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所以哪怕真輟學,她也只能幫忙做家務和地里的活兒,農忙的時候把家里收拾得利利索索,讓大人安心下地回家有熱乎飯吃,不用cao心家里的事兒。 這些她上學的時候也都干了。 所以她覺得按照祝爸爸的意思,初中也該讓她讀完的,輟學只是逼迫她的手段。 重生一世,她頭腦冷靜思路清晰,再也不害羞膽怯,知道了敵人的套路,自然也能想好對策。 只要他們不來硬的強行綁著她定親,她就不怕! 就算他們真的來硬的,她也不怕!他們做初一別怪她做十五! 想到這里她用力地咬著手里的餅子發泄憤怒,突然就聞到了一股子臭烘烘的味道。 原來是祝大伯悄悄地進了屋里湊到她身后,涎著臉露出一口大黃牙,帶著一股子煙油子的臭味。 “安妮子,學習吶?”他皮笑rou不笑地。 祝小安沒聽到他進來的聲音,幸虧先聞到那股子臭味兒,當下抓起桌上的一本書迅速揮過去,“啪”的一聲,書狠狠地扇在了祝大伯的臉上。 她用足了力氣的! “哎呀?!弊4蟛嬷槕K叫起來。 書脊抽在他的鼻梁上,書頁劃過他眼角,又酸又疼,眼淚都掉出來了。 祝mama趕緊過來看怎么回事。 祝大伯臉色陰沉,氣道:“安妮子,你還敢打大伯,誰給你長的膽子?不是你楊老師教的吧?!?/br> 祝mama伸手就狠捶祝小安,“你這個丫頭,怎么沒大沒???” 祝小安也沒如以往那樣老實挨打,立刻躲開,笑起來:“有蒼蠅來嗡嗡,我怕弄臟咸菜就拍了一下,沒想到恰好大伯悄木聲地湊上來,大伯,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br> 你拿臉湊人家小姑娘跟前,那不是找抽么! 她扭頭看向大伯,又埋怨道:“大伯,我說你進屋怎么沒動靜啊,也不打招呼就湊過來,我都嚇一跳!” 這個為老不尊的,侄女的房間是你隨便進的嗎? 祝mama氣道:“吃飯就吃飯,跑這里來干嘛,別開燈費電?!?/br> 天黑屋里看不清,要開燈了。 祝大伯吃了啞巴虧,沒臉又受氣,好在變臉快,壓著火氣,尋思先把丫頭給拿捏住再說,看死丫頭也能翻出五指山去。 他皮笑rou不笑的,拿手就去摸祝小安的頭,“大伯最疼安妮子了,小時候差點就成我閨女呢,那時候大伯抱著你,小手啪啪的可沒少拍大伯,大伯還高興得很呢,出來大伯和你說話?!?/br> 祝小安厭惡地躲開,把咸菜端出去擱在飯櫥里,又喝了杯溫水漱口。 這時候祝爸爸回來,看到祝小安就道:“楊老師走了?!?/br> 祝小安看他神色,老師肯定和他說了不少,就不知道聽進去沒有。 她應了一聲,拿了個板凳去堂屋門外院子里坐著。 大伯坐在堂屋門口,祝爸爸坐他對面,祝mama也拿著蒲扇坐院子里納涼。 看這架勢,祝小安就知道粉墨登場唱大戲了。 果然,祝爸爸醞釀了一下,開始說誰家誰家的閨女又不念書了,又對祝小安道:“你姨家、姑家女孩子都不念書,出去打聽打聽,就咱家倆閨女還在讀書,倆孩子讀書家里壓力太大了。你說怎么辦?” 前世爸爸直接就說不讓她讀書了,問她樂意不,今生居然還會拐彎抹角了,看來被楊老師說的不好意思了。 讀書是祝小安最大的夢想,就擱以前她也不想輟學,寧愿想辦法和meimei一起上。 她絕不答應定親,因為定親以后,常三春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接近她,哪怕□□也不違法,不管公安還是輿論都不會管,甚至還會說她矯情。 既然他們沒強硬決定,還顧忌面子問她,那她就不怕。 她現在也算知己知彼,爸媽的軟肋就是大哥和面子。 她沒有回答問題,反而避重就輕,“爸,我現在上學不花錢?!?/br> 她上學的確花不了多少錢。 有楊老師夫妻關照,她自己努力拼搏,學校幾乎是賺不到祝家錢的,這一點祝爸爸自己也清楚。 之前他跟大伯一樣覺得女孩子上學,哪怕不花錢,但是花時間,不能給家里干活賺錢,就是賠本的買賣。