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若是不信，那我的修為總不會騙人?！鳖櫾P又慢吞吞加了一句，這倒是真的，他一心多用，也就是一邊聽講一邊參悟一邊修為精進，如今已從金仙修為提升到了大羅金仙的境界。

    盤古確定了這一點后，神色更古怪了，又過了好一會兒，他老人家才不確定的開口：“竟然有幾處，我以為我就記錯了一處?！?/br>
    原來在意的是這件事嗎？

    顧元鳳緩慢卻堅定的點了點頭：“需要我一一為您指出來嗎？”

    盤古眼角抽了抽：“不用了?！?/br>
    顧元鳳直直的看著他。

    盤古打哈哈道：“你心里有數就行了，就不用特意知會我一聲了。唉，其實也是時間過去太久了，我也難免會記錯啊?！?/br>
    顧元鳳贊成的點頭，用稀疏平常的語氣道：“您非圣人，自可有過?！?/br>
    盤古：“??！”

    盤古臉上的溫和消失了，又變回先前那自帶悲天憫人光環的開天大神樣，口氣也變得嚴肅起來：“你連這個也知道了啊?！?/br>
    顧元鳳眨了眨眼，沒說什么，權當是默認了。

    盤古本來就覺得顧元鳳他出人意料，如今就更加不會懷疑，他抬頭看了看被他用雙手撐著的天，等低下頭來，長長地嘆了口氣，而在他開始張嘴時，本來架著云站在他面前的顧元鳳很及時的驅動腳下的云，躲開了那一口氣。

    盤古：“……”

    顧元鳳一派光風霽月：“您想說什么？”

    盤古剛剛升起的悲哀，這會兒怎么都凝聚不起來，他好不容易緩和了口氣，有點無力道：“我也是在開天途中，才觸摸到這一層?！?/br>
    顧元鳳聆聽著。

    盤古踟躕后也說了更多：“我在觸摸到這一層后，想要憑借著自身力量，突破天道束縛，摘取道果，成就圣位，而一旦成為圣人，就可歷萬劫不滅，染因果不沾，與天地同在?！?/br>
    這就是以力證道，可這最終被證明是行不通的，哪怕沒有記憶中的盤古身化洪荒傳說為證，顧元鳳單就是分析天道和盤古的關系，就能分析出個最終結果來。通俗來講，天道像是開國皇帝，而盤古是它手下最強有力的臂膀，然而盤古如今有開天之功，也有可突破天道的力量，那就等同于功高蓋主，而天道是不會希望臥榻之下，有他人酣睡的，那么結果就很明顯了：

    鳥盡弓藏，兔死狗烹。

    當然了，這也不是沒有破解之策的。

    顧元鳳心中百轉千回，下一刻他就直言不諱道：“您其實并不認為您可以證得圣位吧？”

    盤古差點用雙手撐著的天甩了出去，震驚過后就埋怨道：“我說小家伙，你說話就不能稍微委婉點嗎？”

    顧元鳳不但毫無歉意，反而像是倒打一耙般：“那您是想自欺欺人？”

    盤古更是納悶了，他從前和三千神魔打交道時，基本上都是二話不說，直接上手廝殺，哪怕三千神魔中有能說會道的，可他們廝殺時也不靠嘴啊。換句話說，盤古大神他就沒遇到過像顧元鳳這樣的，簡直和好不單純好不做作的三千神魔一點都不一樣。

    這時候顧元鳳又說了：“其實您不是沒有他路可走?！?/br>
    盤古一愣，動了動嘴唇，聲音很是暗啞道：“你說說看?！?/br>
    顧元鳳的語氣中不摻雜著分毫情感道：“放棄開天辟地，讓一切重回混沌?！边@樣的話，盤古就不會生死道消，而洪荒天道也會隨之煙消云散。

