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紀允怎么會知道? 不,不對!他即便知道偃章是楚千珠的字,跟現在的她又有什么關系? 她鎮定下來,淡淡道:“不知道?!?/br> 紀允一直在盯著她的表情,雖然覺得這個想法十分瘋狂,但他就是抑制不住的在想,或許面前坐著的這個人就是她,許多事情都可以騙人,但雕骨的手法不會,也許以前他還只是覺得蕭央與楚千珠長得很像,但他手里的這只蟋蟀說是偃章所雕,只怕也沒有人會不相信。 他不信會有兩個人有如此一致的雕骨手法,即便是師出一門,也幾乎是不可能的! 他說出“偃章”這兩個字時,她的身體就有些僵硬,她掩飾得并不好,他能從她的眼睛中看出暫時的慌亂。 他突然就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抱石見狀大驚失色的攔過來。 紀允淡淡道:“還是第一次有人將我當作登徒子,這種感受倒是新鮮?!彼粗捬?,“不用這般防著我,我只是有一句話要問你,你讓你的丫頭出去一會兒,好不好?” 他是典型的讀書人,身上有種挺拔如松的溫潤氣質,很容易讓人相信,況且她是為了五姐的事情來的……蕭央點了點頭,等抱石候到門外,他才直視著她道:“你是不是偃章?” 蕭央笑了一下,“我自然不是?!彼兰o允的懷疑從何而來了,也是她大意了,想著紀允喜歡骨雕,才投其所好…… 她指了指那枚牙簽,淡淡笑道:“這是我父親珍藏的,聽說是某位大師的作品,也許就是你說的那位偃章吧,別的我就不知道了?!?/br> 她有了防備,他就很難再詐出什么,他知道她馬上就要走了,心里竟然十分不舍。她還是太過嬌小了,不過再過一年只怕也要議親,他得讓二姐幫他看著,別讓人將她拐跑了。 兩人走出雅間,蕭央正要跟紀允道別,就見蕭府的一個小廝匆匆跑上來,他跑得十分急,喘了幾口氣,才對蕭央低聲道:“……魏……魏秀回來了,他……渾身是血,姑娘,姑娘快回去看看吧!” 蕭央聽了大驚,魏秀被她派出去尋找李忠,又怎么會受傷呢?他是不是找到什么線索了? 她現在滿腦子都是疑問,立刻就要回府去,走過回廊一側立著的一只大花樽時,還差點兒被絆倒了,抱石反應的不夠快,倒是紀允伸手托住了她。 紀允隨后就放開了,畢竟是在外面,他要護著蕭央的名聲。 蕭央道了謝,下樓梯時才發現樓下的客人都被清走了,重淵由一群護衛簇擁著站在樓梯下,正微微仰頭看著她。 第52章 ——顧慕 長樂坊這間茶樓有些年頭了,聽說是前朝一位王爺的私產,修建這茶樓時工料極足,連樓梯都是用的紅木,兩側扶手是鏤雕牡丹。 日光從煙霞色的綃紗窗透進來,細密朦朧的光影,一束一束映著細小的微塵。 重淵慢慢走上樓梯,走到蕭央面前才停下來,她還是太小了,身子還未完全長開,他站在低了兩級的樓梯上,她才勉強能與他平視。 仍是一如往常的笑容,眼神卻冰冷的落在蕭央的手腕上,語氣盡量平緩的道:“身子好了?怎么跑這么遠來吃茶點?連個陪同的長輩也沒有就隨意出門?!?/br> 他這平白無故的質問是什么意思?蕭央心里想著魏秀的事,著急回去,不想多說什么,只簡單道:“我出來是與紀公子有事要談?!?/br> 重淵的臉色慢慢沉下去,看著她道:“有什么事,非要兩個人單獨到雅間里去談?” 蕭央皺眉,“王爺如果沒有旁的事,我就先告辭了?!?/br> 想到方才紀允伸手抓了她的手腕,重淵的聲音終于忍不住冷硬起來,“蕭央,你今年十三了,不是小孩子了!” 他很少這般又冷又硬的跟她說話,蕭央聽出他話中有其他意思,她的臉刷地就白了,她跟紀允在雅間里確實是商量事情的,是說五姐的事!怎么到了他的嘴里就像是她與紀允見不得人了一般? 蕭央也有點兒生氣了,咬了咬唇,揚起頭冷冷笑道:“我與什么人在什么地方做什么,好像都不關王爺的事。王爺權大勢大,卻也沒到要連別人私事都要管的地步吧?!?/br> 重淵沉默的看著她,直到蕭央背上都有了緊繃的感覺,他才從她身邊走過去,大步上了二樓。 