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不知國師大人這是什么意思?”離婚補償?還是贍養費?姚亦昕挑眉,看向國師大人。一來就給銀子,看來和離手續是辦好了,現在是覺得有些對不起他,所以過來補上一份贍養費? “酬勞!”國師大人靈機一動,突然想到了一個絕妙的借口,既能讓這只小刺猬收下這些金票,也能順利帶走那個他早早看中的孩子。 蛤?! 姚亦昕忍不住晃了晃腦袋,他沒聽錯吧?是酬勞而不是補償?更不是贍養費? 那么問題來了:他到底做了什么,讓堂堂國師大人不遠千里親自來送酬勞? “咳!事情是這樣的?!眹鴰煷笕嗣嫔幻C,鬼話張嘴就來—— “聽說你府上近日買了些下人,也是湊巧,里面恰好有個孩子,是我故人之子,他們家丟了孩子,如今正在四處尋找,無意中得知那孩子竟在你這里,因孩子家人不方便出面,便委托我來將孩子帶回去?!?/br> “這些金票,便是那家人委托我代為轉交的,感謝你救了他們家唯一的子嗣?!?/br> “那個,我能問,你那個故人之子,究竟是誰嗎?”萬萬沒想到竟然是這個原因,姚亦昕也有些懵了。 這個世界上真有這么巧的事情?他不過是路過碼頭,撿漏買了幾個下人,竟然無意中救了國師大人朋友家丟了的孩子? 而且—— 看那一大疊亮閃閃的金票,這孩子家里,十有八九還是個土豪? 想想也是,國師大人的朋友,肯定非富即貴??! “就是你們家新買的那個孩子,好像叫做阿昆吧?”國師大人演技上線,故意看向身邊一個親信,這個詢問的眼神,果然讓姚亦昕轉移了注意力,心想,應該就是這個人順著線索查到了自己這里吧? 至于阿昆那孩子為什么要對自己隱瞞身份,這只能說那些高門世家里出來的孩子心眼就是多,大概是擔心自己再出什么意外,所以假裝真的是一個普通的下人,借機躲在自己家里,以免再遭遇什么不測吧? 眼前這個黑衣男子能查到自己家,想必應該也是安頓下來后的阿昆不知道什么時候傳出了自己的消息吧? 想到這里,姚亦昕氣悶之余,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氣,這樣心思深沉的小孩,他也不敢留在家里,人家來接正好。倒不是他覺得小孩子警惕性太強不好,實際上,阿昆能懂得保護自己,這樣真的很好。只是這份警惕用在自己身上,不知道怎么,就是覺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他是真心想把這些孩子留在家里好好照顧的。 可是,現在看來,人家家長連國師大人都請動了來要人,而且看樣子已經確定了阿昆就是他們家丟的孩子,看來不放人是不行了呢。 “白總管,麻煩去把阿昆帶過來吧?!?/br> 半晌,一個穿著青色布衣、做小廝打扮的孩子,被白十三牽著手帶到屋內。 阿昆依然習慣性低著頭,一言不發,姚亦昕看到他恍若受驚小獸一般將自己藏起來的樣子,忍不住又有些心疼起來,方才的一點點不滿也瞬間煙消云散。 “阿昆,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可是,你家里人找來了,要接你回家,你抬頭看看,認不認識這位叔叔?” 阿昆聞言,小小的身子抖了一下,隨即,小心翼翼又迅速地抬起頭,看了國師大人和他身后的人一眼,嗖的一下,躲到了白十三身后。 姚亦昕:“?。。。。?!” 說好的故人之子呢? 國師大人你不會是誆我的吧? 姚亦昕看向蘇念白的眼神,頓時像看人販子一般。 蘇念白頓了一下,突然想起來自己還沒有對那小崽子介紹自己,頓時也有些無語。想他堂堂國師大人,大元朝上下誰人不知?