    盤古沉默了很長時間，才艱難開口道：“我是不可能放棄的，”盤古做不到放棄這即將成形的洪荒大陸，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洪荒像混沌世界一般荒蕪，他想著就看向顧元鳳，頓了頓又說道，“而且如果重回混沌，你們三個小家伙是不可能存活下去的?！?/br>
    元鳳，祖龍和始麒麟哪怕說是混沌神獸，可他們卻是在盤古開天后，洪荒大陸即將成形時出現的，他們哪怕可以汲取仍帶著混沌靈氣的靈氣，然而真正的混沌時代靈氣，他們是不能適應的，到時候只有死路一條。

    顧元鳳千言萬語都哽在喉間，他當然可以理所當然的說“我不在乎”，事實上他本來就不在乎，而且他本來就不想擁有太長久的生命，還有接下來與天道打交道，對顧青來講，就如同最初時他和系統的你來我往，這并沒有什么新意，他也不想再經歷一次被cao縱的人生。然而顧青也沒有自傲到去決定祖龍和始麒麟的生死，以及去否定盤古的做法，哪怕他在理智上并不贊成盤古的自我犧牲精神，他還沒有冷血冷情至此。

    顧元鳳沉默良久，再抬頭時已做了個決定：“您要不要收我為徒？”

    盤古有點傻眼，不懂怎么就跳躍到這上面來的：“啥？”

    緊接著盤古就瞪大了眼睛，就那么眼睜睜的看著顧元鳳褪去了鳳凰模樣，一點點化作了人形。一雙鳳目中在再睜開時，好似有無數風流跌宕，唇瓣輕啟，清越的聲音傾瀉而出：“您也覺得差輩了嗎？也是，按理說四大先天元素，是因為您而誕生，而我則是他們孕育出來的，所以說我若是成為您的弟子，那就相當于我和四大先天元素是同一個輩分的，這確實很讓人困擾呢?！?/br>
    盤古：“……”不不不，重點不在這兒！

    顧元鳳攏了攏闊袖，好似半分都沒察覺到盤古的無語凝噎，輕輕一笑道：“說來您現在仍需要腳踩地，手舉天，那就是說天地還沒有徹底到達極限，那是不是代表著天道也沒有徹底成形？”

    盤古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天道確實還在演化中，不過，“你到底想說什么？”

    顧元鳳聳了聳肩，一派無辜道：“沒什么，我只是那么隨口一說而已?！?/br>
    盤古半信半疑，他怎么看怎么覺得顧元鳳化形的契機不太對，到底他上一刻還說著怎么讓洪荒重歸混沌呢，又怎么突然關心起天道演化進程來？盤古仔細想了想，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看顧元鳳的眼神就變得更加溫和起來，甚至還帶了點憐愛。

    顧元鳳撫了撫衣衫上并不存在的皺褶，眼尾上挑：“您這是在暗示我叫您祖父嗎？”

    盤古：“……”祖父個頭啦，他連兒子都沒有。

    盤古干咳一聲，擺出了嚴肅臉：“叫我師父就行?！?/br>
    顧元鳳也松了口氣：“我還在想您不喜歡祖父這個稱呼，難道是覺得我該叫你祖母呢?！?/br>
    盤古怒了：“尊師重道懂不懂啊你！”這死孩子怎么就那么能掰扯呢！

    顧元鳳微微一笑：“您一說徒兒就懂了，果然名師出高徒?！?/br>
    盤古大神受不了了，終于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鑒于他老人家眼睛也不是一般的大，所以他在做這個動作時，乍一看還真的挺可恐的。

    不過“厭棄”歸“厭棄”，稀里糊涂就榮升成師父的盤古倒是沒忘給顧元鳳拜師禮。先前也提到過混沌青蓮是混沌至寶，她在分崩離析后，無論蓮葉還是蓮瓣，甚至是蓮蕊什么的都化成了先天至寶，從倫理上來講，這些先天至寶都是屬于盤古的，不過它們都在盤古開天形成的混沌漩渦中，分散到洪荒大陸各處，大部分都不在盤古手上，但盤古手上有的，也不僅僅是混沌青蓮的‘后代’，還有其他更難得的法寶，現在他就拿出來讓顧元鳳自己挑選，實在是不能再愛護徒兒。

