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屋外玲玉已經扶起高妙珍走了,高妙珍一路還對玲玉罵罵咧咧。 謝馥在屋里聽著,卻沒在意。 “我若是她,要捉jian也不會自己來,吩咐幾個婆子來就是了。一個嬌滴滴的千金小姐,也不嫌臟了自己的手?!?/br> 可見,這高妙珍不是笨死就是蠢死的。 她原地轉了一圈,目光從這屋里掃過去,每一個角落都沒有放過。 霍小南明白謝馥的意思,他收起殘余的幾分心悸,走到了窗前,小心地推開窗看了看,然后重新關上窗。 “姑娘,人應該是從這里進來的,但應該不是從這里走的,腳印只有一排?!?/br> 他的聲音很低,只怕隔墻有耳。 謝馥點頭,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頸,倒是沒有一絲的傷痕。 那人確無害人之心。 在確定人不是從窗里逃走的之后,謝馥就看向了那木柜。 重新走到木柜前面,還開著,里面的東西似乎一覽無余。 滿月湊上來,臉上雖還火辣辣地疼,不過已經不很要緊了。 這一筆賬,遲早是要收回來的。 說到底,滿月也是個看得很長遠的。 伺候在謝馥身邊這么久,謝馥是個什么樣的人,她很清楚。 高妙珍的好日子,差不多也該到頭了。 看著木柜里的東西,滿月奇怪:“不是從窗外走,那人藏到哪里去了?難不成還會遁地?” 木柜后面的板子上有一些陳舊的痕跡。 謝馥忽然彎了腰,伸手出去輕輕叩了一叩。 “叩叩……” 后頭是空的,木柜后面,似乎并不是貼著墻。 霍小南面色一變,攔了謝馥一把:“您當心!” “沒事?!?/br> 謝馥收了手,正準備起身來,眼角余光一閃,卻忽然停住。 她皺眉,手指在那一堆僧衣上輕輕一劃拉,就聽見“咚”地一聲響。 不知怎么被裹進僧袍的一把老銀匕首鞘,一下掉了出來,砸在木柜的底板上。 滿月與霍小南頓時都倒吸一口涼氣。 老銀的鞘上,鑲嵌滿了各色寶石,形制如彎月,中原所罕見。 謝馥遲疑片刻,還是伸手將這東西拾了起來,端詳半晌。 忽然,她伸出手去,在某一塊鑲嵌的紅寶石旁邊輕輕一抹。 “??!” 滿月忽然低低驚呼了一聲,瞪大了眼睛看著謝馥指腹上的那一點紅色的痕跡。 即將干涸的鮮血。 這一把銀鞘,就是當時那個人留下來的。 謝馥覺得若自己沒記錯,當時挾持著自己的那一把利刃,算算長刀和形狀,正好是一把匕首。 “看著怪嚇人的,姑娘,還是扔了吧?!?/br> 滿月簡直被這一次的事情鬧得提心吊膽,現在看周圍都覺得不安全。 天知道這一把匕首到底哪里來的,留著都是禍。 謝馥原也這樣想,可最后卻搖了搖頭:“我心里總覺得哪里有古怪,先收起來吧?!?/br> 她把銀鞘一遞,給了霍小南。 霍小南把匕首鞘收入了懷中:“好在這一次姑娘命大,我都第一次遇到這么奇的事?!?/br> “多少得感謝一下我那表姐?!?/br> 若不是她匆匆帶人“捉jian”來,正好撞破這一場生死局,天知道謝馥會是什么樣? 她心懷惡意而來,卻做了一件好事,謝馥原本不打算追究了;只是,落在滿月臉上的一巴掌,終究叫她有些難忘。 謝馥想,不管高妙珍是誰,總歸還是要讓她長長教訓的。 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很講規矩的人。 “我們走吧?!?