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
臟病。 朱翊鈞聽了,不禁皺緊了眉頭,眼底劃過一絲厭惡。 荒唐的皇帝,全然不見了昔年的勵精圖治。 他著實想不出什么好辦法來,只能道:“罷了,不用說了?!?/br> 得了這樣的病,按醫囑是不能再靠近女人的,可隆慶帝這般荒唐的作風,又哪里能忍得??? 無端端地,他腦海之中飛快地閃過了那九龍盤旋的皇帝寶座…… 抬手按住自己太陽xue,朱翊鈞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來。 “母妃如今也是鐵了心了?;屎竽锬锊攀故侄巫尭鹦〗闳雽m,她立刻就召來了謝馥與張離珠,又到底是想干什么?” “依著臣來看,想必只是與皇后作對,畢竟皇后娘娘最近頗為急切了?!?/br> 說起皇后,馮保也不明白。 因為一直知道自己沒有子嗣,后宮之中也沒有其他嬪妃有子嗣,所以皇后與李貴妃之間的關系一直都不錯,可最近忽然之間就有了這許多的動作。 到底是什么事情,促使皇后開始針對朱翊鈞與李貴妃? 難道是她手里有了什么旁的依仗? 馮保即便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這時候也不很明白,所以也無法給朱翊鈞一個明白的答案。 只是想跟皇后作對嗎? 那謝馥與張離珠的作用又在哪里? 為爭一口義氣? 不,不會這么簡單的。 朱翊鈞沒有再開口了,他沉默著走到了窗前,看外面被夏日暴雨遮蓋的宮景。 暴雨如注,不斷沖刷。 地上的灰塵也跟著雨水,不斷流走。 滿世界都是雨聲,朱翊鈞將自己腦子里的雜念都拋了個空,一下便不知想到哪里去了。 北京城的雨,尤其是夏天的雨,原本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可這一場,卻足足下了有兩日。 謝馥奉旨入宮的那一日,恰好是天放晴的一日,空氣里有泥土的芳香,蟬鳥也都從沾著雨水的樹葉里探出來鳴叫。 透明的日光照下來,京城各處的街道上還有著大大小小的水凼。 偶爾有小孩子跑過去,踩一腳,便濺起來一片水花。 入宮的轎子一路從街道上過去,謝馥就坐在轎子里。 這一次沒有滿月,也沒有霍小南,只有她自己一個人。 或許,還有張離珠。 轎子在宮門口就落下了,聽人說是皇后娘娘的旨意。 謝馥知道,從宮門口,到后宮,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然而,她卻不知道,原本是貴妃娘娘的公主要請先生,怎么會由皇后來吩咐事。 抬眼一看,張離珠的轎子也恰好在這個時候落下。 今日的張離珠也不高調,穿得跟謝馥一樣素雅,看來她們兩人都知道,接下來要面對的,興許不那么簡單。 在瞧見謝馥的那一剎,張離珠挑了挑眉。 “又見面了?!?/br> 簡單的一句話,卻叫謝馥有了一種奇異的感覺。 昔日她們是相互爭斗,到了如今,卻變成了共患難。 謝馥淺淺一笑:“是啊,又見面了?!?/br> 皇后派來的宮人,就在這門口守著,所以她們兩個也沒多聊,三兩步便站得靠近了一些。 宮人上下將她二人打量一番,正要說話,不遠處便傳來了馬車的聲音。 同時,背后的宮門里,一列宮女,一列太監,邁著小碎步,很快出了來。 當頭的那個跑了出來,到了剛過來的馬車旁邊,唱喏一聲:“請葛美人?!?/br> 是葛秀。 今日不僅是謝馥與張離珠入宮的日子,也是葛秀入宮的日子。 只是此入宮,非彼入宮。 謝馥側過頭去看她。 只見葛秀今日已經換了一身打扮,皆按著宮中的制式來走,瞧著倒比她二人多了幾分華麗,眼角眉梢的妝容都看得出是精心描繪。 