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很快一張圓桌就被菜肴占滿,賀老太君瞧著這滿桌子菜卻嘆了口氣,“要是你們娘也能坐在這兒,那咱們一家子女眷可就湊齊嘍!” 賀老太君一句話說的整個桌子人都沉默下來,還是一旁的劉嬤嬤見氣氛不好,連忙打岔道:“老夫人,您瞧,今日有雪蛤呢!” 眾所周知,雪蛤算是最珍貴的食材之一,美容養顏、養陰潤肺。在現代就以貴出名,楚璉雖然是美食愛好者,但是由于經濟條件的限制,還從沒見過真正的雪蛤做出的菜肴。 聽劉嬤嬤這么一說,當即目光就移了過去,隨后就見到一個綠磁龜紋的小碗中黑乎乎的半碗。 楚璉:…… 這是雪蛤?楚璉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經過了這幾日,她就不應該對這該死的大武朝烹飪抱有任何幻想,否則受到傷害的只能是自己! 不管是食材怎么樣,可這是雪蛤??!有銀子都買不到,居然就這么普普通通被放鍋里熗了?還做成這樣一副黑暗料理的樣子,這……誰敢下口? 楚璉本來還興趣濃郁,但是對著這樣的雪蛤她實在是生不出一點兒想品嘗的欲望。 縮了縮脖子,這好東西還是留給別人吧…… 賀老太君被劉嬤嬤一提醒,也立即從傷感中走了出來,她笑著看了兩個孫媳婦一眼,“雪蛤是太后娘娘讓人送來的,可是難得吃到,這雪蛤吃了對女子的身體極好,一會兒你們妯娌兩個就把它分了?!?/br> 鄒氏應是吃過雪蛤,知曉它的好處,眼神里流露了兩分迫切,但是楚璉瞧雪蛤那模樣實在是沒吃的勇氣。 她客氣道:“雪蛤既然這么稀少,還是祖母用吧,孫媳身體好著呢!不用補?!?/br> 楚璉這話一出口,鄒氏也不好獨占雪蛤,也跟著謙讓。 賀老太君拗不過,只好讓劉嬤嬤將這一小碗黑乎乎的雪蛤分成了三份,因為這東西不適合小孩子吃,也就沒給兩個孫小姐。 劉嬤嬤笑著將裝了雪蛤的白瓷小碗放到楚璉面前,“說來,三奶奶還真是有口福的人,這雪蛤就算是太后娘娘那里一年也才能得到兩回,這就被三奶奶趕上了?!?/br> 楚璉尷尬,欲哭無淚,其實她一點也不想趕上好不好。 最后實在是無法,楚璉跟著硬是將那小碗黑乎乎的雪蛤送進肚子里,說實話,那味道并不好,熗炒的過咸了,只嘗到咸味,根本就沒吃出來還有其他的味道。 吃完后,連忙喝了一碗寡淡的湯水。 這頓在慶暿堂吃的飯實在是痛苦之極。 楚璉像是吃藥一樣好不容易解決了那點雪蛤,卻見到賀老太君和鄒氏慢慢吃一口雪蛤,再喝一口湯水,那模樣,好像真的是在吃什么山珍海味一樣,要不是那黑乎乎的雪蛤是從一個碗里分出來的,楚璉都要以為三人吃的不是一樣菜了。 在賀老太君這里,楚璉也不敢表現的過多,茶更是不用想了,這里的茶都是煎茶,實在是沒法喝。 飯畢,賀老太君和鄒氏都是在丫鬟的服侍下用濕帕子優雅地擦了擦嘴,而后漱了口。 下午賀老太君要午睡,楚璉借著這個機會連忙溜回了自己的松濤苑。 她真是不敢待下去了,怕賀老太君又讓她吃什么奇怪的東西。 賀三郎中午沒回來,楚璉回去先灌了三杯清水,隨后又用細鹽洗了口腔,這才將嘴里那種古怪的味道給徹底清除。 折騰了小半天,楚璉靠在臨窗的軟榻上歪靠著休息,今日外面有風,細細涼爽的夏風從窗戶拂進來,還是挺舒服的。 