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西游（4）

    和孫悟空來解陽山前，顧國主就說要和如意真仙談一談, 他確實和如意真仙好好談了一談。

    倒不是說談人生的那種談, 而是談交易的那種談：

    顧國主有意改變西梁國的現狀, 自然是要從西梁國的內憂外患下手。內憂先不說，單就來說外患, 對西梁國威脅最大的三個外患自然是靈感大王，琵琶洞的蝎子精和如意真仙。如今靈感大王被觀音菩薩收回去，自是不會再去通天河作惡, 而琵琶洞里的蝎子精, 她卻是個不得了的妖怪, 當初連如來佛祖都敢蟄，這對蝎子精來說可是不作死不會死, 如來佛祖是不會放過她的, 等待蝎子精的只會是死路一條, 而鑒于孫悟空師徒四人已來到此處, 那蝎子精的死期便到來了，那也就不用西梁國多擔憂了；剩下的就是如意真仙這個牛魔王的弟弟, 對比靈感大王和蝎子精, 如意真仙其實稱不上作惡多端, 他就是貪財。

    而顧國主來此就是為如意真仙指一條發財路, 那就是讓如意真仙轉做子母河的生意, 且不必拘泥于西梁國。

    要知道西梁國才多大，放在大唐也不過是個中等大小的郡，如意真仙再是壓榨也不會壓榨出多少花來, 且他再這樣下去，也不過是涸澤而漁，所以說不妨把目光放廣，放遠。

    做送子真君如何？

    說不定有朝一日名聲都能傳播到大唐去，而大唐可是最是繁盛的國度，那兒繁榮似錦，遍地金銀，若是得到唐王的親眼，那就等著榮華富貴加身吧。

    總而言之呢，顧國主就給如意真仙畫了好大一個餅，而如意真仙在當下根本抵擋不住這樣的語言沖擊，被那美好幻想迷得五迷三道，不僅不再計較先前顧國主那似褒還貶之言的冒犯，于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對顧國主親切得不得了，甚至都不再計較孫悟空和他侄子的恩怨情仇，很是大方的送了孫悟空一罐落胎泉的泉水。

    孫悟空：“…………”

    孫大圣拎著罐子，不知是該慶幸他沒跟牛魔王繼續交惡，還是該同情牛魔王有這么個腦子不太好使的弟弟。等等，牛魔王好像也不是多聰明。

    不不，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孫悟空有點明白為什么如今凡人當道，而妖怪們徒有一番修為，卻只能說好聽點是占山為王，說不好聽點那就是躲避在山野間了。

    不不不，孫大圣覺得他最想表達的還不是這個，只是他眼下看著笑開了花的如意真仙，自己還一愣一愣的，不知說什么是好。

    顧國主臉上還掛著得體的笑容，款款道：“具體事宜寡人會再來和真仙商議的，此間便先失陪了?！?/br>
    如意真仙咧嘴笑道：“好說好說?！?/br>
    這般的，他們就安然無恙的擺駕回宮。

    半路上孫悟空終于回過神來，他撓了撓頭，盯著顧國主看了片刻，才憋出話來：“大唐不是遍地金銀！”孫悟空被壓在五指山上時，東土那邊還是唐朝，而他遇到唐僧從五指山下出來時，卻還是在大唐的地界，他雖沒去過長安，可也聽世人說過長安，就是唐人也沒吹那么大的牛皮，像西梁國國主說的那樣長安都比仙境還仙境。

    “是這樣嗎？”顧國主假模假樣地驚訝了一下，“寡人沒有親去過大唐?！?/br>
    孫悟空：“……那你還？”