她手一搭身邊丫鬟的手,便下了車來,對著那小太監道一聲:“有勞公公了?!?/br> 小太監是誰也不得罪,連忙一擺手引路:“您這邊請,今日是您入宮的頭一日,可要去皇后娘娘宮里拜見,不敢遲了?!?/br> 葛秀一點頭,便跟著小太監的腳步進去。 宮門口站著謝馥與張離珠。 一身素雅的兩名貴女,與繁飾滿頭的葛秀。 葛秀瞧見謝馥了,看見她與張離珠站得這么近,頓時一拉唇角,像是說不出的好笑。 她淡淡道一句:“恭喜二位了?!?/br> 謝馥不知道說什么。 她已經看明白葛秀這眼神的意思了。 說到底,葛秀還是在責怪當日的事情,甚至對她與張離珠一起要成為壽陽公主的先生之事,也有所猜測。 求仁的不得仁,她心難平,這是尋常事。 謝馥沒有想與葛秀計較,也不覺得有什么計較的必要。 朋友一場,不做了就不做了,哪里需要鬧得那么難看? 她的沉默,引來了葛秀的一聲輕哼。 袖子一甩,她臉上露出了嘲諷的神色,轉身便要離開。 也就是在這一刻,旁邊的張離珠半含著笑著道一句:“葛小姐慢走,哦,不對,瞧我這記性,如今是葛美人了,恭送?!?/br> 那一剎,葛秀面色變得難看至極。 張離珠這一句話,不可謂不惡毒。 只這簡簡單單的一句,便能提醒葛秀記起自己如今的尷尬處境,記起她求而不得的苦楚,記起即將面臨的困苦…… 在這樣痛苦的心境下,葛秀難以自制地扭曲了面龐,近乎痛恨地看著張離珠。 張離珠堂堂地看著她,挑了眉,笑容不減半分。 謝馥張了張嘴,原本是想勸張離珠,可一看葛秀這樣子,便半句也不想勸了。 強忍住發怒的沖動,葛秀咬著牙關,轉身過去,腳步重重地朝著宮門內走去。 伺候的小太監與宮女們,都若有若無地打量。 這一幕,顯然不尋常。 不過沒有一個人出口詢問。 待得葛秀的身影漸遠,謝馥才嘆了一口氣,看向張離珠:“我們畢竟要在宮中待上一段時日,還在住下來。你何苦得罪她?” “這不是看你太孬種嗎?” 張離珠輕哼了一聲,不怎么贊同地看向謝馥。 “怎么說也是與我齊名之人,謝馥,你丟了自個兒的臉我沒意見,可莫要墮了我的名頭。今日你顧念著與她昔日的友誼,可誰能知道她是不是真把你當朋友?好歹你我二人往后也要站在一條線上,縱使先前有再大的積怨,這會兒也該放下了。叫這樣一個無足輕重的角色踩在頭上,你不嫌丟臉,我嫌?!?/br> ☆、58.第058章 刁難 謝馥到底無話可說。 她近乎無奈地看著張離珠,可卻只瞧見她那一臉的冷然和傲氣。 從來出身高門,怎能容忍一個小小的葛秀踩在自己的頭上? 其實想想,謝馥也就明白張離珠為何這樣說了。 她看一眼前面引路的宮女,微微一笑:“勞煩前面帶路?!?/br> 微怔的宮人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擺手請謝馥二人進去。 謝馥邁開腳步,頭都沒偏一下,只對張離珠道:“你放心,如你所見,我亦非心慈手軟之人?!?/br> 這一句,張離珠喜歡。 她挑眉,同樣跟了上去,涼嗖嗖道:“就知道你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 再次無話可說。 態度軟了,她要罵一句“孬種”,態度硬了,轉眼卻要諷刺一句“你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謝馥思索著,做人興許也是這樣,看你不喜歡的人,任你怎么做,也都是錯。 兩面不是人的時候多了,只看是心里那一口氣能不能順下去。 心里嘆了口氣,謝馥不再接話。 兩個人一道慢慢朝著宮里走,長長的宮道,一扇一扇打開的宮門,層層疊疊,像是一朵逐漸綻放的花朵,花瓣重疊,沒有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