喜雁幾個瞧她似要睡著,取了薄毯給楚璉蓋上就都輕手輕腳退了下去。 楚璉一覺醒來已經是大半個時辰后了,手一抬就看到了白皙纖細的手腕上那只紅粉粹玉鐲,又想到早上大嫂鄒氏說的那番話。 楚璉皺皺眉,片刻后,朝著外面喊了一聲,“喜雁!” 喜雁快步走進來,“三奶奶,有什么吩咐?” 楚璉從軟榻上起身,右手摸著左腕上瑩潤的鐲子,“走,帶我去庫房瞧瞧我的嫁妝?!?/br> “???看嫁妝?”喜雁顯然沒想到楚璉會突然要看這個,嫁妝單子是婚前就擬好的,樣樣都經了楚璉的手,值多少錢,她自己最清楚,怎么還要看? “是,怎么了?不能看?” 喜雁連忙搖頭,“那您等等,奴婢這就去取小庫房的鑰匙?!?/br> 楚璉有些興奮,笑瞇瞇地朝著喜雁揮手,“快去快去?!?/br> 好歹她也是英國公府正經嫡出的小姐,雖然不受寵,但是嫁的夫家是靖安伯府,英國公府的嫁妝定然不會出的差了。 以前自己的財產都是靠著自己工作賺來的,沒想到到了這大武朝,不用奮斗,就能擁有一筆只屬于自己資產,想想就高興。 大武朝出閣的閨女,娘家給陪的嫁妝都是要在官府造冊的,是屬于女子自己獨有的財產,就算是以后夫妻和離了,這些嫁妝女方也可以無條件帶走。這是大武朝婚律上明文規定的。所以啊,這各家嫁女,嫁妝是越多,新婦越是受重視。在這繁華的盛京城里,嫁妝的多少更是衡量一個閨女在家中的受寵程度,嫁妝多了,就算是日后貴婦聚會也會被人高看一眼。 原書中并未提到楚璉的嫁妝,而楚璉到這大武朝時,正巧趕上吉日大婚,哪里有空查看嫁妝,所以直到現在她還不知道自己的身家有多少。 在前面領路的喜雁和跟在楚璉身邊的桂嬤嬤都臉色古怪,低著頭,眼角余光時不時瞟向身邊牽起嘴角顯然是心情極好的楚璉。 松濤苑離夫妻兩個的小庫房不遠,半盞茶都不要就到了。 遣了看門的小丫鬟離開,喜雁親自拿著鑰匙開了一間房間的門,“三奶奶,您的嫁妝一大半都放在這里了?!?/br> 還是白日,雖然屋內采光不好,可從窗戶透進的光亮還是讓楚璉將這里的東西看個一清二楚。 偌大一個房間,擺著幾排空空如也的博古架,那些一看就材料不錯的開放式木柜也都是空的,只有庫房盡頭靠著角落的位置堆放了幾口紅漆木箱,顯得格外明顯。 一進來,楚璉嘴角揚起的弧度就維持不住了,瞪大眼睛看了一圈,最后將目光落在身邊的桂嬤嬤身上。 桂嬤嬤朝著喜雁使了個眼色,喜雁忙上前一步,托住楚璉手臂,“三奶奶,去那邊坐坐吧,奴婢和嬤嬤將箱子抬過來讓三奶奶一樣一樣過目?!?/br> 楚璉狐疑地看著目光躲閃的喜雁,沒說話,由著她將自己扶到桌邊。 隨后她與桂嬤嬤兩人將四五個箱子抬到她面前,明明是半人高的木箱,卻只兩個女子都能抬動,可想而知里面東西定然不多。 桂嬤嬤從袖口里掏出一份紅色牛皮紙包著的帖子遞給楚璉,小心斟酌著詞匯,“三奶奶,這是嫁妝單子,您瞅瞅,看有什么不對的?!?/br> 桂嬤嬤在楚璉讓喜雁去取小庫房鑰匙的時候就思來想去考慮著楚璉為什么要看嫁妝,到最后也只能以為楚璉怕嫁妝少了什么,想來對一對數目。 楚璉笑著接過帖子翻開,一雙水潤的杏眼從上到下一掃,看到單子上一共列了九十九樣陪嫁品,她在心中暗暗點點頭,還算是滿意。 于是她就甚有興趣從開頭第一樣念起,讓桂嬤嬤和喜雁拿了對應的來給她瞧。 “精雕四季如意屏風?!背I念出口。 桂嬤嬤與喜雁互相看了一眼,從箱子里取出屏風架和幾方繡面兒,放在楚璉面前的桌子上。 喜雁為難道:“三奶奶,這屏風裝上了,再拆開會傷了繡面兒,若是現在不用,還是不要裝了吧?” 楚璉傻眼,先是低頭瞧了瞧嫁妝單子上寫的,再抬頭看一看這眼前的,頓時哭笑不得,這名字寫的那么高端的精雕四季如意屏風分明就只是幾塊上了漆的木頭料兒和幾個繡面兒……就算她沒什么品鑒寶貝的毒辣眼光,一眼看去,也知道眼前這東西根本不值錢,指不定十兩銀子都不值。 又看了幾樣,全是如這屏風一樣,都是華而不實的,只外表瞧著好看些罷了,與真正的好東西差了不止一截。 最后楚璉也懶得瞧了,揮手讓桂嬤嬤將這幾箱子都整理蓋上,自己一個人捧著嫁妝單子發呆。 她仔仔細細看了,這從上到下將近百件陪嫁品,真正值錢的幾乎沒有,瞧剛剛桂嬤嬤那態度,里面也就是一塊黃玉的小章比較珍貴,她已經取了親自放在自己貼身的荷包里。 而除了這將近百件陪嫁品,竟然就沒有其他的了,什么鋪子、莊子、田產,居然一樣都沒有! 楚璉在心中苦笑了一聲,果然自己是沒那么好的運氣。 和婆婆劉氏的嫁妝比起來,自己這嫁妝算是寒酸過了頭。 (給妹紙們說聲抱歉,這幾天有事,沒能更新,你們長評的加更和紅包的加更,山雪會在12號開始陸續送上,因為明后天去蘇州,就只能單更了。抱抱妹紙們(づ ̄ 3 ̄)づ感謝諒解?。?/br> ☆、第二十八章:交心 第二十八章:交心 她合上嫁妝單子,輕輕地在手心拍著。 突然問道:“嬤嬤,我記不大清了,我這嫁妝里沒有現銀嗎?” 桂嬤嬤小心瞥了她一眼,似是怕她心中存有疙瘩,斟酌著說:“有現銀,怎會沒有現銀!” 六小姐當時因為這樁婚事不快,出嫁的時候,英國公府當家的世子夫人送來的銀票就放在她這里,本想著事后與楚璉說,這兩天被他們小夫妻兩兒相處的方式駭到,也就忘了這件事。 總算是有一樁沒叫楚璉失望的了,她眼睛瞬間就亮了起來,急迫的問道:“有多少?” 桂嬤嬤有些赧然,扯著嘴角干笑了兩聲,伸出五個手指。 楚璉笑了笑,“五百兩?” 桂嬤嬤眼睛瞪了瞪,顯然是沒料到她會猜對,這一般人家貴女不是應該猜五千兩嗎? 瞧楚璉一臉笑瞇瞇的模樣,喜雁心口一緊,反倒覺得楚璉這樣容易知足的樣子更容易讓她心疼心酸。 雖然英國公府后繼無人,漸漸敗落,但怎么說也是個國公府,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之前大房的庶四小姐出嫁,因為得嫡母喜歡,出嫁陪送的銀子也有一千兩呢! 她們小姐怎么說也是正經嫡出,卻受到這般待遇。 “六小姐……”喜雁低低地喚了楚璉一聲。 每當這丫頭用這樣低迷帶著鼻音叫她六小姐的時候,楚璉就知道喜雁鉆進了死胡同,沒想開。 她聲音清脆中帶著淡然,“有什么好難過的,五百兩也不少了啊,普通三口之家十兩銀子就能花銷一年呢!再說我娘去世的早,你們還指望沒娘的孩子與有娘的孩子一樣?雖然我的嫁妝是少了些,但是嫁的人好不就成了,靖安伯府上的長輩都是好相處,我還有什么不滿足的?我都看開了,你們難道還看不開?再說,銀子少有什么關系,我們自己掙就是了,天下啊再也沒有比銀子少更好解決的事情了?!?