/br> 折騰了這一圈,真的算不上是很早了。 謝馥揉了揉自己的額頭,將開著的木柜門關上,吩咐霍小南重新開了門。 門外的燈火猶自絢爛,謝馥等三人出去的時候,一路掛著的花燈已經少了很多。 不過遠遠望過去,謝馥瞧見了自己的那一盞花燈。 說不準,這一盞燈,真的能亮到天明? 想想今日的遭遇,謝馥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了。 她彎彎唇角一下,很快離開了法源寺,上了外面的馬車。 像來時一樣,馬兒在道上不緊不慢地走著,沿路一片歡聲笑語。 法源寺里,掛著謝馥那一盞燈謎蓮燈的地方,陳望已經枯立了許久。 他的目光,像是被釘在了燈謎上一樣,再也移不開。 “白蛇過江,頭頂一輪紅日……” 天漸漸暗了,周圍的燈火也漸漸沒了。 守著他的國丈府下人們無可奈何,只好派了一個人去國丈府稟報。 陳望對自己身后的一切一無所知,依舊看著燈謎,眉頭緊鎖,近乎入魔。 ☆、第016章 告刁狀 “噼啪?!?/br> 寢殿里的燈花爆了一下。 昏昏暗暗的宮室,小太監趙平腳步輕輕地走到了黃銅燈盞前面前面,拿起了旁邊細細的銀簪子,挑了挑燃著明黃色火焰的燈芯。 聽說太子爺已經到了慈慶宮,沒一會兒應該就要回到毓慶宮里。 簪尖帶得火焰晃動了一下,趙平的影子也在地面上搖動起來。 呼啦,外面一陣大風吹進來。 兩扇門原本虛掩著,這會兒忽然開了,拍在兩面墻上,嚇得趙平手里的簪子,一下掉在了地上。 “叮?!?/br> 一聲輕響。 趙平眼底帶著幾分驚駭看過去,只以為是風吹開了門,可沒想到這一看,竟然看見朱翊鈞站在了門口。 一身玄色的衣袍乃是上好的絲綢質地,雖與外面濃重的黑暗融為一體,不過也流淌著淡淡的光澤。 他一手放在腰間,一手擺在腰后,一步跨了進來。 趙平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連忙跪在地上:“奴婢不知太子爺回宮,罪該萬死?!?/br> “不必,起來吧?!?/br> 朱翊鈞的腳步很平緩,臉上的表情在燈火的映照下,似乎也不很看得清楚。 今天的太子爺看上去跟尋常沒有什么不一樣,不過又好像有一些不一樣。 趙平也說不出內心到底是什么感覺,在看見朱翊鈞朝自己擺手的那一瞬間,他就領會了朱翊鈞的意思。 “奴婢告退?!?/br> 趙平從地上爬起來,小心翼翼地把圓頭銀簪撿起來,放回燈盞旁邊,這才恭恭敬敬地牽著自己的衣服下擺,退了出去。 到門口,趙平兩手將門一拉,帶上了。 “吱嘎”一聲,門關了。 寢殿內吹進來的涼風,一下斷了。 朱翊鈞靜靜地站在原地,昏昏的燭火將他的影子投在地上。 他朝著前面走了一步,一手一直背到身后,一直走到了屋里,終于將背著的手放下,轉過來一看,掌心里躺了一把匕首。 雪亮的銀光,將他一雙冷冽的眸子映在上頭,絲毫畢現。 “當?!?/br> 匕首被他扔到了書案上,殘留的淡淡鮮血還沒有擦干凈。 朱翊鈞抬手捂住自己的匕首,坐下來,頭上微微薄汗,在昏暗的燈光下,早已經密密地滲出來。 缺了匕首鞘,這一下麻煩可不小了。 朱翊鈞微微閉了閉眼,顴骨與太陽xue卻是微微突出,似乎在忍耐著極大的痛苦。 他咬緊牙關,緩緩將寬袍的袖子拉開…… 血腥氣蔓延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