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可怎么打聽,也只知道昨夜國丈爺家的公子陳望,在法源寺站了一宿,冥思苦想也沒想出答案來,還因為在外受了風寒,回家就病倒發燒,現在宮里皇后娘娘派去的太醫都還在國丈爺府里沒出來呢。 到底這一位出燈謎的是誰? 沒人清楚。 天一亮,早已經被街頭巷尾傳成“徐渭第二”的“大才子”謝馥,總算睜開了眼睛。 “姑娘,快起床吧?!睗M月撩開了簾子。 謝馥眨眨眼,看了看明亮的天光,伸手擋了擋:“就起?!?/br> 那聲音,從骨子里透出一種懶洋洋來。 人雖說了話,身子卻沒見半點動作。 滿月一看,就有一種暈倒過去的沖動:“您前幾日說要理理自個兒手里的賬目,到昨天賬本還堆在桌上,真不能拖了??炱鸢??!?/br> “都說了一會兒就起,你去把窗開開。今天英俊會說話了嗎?”謝馥靠在枕上,引開了話題。 “……” 滿月現在只想一頭碰死。 得,她知道了,今天謝馥中午之前是起不來了! 無奈之下,滿月走過去,打開了窗,看見了肥肥的英俊。 鸚鵡英俊渾然不知自己昨晚已經在鬼門關前面轉了一圈,昂首挺胸,見謝馥推開了窗,便叫喚起來:“二姑娘好,二姑娘好!” ☆、第017章 摘星樓 “叫得這么精神,我琢磨著……是時候給燉了……” 謝馥咕噥了一句,看了英俊好久,等它叫喚不動了,才懶洋洋起身,披衣站在窗口上,手肘支在窗沿,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點著自己的臉頰。 她的皮膚白里透紅,早晨的陽光,仿佛還帶著露水的清透,這么一照,真是光艷又好看。 端著衣服從下頭過的喜兒看見了,不由得也呆了一下。 “喜兒?!?/br> 謝馥輕聲喚道。 喜兒這才回過神來,連忙一躬身:“姑娘,早上好?!?/br> 謝馥臉上不由得露出笑容來:“早上好?,F在天氣漸漸熱了,你回頭去趟賬房,支領幾匹新窗紗來換上?!?/br> “是,奴婢馬上去?!?/br> 喜兒瞇眼笑了笑,一躬身就端著衣服退走。 滿月出去端了東西進來,聽見謝馥對喜兒的吩咐,放下了手里端著的托盤:“您總算是起了?;仡^姑娘最愛的豆綠色的窗紗一換,可就是真的夏天了?!?/br> “快夏天了……” 謝馥轉過身,慢慢走回來,面上帶了幾分思索。 她沒說話,滿月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伺候著謝馥洗漱完,她才開口:“姑娘可是又記掛著謝家的事?” “我是記掛著鹽城的事?!敝x馥搖頭,“一會兒你去前頭問問小南,算算時間,差不多也該有了?!?/br> 原來是那邊的事。 滿月了然地點頭:“奴婢省得?!?/br> 今早用的是一碗紅豆薏米粥,看上去還不錯,謝馥坐下來用粥,滿月吩咐好了人伺候謝馥,這才跑了一趟,去小南那邊拿了消息。 說來也巧,霍小南一大早被人叫起來,才剛得了鹽城那邊的信兒,滿月就來了。 他把信交給了滿月,滿月帶了回來給謝馥,順便還帶回了一耳朵的消息。 “昨夜您那一刁狀,可真夠狠。方才我從花園經過,聽見人說,老爺罰了珍姐兒一個月的禁足,不許出門了?!?/br> “那可慘了?!?/br> 謝馥聽了沒有半點的憐憫,不這樣怎么叫高妙珍長長記性? 更何況,只不過是個開始。 謝馥還記著滿月臉上那一巴掌呢,總還要找個機會還回去的。 “眼瞧著就要到了京城里頭貴女們走動的時候,被罰了禁足,怕是懸了?!?/br> 如今的高妙珍可已經快到了出閣的年紀,大明律女子十五及笄,二十才能出嫁,可一般人家早在姑娘家十來歲的時候就開始物色。 謝馥不知道誰家已經物色過自己,不過她知道,高妙珍也是有人瞧得上的。 如今這一禁足,只怕有她郁悶的。 更重要的,還在于高拱的態度。 