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
楚璉坐在桌邊有些尷尬,可是賀常棣屁股像是生了根一樣,也不說起身離開,還靠在椅背上,微微閉起的眼睛時不時朝著她的方向看一眼。 楚璉被他看的渾身不自在,硬是硬著頭皮沒話找話道:“你軍中無事了嗎?” 言下之意,咱們事情都商量好了,你怎么還不走。 “放心,這次我是領了軍令出來辦事的,時間還早,我用過午飯再回去不遲?!?/br> 楚璉沒想到賀三郎還要留在她這里吃飯,微微驚愕了一下,話脫口而出,“你還要留下吃飯?” 賀常棣原本是閉著眼睛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聞言睜開,一雙狹長的深眸就看向她,“怎么,不行?” 楚璉哪里敢說不行,再說,他是她名義上的夫君,別說是吃頓飯了,就是晚上要留下來過夜,她也沒資格說什么。 這么看開后,楚璉也沒什么好計較的了,她搖搖頭,“既然這樣,午飯你有什么想吃的,我讓問青去準備?!?/br> 其實自從山林里出來后,小夫妻兩兒的關系緩和了不少,加上楚璉也不是個喜歡計較的人,眼前,這對年輕男女瞧起來還真有兩分小夫妻甜蜜的模樣。 賀常棣沒想到楚璉會親自問他想吃什么,他心底漾起絲絲甜蜜,可是習慣了嘴硬,順口就道:“菜蔬?!?/br> 說完,他心里就有些懊悔,其實吃什么都行,北境物資匱乏,他們邊軍軍營最好的伙食也不過就是沾了大醬的鍋盔,別說是蔬菜了,就算是野菜,在深秋的時候就已經絕了跡,更不用說伸不出手的冬日。 即便是在盛京城,大冬天的能吃到蔬菜也只有皇家,那還是溫湯監在皇家溫泉池附近培育的,就那么大一塊地,看得和寶貝似的,能吃到也就只有皇上皇后太后幾人,就連皇子公主也是沒有份兒的。 前段時間,國夫人身體不適,大內派人送了幾斤綠菜來以示恩寵,那幾把菠菜還是蔫的,就這樣,國夫人病好了后還在貴婦圈中得意了好長一段時間。 正要改口換一樣,就聽到楚璉點了點頭,說了一個字行。 這下賀常棣不淡定了,“你可聽清楚我說了什么?” 楚璉奇怪,她耳朵好好的,靈敏的很呢,當然聽清楚了,她和賀三郎說的都是官話,又不是方言,能有什么聽不懂的。而且她并沒有覺得冬天想要吃菜蔬是什么過分的要求,在現代,冬天吃把水靈靈的青菜不是很正常的嘛。 “你說的是菜蔬,難道我聽錯了?” 賀常棣發怔,片刻,他咽了口口水才說:“你……有?” 楚璉點頭,嗯了一聲,她來之前就是考慮到北境資源貧乏,所以讓桂嬤嬤鐘嬤嬤領著小丫鬟曬了許多蔬菜,各種類的都有,干蔬菜不但不占地方而且容易保存,所以現在想吃也方便的很,直接用溫水泡發了就行,雖然和新鮮蔬菜是差了些許,但是營養價值卻是差不了多少的。 既然已經在北境了,就不能窮講究了。 賀三郎聽完楚璉那聲肯定的“嗯”聲,口水都忍不住在口腔中分泌,沒法子,實在是好幾個月沒吃到蔬菜了,因為缺乏維生素,嘴巴里都長了好幾個潰瘍。 兩人有了話說,氣氛變得不再那么尷尬。 楚璉見他渾身狼狽,提議道:“反正你中午用完飯才走,要不然我讓問藍燒些水讓你沐???” 楚璉自從聽了莫成貴那日說出口的無意之言,后來她專門尋問了黃志堅一些軍營中的事。 知道在北境邊軍在苦寒天氣,就算是將官,一個月不洗澡也是常見的很,她瞧賀常棣一身狼狽,提這個意見純粹是好意。 可是落到了賀三郎的耳朵里就變了樣,他腦中不由得就開始浮現楚璉夸贊唐言的那句話來。 怎么,這個毒婦是嫌棄他臟了?賀三郎咬了咬后槽牙,在心里冷哼了一聲,就算他再臟,他也是她的夫君!她現在可沒得選了! 楚璉要是知道賀常棣如此別扭的心理,肯定要罵娘。 