更不用說不賺還花,那就更要命。后來隨著祝小安長大,成績優秀,老師時常來家訪各種表揚祝爸爸教女有方,大大滿足了祝爸爸的虛榮心,那些蠢話說的就少了。后來就說女孩子下來也干不了什么活兒,上學也湊活。 見他們一時間沒說話,知道他們在算賬,不等他們算明白祝小安繼續道:“就算輟學我也沒法出去賺錢,家里地里的活我上學也一樣不少干。上學這就是前期的投資,就好比家里養豬養牛,要想換錢干活不也得喂草料?!?/br> 這點爸媽都清楚。 祝家愛惜牲口是出名的,怕累著餓著,閨女自然比不上一頭牛,可以隨便使喚病了都盡可能不看醫生。因為牲口是巨額財富,家里最值錢的,女兒是賠錢的。 祝大伯笑道:“安妮子,你說話怎么恁難聽,你是爹媽的心肝寶貝,也是大伯的,什么叫豬牛的?!?/br> 被他嘴里說出心肝寶貝這話來,祝小安能吐。 她沒理睬他,繼續按著楊老師的路子畫餅,“等我以后讀完大學找了工作,一個月起碼能賺五六百呢,我除了吃喝一大半都給爸媽和哥?!?/br> 現在來看,一個月五六百那可是了不得的,他們也不知道物價膨脹這個概念。 祝mama很心動。 祝大伯一下子就咂摸出味兒來,死丫頭這是想說動她爸媽反抗自己呢。 “你又不是現在就賺好幾百,等你賺好幾百起碼得八/九年,你哥都快三十了,誰等得起?”死丫頭強調五六百,他就強調將近十年,立刻就能打掉老二家的盼頭。 他瞅了二弟一眼,繼續表達自己不滿,“安妮子,你是不想給你升子哥換媳婦,想讓他打光棍是吧,讓我們老祝家抬不起頭做人是吧?讓人家戳你爸爸和爺爺的脊梁骨是吧!你這是想讓我們做老祝家的罪人!” 這話一下子就拿捏祝爸爸的命脈。 女兒畫的餅吃不到,大哥說的是過去也眼前的,幾十年根深蒂固的,感受慘烈。 祝爸爸臉色沉下來,“大哥你別急,升子的事兒咱們肯定要解決?!?/br> 第18章 起火 祝大伯生怕二弟被說動,趕緊煽風點火,“安妮子要是繼續讀書,花錢可就不少了。不管中專還是高中,一年都要好幾百呢,上大學更貴!家里要給你哥娶媳婦,哪里有這個錢上學?” 見爸面露同意之色頻頻點頭,祝小安立刻道:“爸,楊主任都說了,如果我能考上一中實驗班,到時候高中學費也能減免。等上大學,就申請助學貸款,也不要家里出錢。等我大學還能勤工儉學,不但不要家里錢,還可以給家里寄呢?!?/br> 這么一說,祝mama頗為心動,“讀大學就能賺錢啦?” “是啊,那可是大學生,不是小學初中,大學生是干部!”反正他們也不懂,祝小安就往大里編,“咱們村現在還沒大學生呢,只有一個中專生。媽你也去過他家吧,你看他媽穿的那些城里衣服,整天說的那些話,多帶勁??!四外村誰不羨慕???等我讀了大學,爸媽哥哥嫂子,當然也這樣,誰到時候誰不得羨慕咱們,說爸媽能干教子有方,咱老祝家也長臉?!?/br> 說大話哄人,誰不會啊,這就是論戲精的養成。 祝mama心思活動,“他爸——” “他爸什么啊他爸?!弊4蟛畾獾妹济倍秳?,“弟妹你可別被娃娃騙了,她老師說得花兒似的,要真那么好,怎么讀書的人那么少別聽那些臭老九胡咧咧。這又不是眼目前兒,等她賺錢起碼等十年吧,十年還早呢?!?/br> 祝小安真是恨不得拿大釘子戳死他! 祝爸爸看了大哥一眼,對祝小安道:“我看要不你就先不上學了吧,女孩子……你樂不樂意?” 祝小安就知道回到腳本上來了,當即反對,“爸,我不樂意?!?/br> 祝爸爸就道:“那要不……先定親?定了親你繼續讀書,來年考個中專,考完試擺酒結婚,什么也不耽誤?!彼悬c后悔沒立刻說這個,之前說一通姑家姨家,自己差點讓丫頭給說動了。 祝大伯也連連點頭,然后等著侄女說要讀高中考大學,他好趁機做好人,以讓她考高中為誘餌讓她乖乖聽話定親,等生米煮成熟飯,她就得聽常三春擺布了。 這時候祝小安瞥了他一眼,讓他覺得心里有點毛毛的,感覺她好像知道自己想法似的。 