    顧元鳳不由得感慨道：“徒兒幾乎要感動得哭了?！彼€扯住袖子擋住臉，假裝感激涕零。

    盤古嘴角抽搐了兩下：“你再這樣，我就把它們收回去了?！痹掚m是這么說，可他并沒有做出要收回去的架勢，可見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來著。

    話音剛落，顧元鳳就自然而然的放下闊袖，從一堆至少是先天的法寶中選了一個。

    盤古定睛看了看，末了只嘆道：“也好?！?/br>
    第5章 洪荒（5）

    顧元鳳拜師后，就保持著人形，繼續聽盤古講道。

    是的，講道，而不是講故事。

    盤古先前和顧元鳳，祖龍和始麒麟話癆時，更像是細無巨細的回憶從前的經歷，偶爾才透出一兩句發人深省的大話，不過這也足夠祖龍和始麒麟受益匪淺，但現在是盤古他老人家一本正經的向顧元鳳傳授他所感悟的大道，和過去的面授不可同日而語。

    隨著盤古的講道，天仍日高一丈，地仍日厚一尺，顧元鳳卻不再像先前那樣還能一心二用，他是專心致志的聆聽盤古講道，汲取著那深奧無比的精義。

    一日，盤古突然說：“那兩個小家伙醒了?！?/br>
    顧元鳳：“哦?！?/br>
    盤古：“……”就這樣？他還以為他們關系很好來著，畢竟他們仨算得上是相依為命了。

    顧元鳳偏了偏頭，才施施然的從云上站了起來：“師父傳道太精妙，徒兒太過于沉迷其中，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還望師父見諒。唔，徒兒這就去看望他們?！闭f著就朝盤古一施禮，就化為原形，從云端朝著地上的祖龍和始麒麟那邊飛去。

    盤古：“？”總覺得這話中有話啊，可盤古一字一字的掰開琢磨了半天，也沒有發覺到底哪里不對勁啊。

    唉。

    那邊祖龍和始麒麟也算是前后腳，從入定中醒過來，只仔細說來，祖龍還是比始麒麟先一步醒過來，這讓他在對著晚他那么一息的始麒麟，都還有點把持不住的小驕傲。

    始麒麟瞥了昂頭提胸的祖龍一眼，溫溫吞吞道：“元鳳不在?！?/br>
    始麒麟不說還好，他這么一說，祖龍才意識到顧元鳳并不在他們周圍，想起先前他們明明實力相當，可顧元鳳卻突然比他們都先往前邁了一步，祖龍心中就很不是滋味，他哼了一聲道：“你不說我都沒想起他來，可見我根本就沒惦記他?！?/br>
    始麒麟正要再說什么，祖龍就別別扭扭道：“既然你那么惦記他，那你覺得他會在哪兒？”

    始麒麟遠眺著朝著這邊飛翔而來的顧元鳳，不緊不慢道：“關于這個問題，你可以親自問元鳳?！?/br>
    祖龍：“??？”

    說話間顧元鳳已然逼近，也聽到了始麒麟的那句話，居高臨下的俯視著祖龍：“你想問我什么？”

    祖龍掉轉過龍首，惡聲惡氣道：“誰，誰想你了！”

    始麒麟撇開腦袋，對祖龍這蠢樣不忍直視。

    而顧元鳳他假模假樣道：“你當然不會想我了，畢竟你現在已經可以口吐人言，并不需要像先前那般跟著我學說話了?！?/br>
    祖龍：“……”

