎,軒轅木里圍困的人就只剩下了袁戊。 袁戊沉默的看著他們,良久,陰森森笑了,一字一頓道:“祁昭,你真以為這就完了?” 話音落下,他手里剩下的幾道驚雷符盡數朝著祁昭的方向扔了過來,祁昭瞇了瞇眼睛,揚手迎上,兩道雷光撞在一起掀起煙塵,還未散去時,耳邊突然響起一聲尖利的哭喊。 哭喊聲里,墨綠色的光芒驟然暴起,白鶴木枝葉呈刺狀,朝著祁昭卷了過來。 祁昭閃身避開,淡金色藤蔓與它交鋒數次后,四周也清晰了起來,四人朝袁戊方向一看,臉色頓時變了。 袁戊目光陰冷,手里握著一把匕首,匕首的尖端正對著懷里白鶴木的枝干,面無表情往前一刺,草木受痛,靈力紊亂里洶涌而起,藤蔓四周籠著的光芒頓時耀眼起來。 他居然是在用這種方式刺激草木,以此來獲得更加強勢的靈力供給。 祁昭目光徹底冷了下來,背后淡金色藤蔓上籠起耀眼的光,顯然是氣急了。 袁戊眼里滿是不屑,“從前白垣說你最愛做戲,現在看來果真不假,它歸屬于我,我想如何對待那是我的事,你假惺惺的模樣真是令人倒胃口?!?/br> 不愧是和白垣走的近的人,一樣的無可救藥。 祁昭淡淡看了他一眼,明明還是溫和的面向,但眼神里藏著的情緒,卻讓袁戊有那么一瞬間,覺著自己仿佛已經是個死人。 他一頓,很快又冷笑一聲,“修為不過二階,我倒是想看看你能如何,祁……” 話說到一半,交纏在一起的金色藤蔓便迎面落了下來,袁戊沒把祁昭看在眼里,墨綠色的藤蔓直迎而上,剛離近,周身突然被籠上一層威壓,墨綠色的光芒只亮了一瞬,便被金色盡數掩蓋了下去。 四周重新被煙塵布上。 煙塵里,袁戊捂著心口半跪在那邊,低頭咳出一灘血,面露驚愕:“你……” 祁昭沒給他說話的機會,云虛藤木再次擊下。 一下。 兩下。 三下。 四周朦朦朧朧一層,地上枯敗的破碎梧桐葉在疾風里掠過眾人的臉頰,眼看著祁昭再不停手袁戊性命恐怕不保,元崎急忙上前按下祁昭的手,“祁昭,夠了?!?/br> 聲音卻在看到祁昭眼睛的時候戛然而止。 那雙向來溫和的眉眼已經失去了他原來的模樣,內覆赤紅,瞳孔無神收縮在一起,臉頰隱約有若隱若現的黑色紋路,看起來居然是……要墮魔。 元崎大駭,急忙用周身藤蔓裹住云虛藤木,回頭喚道:“秦慵!” 秦慵也是一驚,掌下迅速蘊起湖藍色的靈力,覆在了祁昭身上。 湖藍色的光微涼,沉淀心境,祁昭眼里的赤紅稍稍褪去一些,他低頭,看到元崎正握著他的手腕,目光前所未有的認真。 “祁昭,你不能墮魔,你的老師將一生榮光托在了你身上,謝慎也還在等你回去,你怎么忍心讓他們失望?” 不知是身周的光太溫柔,還是元崎的話戳到了他心里最柔軟的地方。祁昭手指顫了顫,眼神漸漸恢復清明,徹底清醒后,看到梧桐林里的狼藉,怔住了。 “我……剛才怎么了?” “差些墮魔,你……算了?!?/br> 邊上秦慵先到袁戊那邊探了探鼻息,確定沒事后把藤木牌收好,抱著地上的白鶴木走了回來,祁昭還是茫然站著,元崎皺眉想了一會兒,嘆了口氣,“你先好好歇歇,別想太多?!?/br> 祁昭低低嗯了一聲,目光依舊茫然。 背后,池木垂眼撫了撫懷里夢魘花的葉子,無聲笑了笑。 作者有話要說: 池木:“我有預感,這一章的評論我要挨罵了?!?/br> 第51章 第51次不正經 將從袁戊幾人那里得來的藤木牌分了分,天色也暗了下去。 九月的山谷夜間有些涼, 秦慵生了火, 有元崎在也不缺吃的, 吃飽喝足后,祁昭靠著梧桐樹坐下,心里還在想傍晚時候的事。 