她不過是好心讓他洗個澡,他的腦補能力是不是也太強了? 賀三郎又回想起唐言身邊帶的那些年輕健壯的侍衛,放在桌上的右手不自覺捏緊,這個唐言,什么正事不做,帶著一群“花枝招展”的侍衛在外招搖,看他回去不在晉王面前告他一狀! 楚璉喚問藍進來,讓她帶人去燒水,賀三郎沒說什么,卻突然想起,這次楚璉來北境,身邊只兩個伺候的丫鬟,這整個院子都是男人,憑著那毒婦“好美色”的性子,唐言和他的護衛們又好“打扮”,頓時,賀常棣嘴巴就和吃了只蒼蠅沒什么兩樣。 問藍得了吩咐剛轉身要離開,就聽到賀常棣陰測測的吩咐,“明日去買些仆婦來,我瞧這里伺候的人還太少?!?/br> ☆、第一百四十七章:刮胡子(1) 第一百四十七章:刮胡子(1) 楚璉當真覺得賀常棣的腦回路太奇怪,她剛剛問的是沐浴的事情,他怎么就想到買人口上了。 無語地翻了個白眼,不過想到之前秦管事的話,楚璉跟著點頭,她要在涼州住一段不短的時間,身邊只有問青問藍人手確實不夠,前兩日秦管事還來與她商量這件事的。 于是,楚璉也沒有多想,順口就答應了下來。 “那明日讓秦管事帶人去領幾個人回來?!背I道。 許是楚璉痛快的答應讓賀常棣心里的淤堵好受了點,他在房間里坐了一會兒,就去楚璉給他安排的偏房沐浴去了。 賀常棣沐浴也不用人伺候,上一世賀家敗落后,他什么苦沒吃過,就算是這一世,在北境軍營里這些日子,他也早習慣什么事情親力親為了。 褪下臟污的衣物,露出精壯勁瘦的上身來,腹部八塊并不夸張的腹肌連接著人魚線,忽略中間鼓鼓囊囊的那塊,再下面就是修長有力的雙腿…… 他長腿一跨就進了浴桶,水的溫度正好,疲憊的身體浸泡在溫熱的水中,賀三郎舒服的長出了口氣。 他靠在浴桶邊緣,結實的雙臂搭在浴桶壁上,熱氣在他眼前蒸騰著,讓他深邃幽深的視線也柔和了兩分。 賀三郎薄薄的嘴唇微抿,腦中閃過今早唐言和他身邊的那些侍衛,不知道為什么就心煩意亂起來。 那時候,楚璉那個毒婦臉上的笑容實在是太刺眼了! 賀常棣搭在浴桶邊緣的手不自覺就緊攥了起來。 他突然高喊了一聲,“來人,送剃刀進來?!?/br> 這里是楚璉住的廂房,楚璉就在隔壁,賀常棣一喊,連她都聽到了。 她從書中抬起頭,表情還有一絲困惑,看了一邊已經站起身的問藍。 問藍捂著嘴一笑,“三奶奶,奴婢去拿吧!” 聞言,楚璉揮揮手。 外頭正在帶人清點物資的問青瞧見問藍笑瞇瞇的走過來,奇怪的問道:“笑什么,有什么高興的事?” 問藍揚了揚手中的剃刀,眼睛亮亮的道:“三少爺要的呢!” 問青一愣,當即就反應過來,她也有些忍不住,“我早上看到唐大人和晉王府的侍衛都凈了面?!?/br> 姐妹兩人不約而同的一聲笑,問青推她,“好了,別耽誤主子事情,快送去吧!” 問藍腳步匆匆的走了。 楚璉手中的縣志正看到一處糾結的地方,就見到眼前突然放了一把剃刀。 楚璉隨口道:“問藍你直接給夫君送去?!?/br> 問藍哪里敢,杵在一邊不動,“三奶奶,還是您送去吧,三少爺從小就不喜歡丫鬟伺候?!?/br> 楚璉只好放下手中的縣志,她回想了一下靖安伯府,自從她嫁進來,好像真的沒有在松濤苑看到過一個貼身伺候的丫鬟,賀三郎以前身邊的瑣碎事情都是由常隨來越打理的。 于是,她只好拿起剃刀起身去了旁邊的偏房。 偏房屋子不大,此時,屏風后水汽蒸騰,楚璉走到屏風前腳步頓了頓,心里莫名多了絲緊張,她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頰,這才走進去。 一拐進屏風,楚璉就看到蒸汽氤氳中,賀三郎背對著她站在浴桶中,撩著浴桶中的溫水在清洗著身體。