    顧國主徐徐一笑：“圣僧師徒一行人從東土大唐而來，行至我西梁國可是耗費了不短時間吧？而寡人雖不清楚這一路上是怎樣的困難重重，可光從豬圣僧的言談中也能管中窺豹。那你們都這樣行路艱難，就更不用說如意真仙了。更何況路要一步一步走，子母河的名聲要一點一點往外傳，說不定等到如意真仙將名聲擴散到大唐時，寡人已不再人世，如意真仙便是轉過頭來找寡人，也該當是無處可尋吧?！?/br>
    孫悟空奇怪地看了顧國主一眼，“嘖”了一聲：“你就是在哄騙他，還說那么多做甚?！?/br>
    顧國主也沒否認，只是一派光風霽月的模樣：“寡人將它稱為善意的謊言?！?/br>
    孫悟空翻了個白眼。

    顧國主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孫悟空手中的罐子：“需要寡人提醒孫圣僧嗎，你手中這罐落胎泉泉水就歸功于寡人這善意的謊言?！?/br>
    孫悟空把白眼翻了回去，朝顧國主揮了揮他的毛爪子：“沒有你，俺老孫也能帶回它來?！?/br>
    顧國主不置可否道：“寡人相信你?！?/br>
    孫悟空：“……”煩不煩！

    不多時他們便回到了王宮，顧國主就沒跟著孫悟空去看他們師徒喝落胎泉泉水了，而豬八戒他們已經在側殿里望眼欲穿了，見到孫悟空這次沒有空手而歸，他們或是明顯或是隱晦地松了口氣。

    等孫悟空將落胎泉泉水倒出來，他們各自沉默著喝了一口，等到喝完后良久還徑自沉默著，他們也沒好去找御醫再來確定下他們腹中的胎兒真的沒了，只是他們不再肚子疼是真，而最后打破沉默的是一直在把捏著佛珠，無聲念經的唐僧，他道：“我們盡快找國主換取通關文牒，盡早趕路去吧?！?/br>
    豬八戒抬起了頭，像先前那樣大喇喇道：“師父說得是，我早就想離開這個鬼地方了?！?/br>
    沙僧繼續沉默，也是默認了這一提議。

    孫悟空有些不耐煩道：“那還等什么?！?/br>
    他們師徒四人就再去見顧國主，只顧國主聽完了他們的來意后，卻挑了挑眉：“幾位在我西梁國任取任求后，就打算這樣一走了之？”

    他先前態度稱得上溫和可親，可如今這句話一說，就是最為單純的唐僧都不能把它當做一句好話，又顧國主這陡然變臉，還讓他們不太適應呢。

    豬八戒第一個嚷嚷開來：“那陛下想怎么樣？留我們師徒四人做人種嗎？”

    唐僧漲紅了臉叫了豬八戒一聲：“八戒！”

    這很尋常，畢竟唐僧平時沒少因為徒弟們長相和言語上的驚世駭俗而為他們擦屁股，只是這次不同的是一向也不拘小節的孫悟空也跟著白了豬八戒一眼：“呆子?！彼€沒聽過公的能給公的做人種的。

    可豬八戒卻誤會了：“猴哥你真的看上了這女兒國的國主？也是，她是長得美若天仙?！闭f著也不管旁人怎么愣住，就一疊話冒了出來：“得，既然大師兄動了凡心，那咱們這取經的隊伍就能解散了，快把行禮拿出來，咱們好分了行禮，猴哥的那一份也能給他當聘禮?！?/br>
    “你快閉嘴吧！”孫悟空受不了的掏出金箍棒，作勢朝豬八戒揮舞了幾下，接下來本來要戳穿顧國主的身份，哪里想到坐在上首的顧國主開了口：“漫說我西梁國沒有陰陽婚配之說，便是真當開了先河，那也是男子入贅，所以說非是聘禮，而是嫁妝?！?/br>
    此話一出連腦滿肥腸，口胡花花的豬八戒都呆了住，他就是那么一說而已，看了看國色天香的國主，又看了看毛臉雷公嘴的他猴哥，忍不住感慨道：“這不是鮮花插在牛糞上嗎？”

    這時顧國主又奇道：“寡人何時說要招孫圣僧入贅了？雖說孫圣僧確是爾等眾人最可愛的?！?/br>
    孫悟空：“……”