/br> 隱藏在楚璉這句話背后的是她無比強大的自信和毅力,在那個科技爆發人性扭曲的大時代,她都能堅韌不拔的生存下來,何況這本小書中連現實世界都不存在的大武朝。 能享受生活也就要能承受生活,這才是一個聰明女人應該懂得的。 桂嬤嬤和喜雁都被楚璉這席話說的一怔,桂嬤嬤年紀大些,到底是經的事情比喜雁多,反應的也快些。她欣慰地點頭,仿佛看到眼前被她護著的嬌花終于掙脫了束縛,孕育出了芬芳美麗的花骨朵,再也不是泥潭里掙扎地那一抹孤單脆弱的翠碧了。 喜雁卻還在呆怔著,楚璉清甜的嗓音仍在耳邊回響,“天下再也沒有比銀子少更好解決的事情了”,這是多么驕傲又是多么自信的一句話,蕓蕓眾生,多少為了那幾塊臟臭銅板勞累奔波甚至是搭上性命,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這句話不是沒有道理的。 剛才楚璉說這句話的時候,喜雁似乎看到了她身上淺淺發散的白光,如讓人敬畏的神佛般,發現小姐正用溫柔的目光看著她,突然,她一切都釋然了。不管是在英國公府受到的屈待,還是心中埋藏多年的疙瘩,都在一瞬間變成細細碎碎的小金點兒消失了。 “是,六小姐說的是,奴婢都聽六小姐的?!?/br> 楚璉歪頭瞧見喜雁這丫頭牽起嘴角,一笑起來露出兩邊兩顆尖尖的虎牙,也替她開心。 這個藏有心結衷心丫頭,如果像是今日一樣早早解開心結,后來也不會因為“楚璉”那樣枉死。 “好了,瞧完咱就回去吧!”楚璉站起身,帶著桂嬤嬤和喜雁一同回了松濤苑。 回了院子后,桂嬤嬤就私下將裝著五百兩銀票的荷包雙手奉給楚璉,“三奶奶,這是您出嫁當日世子夫人給的銀子?!?/br> 楚璉接過,打開一看,果然就見到里面整整齊齊放著五張面值一百兩的銀票,都是大通錢莊的貴票。 她從中抽出一張遞給桂嬤嬤,“嬤嬤,這一百兩你拿著,留著應急,剩下的我收好?!?/br> 瞧著那一百兩貴票,桂嬤嬤連連搖手,“不行,不行,這是三奶奶陪嫁的銀子,老奴哪里能拿,放心,在府上用不著銀子,哪里需要應什么急?!?/br> 說完,她眼眶就跟著紅了紅,想起以前在英國公府,六小姐整日將銀子像是寶貝一樣的收好,生怕被她們這些下人發現偷偷拿走,她雖然不計較楚璉那時的動作,可心里總是存了疙瘩,雖然關系親密,但畢竟兩人是主仆,主仆之間最忌諱的就是有了嫌隙。 楚璉嘻嘻一笑,哪里會猜不到桂嬤嬤心中所想,在心里暗暗撇嘴,罵這原主也太不知好歹了。 不管桂嬤嬤推拒,楚璉一把將銀票塞進桂嬤嬤手里,“嬤嬤拿著,凡事總有個萬一,有錢總比沒錢好。這世界銀子能使動大部分事,我這里還有四百兩呢!也是不小的數目,我如今看開了,這銀子拿到手上還不是花的,講究這么多做什么。嬤嬤,以前是我不對,太小心眼兒,你別往心里去?!?/br> 聽到楚璉這么一說,桂嬤嬤也不知怎么就沒忍住,兩行清淚流了下來,哽咽了一聲,攥緊了手上那張薄薄的銀票,說不出話,只能用力點了點頭。哪個衷心為主的仆役不想要得到主子的認可和信任,為了今日與楚璉的交心,桂嬤嬤覺得以前受的那些委屈都是值得的。 她在心里默默道:夫人,您瞧見了嗎?小姐現在是真的懂事了,您在地下也可以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