他清楚自己的性子, 不是那么容易能被心魔入侵的, 而且當時的感覺實在太過詭異, 他依稀記得, 那時他背后隱約感到些涼意, 之后行為就不受自己控制了。 祁昭一頓。 那時候秦慵和元崎都在他左手邊上, 站在后面的……只有池木。 祁昭下意識朝池木的方向看了過去, 接觸到他的視線,池木笑了笑, “祁昭,怎么了?” 他唇角弧度溫和, 容顏在暖融融的火光里顯得愈加溫和,但那么一瞬間,祁昭卻恍然想起了之前在植靈幻境的時候, 池木站也曾像今天這樣站在蔽空赤色里笑得溫柔,眼里卻是斂藏到極深的冷漠和嗜血。 宛如從修羅地獄里走出的惡鬼。 而秦修被秦戮一箭穿心那日,祁昭記得池木也是在的。 世上真的有那么多巧合么? 祁昭眼神深了深,他之前始終先入為主覺著池木是溫柔到骨子里的人,就沒細想, 但走到現在,《大道初生》的世界軌跡一點點發生變化,他眼前的池木,真的還是他所認識的那個池木么? 祁昭不敢篤定。 見他不吭聲,池木目光疑惑又喚了他一聲,“祁昭?” 祁昭回神,在抬頭的瞬間將眼里的情緒斂了回去,搖了搖頭,“沒事,只是剛才有些累了?!?/br> “那就早點休息吧,明日還要早起?!背啬菊f,旁邊元崎也湊過來應和了一聲,祁昭低低說了聲好,走到另一邊靠著梧桐樹閉上了眼睛。 …… 祁昭是被自遠處而來隱約的嗚咽聲吵醒的。 夜里的蒼梧山萬籟俱寂,這樣的聲音在四周寂靜里清晰而突兀,祁昭睜開眼睛,那嗚咽聲卻突然停了。 他往邊上一看,火堆已經熄滅了,秦慵幾人還在睡著,身上蓋著的薄被不知什么時候滑了下去,被夜里略微刺骨的山風一吹,皺了皺眉。 祁昭上前給他們把被子掖好,回去后剛閉上眼,那陣嗚咽聲再次響了起來。 如此數次后,祁昭的睡意徹底散去了,起身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了一眼,那里黑壓壓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隱隱約約的嗚咽聲還在繼續。 祁昭想了想,彎腰把青藤葉抱起來,朝著梧桐林深處走了過去。 四周很靜,偶爾蟲鳴。 約莫走了一炷香的時間,嗚咽聲在耳邊清晰到了極致,祁昭停下腳步看了一眼,那里是一處小小的矮丘,聲音就在它背后。 青藤葉晃了晃葉子,小聲問:“祁昭昭,你真的要過去嗎?我怎么覺著滲得慌?” 祁昭笑著摸了摸它的葉子,嗯了一聲,把它抱緊后緩步繞過山丘,山丘后是空曠的一塊平地,有人背對著他蹲在不遠處,喉嚨不斷發出嗚咽的聲音,像是在哭。 壓抑又隱忍。 這樣的哭法明顯是傷心到了極致,祁昭猶豫了下,剛要走過去,那邊哭著的人突然動了。 他身子很僵硬,用一種極其怪異的姿勢站了起來,慢慢轉過頭,唇角沾著血,赫然是與祁昭一模一樣的眉眼。 祁昭一愣,那人卻笑了,頭一歪:“你是誰?” 他一邊說著話,一邊朝前走了幾步,動作間,若隱若無的血腥味在背后淡淡蘊開,祁昭下意識看過去,瞳孔驟然一縮。 那里躺著一人,心口撕裂,身下泥土被血液浸染成了深紅色,邊上散落著細小的殘rou,而那顆原本應該在胸腔跳動著的心臟,此時正被牢牢握在前面那人的手里,已經缺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