    唐僧：“……！”

    沙僧：“……！”

    孫大圣回過神來，指著說話甚是無良的顧國主惱道：“你你你——氣煞俺也！”

    豬八戒：“哈？”

    孫悟空一棍子過去，敲了豬八戒一頭包。

    豬八戒：“……”他委委屈屈不敢再吱聲。

    唐僧這時候才回過神來，不知作何反應，只有老生常談般地念了句佛，這佛號在此時終于有了用武之地，它甚至都還提醒了舌燦蓮花的顧國主：“寡人失言了，到底夸圣僧們也不該用‘可愛’這樣的俗家詞語，不過不瞞眾位，寡人如今卻有要招御弟哥哥為王夫的意向?！?/br>
    哈？

    師徒四人：“？？！”

    他們一頭霧水不說，豬八戒都有點想同情他家猴哥了，心里還酸溜溜的再次感嘆他師父真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更出乎意料的是這次先開口的卻是孫悟空：“你腦子進水了？”

    豬八戒這下是真同情他家猴哥了。

    顧國主自然而然地接道：“寡人沒有，寡人先前沒有這樣的意向，是知道御弟哥哥乃是得道高僧，得道高僧自是不可婚配，可先前御弟哥哥墮了胎，可是破了殺戒，這樣一來再破了色戒也就無所謂了吧？”

    話是可以這么說，且其中的一針見血讓唐僧面色煞白，但孫悟空指得又不是這個，他煩躁地抱住他的金箍棒，直言不諱道：“陛下嘴皮子那么溜，難道還不清楚自個到底是公還是母？”

    顧國主偏了偏頭，鬢發上鳳頭釵欲展翅欲飛，而鳳嘴上銜著的流蘇也順著他的動作偏了下來，更添幾分明媚，朱唇輕啟道：“這兩者之間到底有什么關系？”

    豬八戒卻是回過味來，他結結巴巴道：“猴哥你這是什么意思??？”他說完還揉了揉眼睛，死死地盯著顧國主，可不管他怎么看，人家國主都是發盤云鬢似堆鴉，身著縷金百碟穿花衣，端端正正美人姿呀！

    這次輪到孫悟空“哈”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豬八戒：我老豬來了一回字面意義上的拉郎配= =

    小白龍：所以說我喝了落胎泉泉水沒有？

    孫悟空：呔，你這個磨人的妖精（你走?。?/br>
    第52章 西游（5）

    卻說大圣將那層紗窗捅破，豬八戒反應最快卻覺得難以置信。

    而被戳穿的顧國主他竟也跟著豬八戒一般, 好似聽不懂道：“孫圣僧這是什么意思??？”

    這屬于惡意賣萌, 使得孫悟空抓心撓肺了好一下, 指著有著花容月貌的顧國主鏗鏘有力道：“你是公的！俺老孫就是這個意思！”

    顧國主一愣后，扯起袖子擋住嘴笑了起來：“孫圣僧真有意思?！彼@一番動作下來, 竟像是難得露出了幾分嬌羞，再有他這一扯袖一遮唇的做派，怎么看都不會叫人覺得矯揉造作, 反而是再自然不過了, 不可謂不說是人比花嬌。

    豬八戒看直了眼, 爾后就用“猴哥你可真逗”的眼神看向孫悟空，便是神情不屬的唐僧和沉默寡言的沙僧在這時候都站到了顧國主那一邊, 認為孫悟空這是睜眼說瞎話。

    孫悟空：“………”

    孫悟空氣不打一處來：“你們不相信俺老孫？”

    豬八戒他們三人沒說話, 可不說話就相當于默認了。

    孫悟空再“哈”了一聲：“你們好好想想, 我什么時候看錯過？”這確是真的, 這一路上他們遇到了各色磨難，多得是妖怪變化來騙他們, 可基本上每一回都是大圣他或是火眼金睛辨認出妖怪來, 或是心思縝密發現不對勁之處, 最值得一提的就是白骨精, 那白骨精可是三次變化來打唐僧的主意, 每次都被大圣戳穿，可唐僧作為一介凡夫俗子硬是不信，師徒兩人差點就分道揚鑣。