他烏黑的長發就那么隨意的披散在后背,還有一小半如海藻一樣散落在水中,他后背結實,皮膚白皙,尾骨上方那條若隱若現的腰線隱在黑發中,讓她一瞬間呼吸都差點停止,不得不說,賀常棣的身材十分完美。 既不瘦弱也不夸張,可是你卻能從他身上感受到蓄勢待發又噴張的力量。 賀家玉三郎的名聲豈是浪得虛名的。 楚璉被這樣的情景震的忘記了說話,可下一秒就聽到賀常棣冷冰冰刺骨的聲音響起來,“東西放下,出去!” 賀常棣就那么站在浴桶里,他連頭都沒回一下,語氣中毫無波動,卻讓人像被一盆冰水從頭兜下,理智一瞬間回歸。 楚璉懊惱自己剛才的失態,她迅速把剃刀放在屏風旁邊的花幾上,轉身,加快速度一瘸一拐的出去了。 許是剛剛被賀常棣冷冰冰的話刺激到,她快步走起來竟然都忘記了腳踝上傷處的疼痛。 賀三郎直到聽到那特別的腳步聲,這才反應過來剛剛進來的人是誰。 他整個人一僵,下一刻,就懊惱拍擊在浴桶的水面上,浴桶里的水濺濕了地面。 他滑坐在浴桶中,靠著浴桶壁,一手遮住雙眼。 他剛剛在想事情,只隱約聽到輕微的腳步聲,以為是哪個不長眼的下人不說一聲就進來了,當即就發了火,哪里會知道是楚璉那個瘸腿的毒婦! 這個毒婦,什么時候這么矜持了,進來時說一句會死嗎! 問藍聽到腳步聲,連忙去門口攙扶楚璉,卻見到楚璉一張小臉都氣鼓鼓的,問藍心里暗道一聲不好,小聲尋問道:“三奶奶,怎么了?” 楚璉一屁股坐在炕上,哼了哼,“我這兩天嘴饞了,那些吃食零嘴我一個人都不夠吃,還是別給你們三少爺帶了?!?/br> 楚璉這一句賭氣的話說出來,問藍還有什么不知道的,恐怕是小兩口剛剛發生了不愉快的事,問藍心里有點埋怨賀常棣。 三奶奶本來就是女子,之前被圖渾人抓去,又吃了苦,現在腿上的傷還沒好呢,可是三少爺居然還不讓著三奶奶,還把三奶奶惹生氣了。 不過她站在楚璉這邊歸站在楚璉這邊,但是她和問青畢竟從小就是給賀三郎效力的,還是不愿意自家主子在軍營里過苦日子。 于是,她勸著道:“三奶奶,您一個人哪里能吃的了那么多……” 還不等問藍說完,就發現楚璉看向她的眼神,那眼神里滿是打量。 問藍一驚,忙低下頭,什么也不敢說了。 “問藍,你要是再說下去,你以后就在大廚房吃吧?!?/br> 早就被楚璉養叼了嘴的問藍嘴角抽了抽,道了一聲是。 算了,三少爺,奴婢盡力了,您還是自求多福吧! 和賀常棣的口腹之欲比起來,還是自己的口福更重要一些,問藍抱歉的想。 楚璉坐下后,才發現自己腳踝處剛剛因為走路過度用力,傷口崩開了,問藍發現了駭了一跳,趕緊找藥重新包扎。 ☆、第一百四十八章:刮胡子(2) 第一百四十八章:刮胡子(2) 賀三郎沐浴沒用多久,他換上了楚璉讓人準備的嶄新里衣和大氅,至于盔甲等到臨走前再換上。 他把黑發用布巾隨意絞干,用木簪固定在頭頂,認真凈了面的下巴又恢復了往日里在盛京城光潔的模樣。 賀三郎也不過二十歲,他在北境待了幾個月,這么認真一瞧,他竟是比在盛京城的時候好似更高了一些,五官也更加成熟立體,一雙深邃的狹長的眼眸被濃眉一襯更是幽深的如深不見底的潭水。 賀三郎摸了摸自己光潔的下巴,突然覺得有些不自在了起來,好像帶了許久的面具被摘掉一樣,不過他很快就平靜下來。他站在門口的時候刻意低頭理了理自己有些散亂的衣襟,這才推門走了出去。 賀常棣進來的時候,楚璉正在喝藥,那褐色的湯藥苦巴巴的,一進嘴立即就讓她整張小臉都皺了起來,賀常棣站在門口,見不遠處的女人痛苦的把一碗湯藥都灌了進去。 楚璉雖然討厭喝這些中藥,但是她卻從不矯情的推拒,不過藥后,她總是會吃幾顆蜜棗來過過口中的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