可是,恰恰是眼前這個小崽子,他不是大元朝的人,或許也根本就不認識他? “咳!魯昆吉洞,我是你阿爺魯昆萬木的朋友,你在戰場上走失,你阿爺都快急死了,四處尋找,還來信托我幫忙在邊境找你,我的人一路從邊境找到這里??偹闶钦业侥懔??!?/br> 聽到國師大人張嘴就說出了自己的真實姓名,魯昆吉洞,也就是阿昆眼前一亮,姚亦昕看到他這個反應,哪里還不知道?眼前這個不愛說話的孩子,應該真的是國師大人要找的故人之子了。 確定阿昆真的是有家人的,而且家里貌似還很有錢,姚亦昕也忍不住為他高興。家里其他幾個孩子聽說阿昆的家里人找來了,也都打心底里為他高興,畢竟,像他們這樣的身份,別說已經很難再找到原先的親人了,就算找到,他們也回不去了。奴隸贖身的銀子,對他們曾經的家庭來說,簡直就是一筆巨款! 第18章 和離第18天 因為阿昆身份特殊,北方草原情況也比較緊急,因此,來的時候,國師大人就搶了自家皇帝外甥的玉璽,臨時給魯昆吉洞的爺爺魯昆萬木封了一個爵位,如此他們便師出有名,可以借著“營救大元朝御封王爵”的名頭,讓大元軍隊正大光明地踏入草原。 至于魯昆萬木會不會接受這個爵位? 看了看坐在自己對面的魯昆吉洞,魯昆萬木家現存唯一的嫡系血脈,國師大人微微一笑,不錯,這個小質子的含金量還是很高的。 “你們,要帶阿昆回皇城嗎?”姚亦昕忍不住問道。 “不,阿昆不是大元人,他的家人都在草原上。所以,我們在這里暫且休整一天,讓他們去準備些人手,后天一早,送他去邊城?!?/br> 去邊城而不是回草原? 姚亦昕眉頭一皺,總感覺,他所認識的國師大人,并不是什么樂于助人不求回報的紅領巾呢~ 魯昆吉洞也有些不安地坐在椅子上,小動物的直覺告訴他,雖然國師大人看起來比較好看,可是,姚家少爺好像比他更可靠的樣子呢~ 幼崽,你真相了! 得知阿昆還可以在家里住一天,姚亦昕決定,趁他沒回草原之前,把自己之前和他們提到過的好吃的都做一遍給他嘗嘗。 畢竟,走丟了還能找回家人的,確實不多,阿昆很幸運,就當是替他慶祝吧。 白十三接到這個新任務,急忙去賬房支了二十兩銀子,牛二叔趕著車,倆人去了鎮上,把姚亦昕指定要買的食材都買了回來,堆了滿滿一車。 手臂長短的鱖魚,被切成花刀,腌制后下油鍋炸,調了糖醋醬汁澆上去,就是大家一直只聞其名的松鼠鱖魚;帶著脆骨的小排,汆水后,加調味料腌制、油炸,最后再回鍋翻炒,煮至湯汁濃稠,關火,撒上蔥花,便是一道酸甜可口的糖醋小排。 “怎么都是糖醋的???”灶下幫忙燒火的瓜娃好奇問道。倒不是他覺得糖醋口味的不好吃,相反,正是因為在大元朝,糖的價格非常高,他們才覺得,自家少爺用糖來燒菜,簡直是奢侈! “你們不知道,聽說,在草原上,糖是一種很珍貴的食材,尋常很難吃到的,阿昆要回家了,以后也不知道會不會再見面,我想給他做點在草原上不常吃到的飯菜,就當是慶祝他找到家人吧?!币σ嚓恳贿吔忉?,一邊將一道冰糖燉肘子料理好放進大鍋里燉著。 這天晚上,姚家院子里,開了三桌席面,姚亦昕陪著國師大人和他帶來的人,還有阿昆一桌,白十三陪著朱爺爺黃阿婆花娘子等人一桌,宋茗帶著家里其他人一桌,濟濟一堂,慶祝阿昆找到了自己的親人。 吃著這輩子從來都沒有吃過的又甜又酸的rou,魯昆吉洞小而冷硬的心不由得軟成一片。一路從北方草原顛沛南下,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磨難,經歷了多少次生死一線,他已經記不清了,只知道自己一定要隱藏好真實身份,否則,依著大元人對韃靼人的厭惡,說不定,他會過得連最底層的奴隸都不如,還有可能會被遷怒的百姓殺死。 