    祖龍如今得了盤古大神一口清氣，開了靈智，可這又不妨礙他還記得靈智未開時的事，尤其是像是祖龍學舌這樣的黑歷史，如今被顧元鳳這么不加掩飾的挑明，他當即就炸了，周身龍氣大漲，就連嘴邊那能夠湮滅周邊一切的龍息都若隱若現，一雙肖似兔眼的龍眼也變得紅紅的，順帶用一種“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對著顧元鳳怒吼道：“元鳳，我要和你一決高下！”

    始麒麟皺了皺眉，卻沒有說什么，他也想看看同為混沌神獸的元鳳，如今修為到了什么境界。

    顧元鳳對此不為所動，云淡風輕道：“我想結果已經很明朗了?！?/br>
    始麒麟不禁道：“元鳳你——”

    祖龍更是覺得受到了侮辱：“我們還沒有比過，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打不過你！先開靈智就那么了不起嗎？”

    顧元鳳沉吟起來：“關于這個問題么——”

    祖龍口氣不是很好：“怎么？”

    顧元鳳輕輕翻了個白眼：“在我看來，先你們一步開靈智，確實是很了不得?！?/br>
    本來性格顯得最是溫吞的始麒麟，在聽了這話后，眼中都閃過一道厲光，說到底他和祖龍一樣都有著作為混沌神獸的自傲，只這時候他又聽得顧元鳳用一種帶著溢于言表嫌棄的語氣道：“光是免受盤古他老人家一口氣，就足矣證明這一點。唉，那可是一口不知徘徊在他老人家腹中多少萬年的一口氣啊?！?/br>
    始麒麟：“……”

    祖龍：“……”

    那是盤古的清氣，對其他生靈堪稱一大機緣，好嗎？哪里有這么不堪？然而從顧元鳳口中這么理所當然的說出來，讓一向最為崇拜盤古武力無邊的祖龍，都硬生生的將到了嘴邊的一口龍息吞咽了回去，而顧元鳳話還沒有說完呢，但見他將目光重新落回到約戰他的祖龍身上：“還有我說我們一決高下的結果顯而易見，那是因為我現在本來就飛在你的高處啊?！?/br>
    始麒麟：“……”

    祖龍：“……元鳳??！”

    祖龍恨恨道：“你在看不起我嗎？”

    顧元鳳眨了眨鳳眼，沒有立時回答，而祖龍氣得要命：“你竟然不立刻否認！”

    顧元鳳展開雙翼：“所以你問我問題的意義何在？”

    祖龍死死盯著顧元鳳，爾后一聲不響的就架起云，在天空之中盤旋飛翔起來，等他騰云駕霧到比顧元鳳高出幾十丈時，他就意有所指的朝下面噴出一個響亮的冷哼，接著才駕云飛向更高處。

    顧元鳳喃喃道：“難道這是盤古他老人家那口氣的副作用？”說著他就意味深長的看向始麒麟，始麒麟一愣后立刻道：“我想只有祖龍是這樣?！?/br>
    顧元鳳語氣飄飄渺渺：“這樣啊，我知道了?！?/br>
    始麒麟被他這一出弄得如鯁在喉，沉默了片刻后道：“元鳳，請你和我來一戰?！?/br>
    顧元鳳這次卻很爽快的同意了，他仍沒有化成人形，只用本體和始麒麟斗起法來。如今還未徹底成形的洪荒大陸畢竟還是很空曠的，哪怕他們一個修為平均下也只是大羅金仙的水準，也會顯得動靜很大，而祖龍他騰云駕霧就沒有飛出多遠，哪能覺察不出顧元鳳和始麒麟斗法的動靜。

    他，他氣得鼻子都歪了。

    “元鳳?。?！”

    氣歸氣，生性就帶有好戰本能的祖龍也氣勢洶洶的加入了混戰，結果也很明顯，顧元鳳拖著流光溢彩的尾羽，悠然的從有心無力的祖龍和始麒麟眼前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