蕭央心里像堵著什么,卻固執的不愿意多想,帶著丫頭就下樓了。 紀允正等在門口,方才攝政王上樓梯前他先被請了出來,他一直站在門口看著樓梯上的兩個人,他覺得攝政王的態度很奇怪,他與蕭央像是熟識的樣子……一個是攝政王,一個是蕭府的六姑娘,怎么看也不該有交集才對。他慢慢握緊了雙手,希望不是他猜測的那般。 蕭央出來時臉色發白,紀允皺眉道:“我送你回去吧?” 蕭央搖了搖頭,她帶著一大群的丫頭婆子和護衛呢,哪里用得著他送,“多謝紀公子肯幫我,以后紀公子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只管開口?!?/br> 其實這句話說的是有些心虛的,紀允的仕途是可以預想的明朗,他能有什么需要她幫忙的地方? 紀允笑了笑,俊朗端方的模樣,“好,屆時我一定不會客氣?!?/br> 回到蕭府,她立刻就去見魏秀,魏秀已經包扎過了,幾個小廝商量著想抬他過來,他還不肯,他腿上沒有受傷,胸口有兩處刀傷,左臂傷得重,已經見骨了,這還是他躲的及時,否則這條手臂只怕就斷了。 他考慮六姑娘是閨中小姐,怕嚇著了她,只輕描淡寫的描述了一下自己的傷勢,才正色道:“屬下先去了豫州,尋當地人打聽了楚家幾位管事的下落,卻沒人知道,都說京中楚家落難前一個月,豫州楚家就已經空了,說是被皇上捉去下了大獄。但屬下去豫州楚家宅院中打探過,如今宅院雖已蒙塵,但院中卻是規整有序的,并不像是被官差捉拿,而像是楚家人自己提前撤離的?!?/br> 蕭央聽得心中揪緊,之前父親就有預感了吧,恰好那時二哥一直在豫州讀書,很少到京中來,所以才能躲過一劫。她手心里一直在冒汗,“你的傷是怎么回事?” 魏秀道:“屬下雖未打聽到楚家管事,但屬下故意在楚家宅院前繞了幾圈,才發現一個年長的老伯常會過來瞧瞧屬下,那老伯并不住在楚家宅院內,而是在旁邊的胡同里有處不大的院子。像楚家這樣的人家,只要尚有人在,就絕不會拋下祖宅,所以屬下斷定楚家宅院定還有人暗中看著,那老伯應該就是。屬下跟蹤那老伯兩天,那老伯倒是狡猾,竟引屬下入了圈套,屬下才被他埋伏的人傷了?!?/br> 他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其實屬下當時就找了個醫館包扎過了,回京時傷口的血又滲了出來而已,沒有大礙?!?/br> 蕭央眼眶有些發紅,“那位老伯……是不是李忠?” 魏秀想了想,才搖了搖頭,“屬下不敢斷定,但他與楚家有關幾乎是一定的?!彼行┯杂种?,“六姑娘……六姑娘可否告知屬下為何要尋李忠?對方不知我們是善意還是惡意,如此防備,只怕很難確定他的身份?!?/br> 蕭央也知道,但她尋李忠的目的卻是不能與任何人說的,她想了想,命抱石將筆墨拿進來,寫了幾個字,將紙條交給魏秀道:“等你傷好些,你再去豫州一趟,將這個字條交給那位老伯?!?/br> 魏秀立刻應了是,又說:“豫州離京城不過半日功夫,屬下傷勢無礙,明日便去一趟?!?/br> ~~~ 清元鎮臨著沅河,河中停著數只畫舫,歌舞琴瑟之聲縷縷縈繞而來。 月華清淡,一個穿著牙白色團領右祍長袍的男子正倚窗而立,他頭上束了白玉冠,身姿修長,峻拔清朗,卻不似普通讀書人的文弱,反而有一種隱隱逼人的氣勢。 他懶懶的翻著手中的幾份文書,聽酒桌上有人提到了京城楚家,他才微微皺了皺眉。 今日是葭州知州文大人宴請,他才到河北就被文大人知曉了,非要拉著他請他來畫舫喝酒,除了當地的一些官員,在場的還有幾位舉人,都是進京準備參加會試的,身份自然比不上幾位大人,但因他們都直接或間接與首輔徐安道有些關系,便都成了今日的坐上賓。 文大人多喝了兩杯,聽幾位舉人在討論會試,便笑瞇瞇的指著立在窗前的陸澤道:“這位可是建仁五十一年的榜眼呢,又是徐大人的高徒,你們有什么不懂的倒可以問問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