    豬八戒捂著被金箍棒砸的包舔著臉湊過來, 扯著孫悟空的袖子背過去嘀咕：“猴哥，你是最厲害，你的火眼金睛也三界獨一份兒，可你往?？啥际怯脕砜囱至?，什么時候用來看人家是公是母了？唉，我是說猴哥你睜大眼睛好好看看，人家國主那相貌，那身段，那風情，哪里像是公的了？”

    孫悟空手癢癢地厲害，好歹他忍住了道：“他還就是?！?/br>
    豬八戒拍了拍他猴哥的肩，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

    孫悟空撇開他，轉過身來目光灼灼地看向作為當事人的顧國主，卻發現他托著下巴，一副置身事外看熱鬧的模樣。

    孫悟空：“……”

    被瞪了一眼的顧國主這才好整以暇起來，他從御座上站起來，走到了階下來，明黃色鳳仙裙搖曳而生姿，還未言語便將眾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爾后顧國主就慢條斯理道：“其實孫圣僧目光如炬?！?/br>
    這算是默認了孫悟空的說辭。

    唐僧：“??！”

    豬八戒：“?。?！”

    沙僧：“??！”

    孫悟空譏諷道：“陛下終于說了句實話?！?/br>
    顧國主微微蹙眉：“孫圣僧在指責寡人前，可曾想過這是自開辟以來就不會有男子的西梁國，便是普通西梁國國民喝下子母河河水后，若是懷上男胎都得去喝落胎泉泉水打去胎氣，更何況是寡人身為一國國主了。這其中如何沒有難言之隱，如何沒有苦衷呢？寡人自是能瞞著就瞞著，在被孫圣僧說穿后，寡人其實更應該堅決否認的，眼下寡人能不那么隱晦的給予了反饋，實在是把孫圣僧當成了寡人該以誠相待的朋友?！?/br>
    這一席話說下來，直接就把孫悟空給說愣了。

    孫悟空的猴生不可謂不是波瀾起伏，也很有傳奇色彩，便是眼下在取經路上，他齊天大圣的名號都很有威懾力，但這個名號背后可是有太多的故事，就是西天取經一事也有太多的黑幕。不說旁的，單就說一件事，齊天大圣就真的打不過那些攔路的妖怪，非要去尋求外援嗎？

    答案是不。

    可為何孫悟空卻還是每每都會去尋外援，還有他為何覺得非喝落胎泉泉水不可，凡此種種，都說明他看得清楚，只是這看得清楚是花費了太大的代價換來的，各種苦楚又有誰知。

    說這么多，就是想說顧國主這番話還是有那么點打動了從來都是鐵石心腸的孫悟空，讓他都沒辦法再給予嘲諷，甚至他還變得有幾分不自在，在撓了撓臉后，拎著金箍棒往門口走去，走了一半又折了回來，嗐聲道：“這樣吧，你給我們通關文牒，俺老孫就幫你一回忙。咋樣？”

    “你幫寡人的忙？”顧國主揚眉抬眸，“幫寡人說服你師父留下來和寡人成親嗎？”

    孫悟空：“……？”

    大圣不是很懂，怎么繞來繞去還又回到了原先的話題上了??？

    其他師徒三人也是一頭霧水，豬八戒忍不住道：“陛下您到底是看上了俺們師父，還是看上了我猴哥？”

    孫悟空跟著道：“你不是承認你是男的的嗎？”

    “寡人是沒有否認，可這和寡人欲留御弟哥哥婚配有妨礙嗎？”顧國主說得理所當然，孫悟空更覺得他有毛病，倒是花花腸子的豬八戒醒悟般的猥瑣地笑了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