可是,只有姚亦昕是不一樣的。 這個大元人,好像特別容易對弱小的幼崽心軟,因為不想看到他們被把頭折磨,就連生病的孩子也一起買回來,給他們穿暖和的新衣服,吃好吃的黃米飯和燉rou,他從來不用鞭子抽打奴隸,可是,姚家的下人,卻比他見過的草原上的任何一家的努力更加忠心,心甘情愿地幫主人家做事。 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不用鞭子也能換來的忠心。 魯昆吉洞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他的其中一個爹爹是大元人,從小就教他各種大元人才懂得的禮儀,正因如此,他才會想到要躲在姚家,因為,姚亦昕給他的感覺,真的好像爹爹啊。 想到早逝的爹爹和戰死的父親,魯昆吉洞強忍著差點滾落的淚珠,用力啃咬著炸的酥脆的糖醋小排,他一定!一定要回到草原,為父親、為死去的親人和伙伴報仇! 還有,一定要報答對他這么好、從把頭手里救了他的姚家少爺。 吃完飯,姚亦昕才想起來,自己光顧著替魯昆吉洞高興了,竟然忘了,既然要在這里住一晚上,作為主人,大概也要替國師大人一行人安排住宿的地方吧? 可是,他們家唯二的兩個獨立式小院,一個是朱爺爺的專屬宅縮基地,閑人免進;還有一個,就是他自己現在住的主院了啊。 難道要讓國師大人住到下人房去? 國師粉們知道了,一定會架起柴禾燒死自己的吧? 默默在心里擦了一把冷汗,姚亦昕決定把主院讓出來給國師大人和他的侍衛們,自己跑去和白十三擠一晚上好了。 白十三:“……”少爺您是嫌屬下命太長嗎?敢和國師大人的夫郎睡在一起,他一定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白總管,你怎么了?”看到白十三瞬間臉色煞白,姚亦昕莫名其妙地問了一句,擔心他是不是晚上吃太多吃壞肚子了。 “那,那個,少爺,屬下突然想起來,今天晚上屬下要去巡山,您就睡我房間吧?!闭f罷,也不等姚亦昕反應過來,一溜煙就運起輕功消失了。 姚亦昕:“……”他怎么不知道,他們家總管大人,什么時候多了一項巡山的業務? 入夜,國師大人坐在主院姚亦昕睡過的大床邊,一時間也有些感慨。 自從成親后,倆人就基本上很少見面,最親密的接觸,就是在難得的幾次一起用飯的時候,他向來食不言寢不語,吃完飯倆人就散了,也沒說過幾句話,現在想想,自己確實是做得不太對,最起碼,應該對他更好一點。 即便他不知道自己未來究竟如何,可是,也不該如此冷落人家,或者竟是干脆早點送他離開,也好過在府里被那些下人議論吧? 蘇念白也是在姚亦昕留書出走之后,才偶然從屬下那里知道,原來,這一年多來,因為自己對姚亦昕的冷淡,讓府里的人誤以為自己不喜歡這個家里定下的夫郎,竟然對他有那么多非議和怠慢! 那次之后,國師大人惱怒地將府里那些擅自揣測上意的狗奴才們都打了板子,命人丟出府去,重新換的,也都是少說話多做事的木頭性格,完全符合國師大人對下人的要求,不許碎嘴多事,不許拜高踩低,不許揣測上意,不許收受賄賂……總感覺國師大人更適合買一群機器人做下人呢~ 這次過來,與其說是想借機穩固北方形勢,倒不如說,是國師大人一直對某人心存愧疚,想趁機來與某人講和的。 只不過,在務實且情商欠費的國師大人看來,對一個人最有誠意的補償,就是送上他最喜歡的東西,有的人喜歡名畫典籍,有的人喜歡古玩玉器,而姚亦昕,據他了解,最喜歡的,應該就是自己方才送上的金票了吧? 想到這里,國師大人得意地站起來,開始慢慢打量小刺猬住的地方。 