祝小安一改往日柔弱膽怯風,聲音清脆,“爸,現在法定婚齡要23歲,我才十五歲,就算來年也才十六身份證都沒呢?,F在就定親結婚就是拐賣未成年少女,是犯法要判刑的。到時候你們被判拐賣人口罪,常三春要被判□□罪!” 她知道祝爸爸好面子,不喜歡和派出所打交道尤其不敢作jian犯科,所以仗著他不懂法律,嚇唬一下。 果然幾人被她唬得愣了一下,祝大伯張嘴要說,她立刻搶著道:“拐賣人口的話,起碼判處有期徒刑六年,罰款六千,□□罪判刑八年,罰款一萬,你們不信就去派出所問問?!?/br> 反正他們不懂,她故意往嚴重里說嚇唬他們。 “胡說八道!”祝大伯氣得臉色都變了,“自己家閨女,說什么拐賣,爹娘是兒女的天,給兒女說親怎么就是犯法了?他法律再大,也管不到老百姓結婚,這是自古以來的老理兒?!?/br> 擱以前祝小安哪里敢跟長輩這樣說話啊,早就低著頭含著淚被擺布了。 可現在不一樣,她有前一世的見識和苦難打底,天也給他戳個窟窿! “大伯,你也說是老理兒,現在是新中國,地主老財都被打倒了,你還能用老一套?還有你跟人家楊老師說什么□□、臭老九,那多不會說話多給咱們祝家丟人你知道不?你這是讓人家嗤笑咱們老祝家是老頑固,下三濫!” “你、你、你……”祝大伯氣得啪一聲就把煙袋鍋子砸地上,“老二,看你養的好閨女!” 拿捏不住祝小安,他就拿捏自己弟弟。 “這要是我閨女,敢這樣跟我說話,我還不得把她捆起來拿皮帶抽!” 一說捆起來拿皮帶抽,在場的幾個都下意識地抖了抖。 祝爸爸還是真是拿皮帶抽過人,抽的就是祝小安,那時候她才小學二年級呢。 想起那件事祝爸爸心里有點不得勁,并非因為事實證明他錯而難過,打閨女不是什么好事,給他留下一個兇狠的名聲,有損面子,所以后來他再沒那樣發過火兒的。 一直都讓女兒上學,也是對她的一種補償,只不過看起來女兒并不懂事。 “安子,怎么跟你大伯說話呢,你是咱們老祝家的人,生你養你是我們出錢出力的,他法律可沒出一分錢,憑什么現在結婚嫁人要來管管?” 祝大伯見弟弟偏著他,立刻來勁,“就是,公安也不管不到人家家事,他們敢來試試?老常家還不得給他們打出去!” 看他那副嘴臉,祝小安覺得惡心,看樣子他們是想逼著她就范? 他們做初一,就別怪她做十五! 看來跟法盲和沒文化的人講法律行不通,嚇唬不住他們,再說自己是他們的晚輩沒有威懾力。 祝小安不想鬧僵,卻也不想就這樣處于下風,她看明白了,讓她爸改變想法不可能,那就只能想辦法離間大房和二房的關系! “爸,人家沒來管,你只要按照法律辦事,誰也不會管的。我不是還小嘛,就算著急,也得等我十八歲以后拿到身份證才行吧。要不的話,去登記人家都不給?!?/br> 祝大伯打斷她,“什么登記,咱們鄉下多少人都不登記,擺了酒就是一家人,一個炕頭過日子不用那么窮講究。給彩禮就算數,登記算個啥,登記給錢還是給糧?!?/br> 祝小安冷笑道:“登記是一種法律保護,如果我真的要嫁給常三春,登記就表示我是他的妻子,法律保護,如果他打我或者殺了我,法律要追責任,如果他在外面拈花惹草招惹女人就要離婚,家產分我一半!” 她知道他們看上的是常三春的勢力,但是也要看到他的兇殘,他不但拈花惹草,他還打架砍人,誰敢保證他不抽風不砍自己村里人? 尤其是姻親,身邊不知道多少親家變仇家的! 還有,用常三春的家產來說事兒,不是為了要拿到什么,而是為了讓他們形成一個貪念,哪怕是編造出來的也格外在乎。 “說什么離婚不離婚的,咱們鄉下不興離婚這一說兒,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別整那些沒用的?!弊4蟛娝龥]按照自己預想的路子說話,心里本來就不高興,這會讓見她竟然伶牙俐齒起來,更是大怒。 果然祝大伯和祝爸爸開始嘀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