輕而易舉這么一次禁足,誰以后選她還不得掂量掂量,想想娶她到底是不是能攀上高拱這一門親。 其實依著謝馥看來,高胡子就是臭脾氣,巴結不起來的。 當初謝宗明娶了他唯一的嫡女高氏,也沒見謝宗明在仕途上一片坦途,相反,也就困囿于會稽那小地方,現在也還沒見走出來。 不知不覺,又想起她所謂的“親爹”來,謝馥垂了眼眸。 “信呢?” 滿月瞧她臉色一下淡了許多,也不知她是想到了什么,沒敢耽擱,忙把信從袖子里抽了出來。 “小南說是今晨剛送來的,還沒拆呢?!?/br> “嗯?!?/br> 謝馥微微點頭,接過來拆了信,照舊是兩層信封,把信紙從里面起出來一看,她心情一下就好了。 “果然?!?/br> “果然?”滿月沒明白。 謝馥站起來踱步,重新將信紙折了起來。 “跟我一開始想的沒錯,陳淵一開始就憋著壞水呢。等他人到京城,想必我的銀子也就到了京城?!?/br> 當初謝馥可是扔出去了十多萬銀兩,讓陳淵度過了難關。 現在該是這一位回報的時候了。 至于說損招…… 那就不得不提到之前陳淵為鹽城的鄉紳們表功了。 錢是謝馥出的,陳淵卻上報朝廷,說是鹽城的鄉紳們仗義疏財,體恤國難,出錢賑災。 于是,朝廷頒了一道詔書下來,嘉獎鹽城鄉紳深明大義。 這下好了。 陳淵挾著天子詔書,直接比在這一群肥得流油的鄉紳們脖子上:給錢!不給錢我就告訴皇上,你們這些龜孫子一文錢沒出,卻領了朝廷的封賞,是欺君大罪! 其實真正犯了欺君大罪的是陳淵,鄉紳們心里門兒清,可哪里敢說出來? 一則,誰知道陳淵是不是真的跟哪個鄉紳串通好了?萬一真有鄉紳之前捐錢賑災怎么辦? 二則,朝廷的嘉獎都下來了,你再出去舉報說陳淵撒謊,我們其實一個銅板沒出,朝廷不派人下來把他們通通抓起來宰了喂災民,那才奇怪了! 為保小命,這一群鄉紳只好屈服。 陳淵朝他們獅子大開口,要了好一筆銀錢,一部分用作填補給謝馥,算是報恩;另一部分則繼續用于賑災和充入府庫。 當然,陳淵也不是個傻子。 在笑瞇瞇逼著鄉紳鹽商們出血之后,他挨個給這些人家里送了匾額,美其名曰:鄉紳商戶們受到朝廷嘉獎的鼓舞,又給縣里捐了好多銀錢,他這一縣之長,也當有所嘉獎。 而且,陳淵還把這件事給報到了朝廷,又好好地夸了夸那些有錢人。 于是,大家就算是被打了臉,也還要笑著說“陳大人真是個好人”。 瞧瞧這事情做的,刀切豆腐兩面光,除了行險一些,堪稱完美! 縱使他是一點點變化的,可現在連謝馥看了他的手段,都要嘖嘖稱贊幾句,足可見此人到底是怎樣有算計的一個家伙。 若是不出意外,他日必有大作為啊。 鄉紳們得了朝廷嘉獎,再捐銀兩,讓朝廷知道了,不就更高興了嗎? 原本鹽城水災,會是陳淵政績上的一大敗筆,現在竟然把一盤死棋走活,還成了一步好棋。 “實在是有意思啊……我倒有些期待,再見到陳淵會是什么樣子?!?/br> 當年跟陳淵,也不過是“一善”的關系。 謝馥這些年做好事,竟然還頗做出了一番成就,掰著手指頭仔細算算,也叫人羨慕了。 她已經把那信紙折成了小小的一塊:“滿月,咱們該琢磨琢磨,這個月要做什么善事了?!?/br> “???” 滿月一下苦了臉,恨不能鉆進桌子底下去。 “又讓奴婢想……” 開什么玩笑啊,這幾年謝馥一年做十二件善事,幾年下來也有好幾十件,救過街頭的小混混,救過上京趕考的士人,救過戲班子里出來討生活的武生,救過城東頭那一只瘸腿的貓,在街口幫人掃過大街…… 現在連賑災這事謝馥都做了,滿月實在想不出什么好點子了。 她恨不能口吐白沫趴在地上,只當自己是個死人。 “別裝死,快想想?!?/br> 謝馥一看滿月的表情,便知道她內心抗拒。 實在沒辦法,謝馥是個很喜歡新鮮感的人,善事總做一樣的,多了會乏味,若能尋點不一樣的來做,多少會有意思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