姚家主院并不大,小小的院落,由三間正房加左右各兩間耳房組成,姚家夫夫都是過慣了清凈日子的,并不習慣呼奴使婢,因此,正房也沒有安排給下人值夜的地方,而是在這個位置隔開做了一個小書房,夫夫二人閑來無事,在這里吟詩作畫一番,現在,這個小書房已經被姚亦昕改造成了平日辦公的地方,桌案上堆了一些計劃書和草圖之類的,姚家兩位爹爹留下的東西,都整整齊齊地碼放在書架上,桌案邊的大海缸里,疏疏立著幾軸畫卷,國師大人抽出一卷,打開一看,頓時失笑。 這哪里是什么名家畫卷,竟是一張畫風粗獷的農場布局圖! 也不知道這只小刺猬是跟隨哪位書畫大家學的畫,簡直比三歲孩童畫出來的更加令人無語,看到畫卷上一堆一堆的火柴人,還有用各種豬頭、羊頭、簡筆畫的雞鴨鵝標注的豬圈、羊圈、雞舍等等,國師大人忍不住爆笑出聲。 這詭異的畫風,怪不得父親總說姚家兩位爹爹對姚亦昕太過寵溺,想必是從小到大,兩位爹爹連學畫都舍不得讓他吃苦頭吧? 國師大人看了看畫卷上那些個甚至連五官都懶得畫的火柴人,真是看一次笑一次。 把人物畫成這樣,姚家的畫師,當初一定是被氣走的吧? 第19章 和離第19天 第二天一早,姚亦昕特意起了個大早,和廚師木柴大叔一起,做了家里從來沒有做過的鮮rou燒賣、蝦rou餛飩、糖酥餅、糖火燒等等,吃完早飯,又將特意多做了一些的糖酥餅和糖火燒打包給魯昆吉洞,讓他路上慢慢吃。 魯昆吉洞接過滿滿一大包的糖酥餅和糖火燒,第一次抬起頭來,試圖牢牢記住姚亦昕的樣子。 也要讓姚亦昕記住他自己的樣子,為此,他今天特意洗干凈了一張小臉,往日的偽裝也全部卸掉了,露出了他原本的相貌,比大元人更加深刻的五官,濃眉大眼,鼻梁高挺,堅毅的下巴,即便年紀還小,也能看得出來,將來必定是個內心堅定的人。 “阿昆,這里離草原也不遠,往后,如果有機會的話,姚家村隨時歡迎你回來玩?!?/br> “還有,這套衣服,是宋伯伯和宋家哥哥連夜趕出來的,原本就想著給你們換季的時候穿,沒想到你這么快就要回家了,不嫌棄的話,就帶上吧?!?/br> “我還讓白總管買了些蜜糖和腌臘,粗鹽不能過關,腌臘還是可以的,你帶回去,也給家里人嘗嘗咱們大元的美食?!?/br> “這些金票,你也帶回去吧,當初我買下你們的時候,原本就想著,萬一哪天,你們的家人找來的話,就替你們消了奴籍回家,贖身的錢就不必再給了,也不需要什么謝禮?!?/br> 國師大人揚起眉頭,沒想到這個愛錢如命的小刺猬,竟然會將那些金票還回去? 要知道,那一疊金票,雖然他沒有清點,但隨便拿出來一張,也足夠把他這整個老宅買下來了吧?真的不心動? 姚亦昕還真的有些動心,金票什么的,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呢,可是,總感覺要是收了這些金票,就和那些買賣孩子的把頭一樣了,姚亦昕當初買下這些孩子的時候,也從未想過要轉賣他們,或者索取大筆的贖身錢之類的,金票雖然誘人,可是姚亦昕還是決定堅持自己做人的底線。 “等小爺的農莊生意做大了,也換一堆金票放在家里過過癮!”姚亦昕暗暗決定道。 魯昆吉洞卻把金票重新塞到了姚亦昕手里。 “少爺,錢很好,下次在碼頭,遇到別的小孩,也買回來,說不定,他們可以和阿昆一樣找到家人?!濒斃ゼ凑J真地對姚亦昕解釋道。 是啊,錢是個好東西,不但可以驅使著那些人販子四處拐騙販賣孩童,同樣也能從那些把頭手里解救那些被販賣的孩童。 魯昆吉洞年紀小,可是,卻比同齡的孩子更加的成熟,這些金票,不管是不是阿爺送來的,他都決定要讓它們留在姚亦昕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