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節
“去,到后面去,待會母親來找你?!编嶆抡f著掰開梧的手,把他抱到乳母懷里去。梧立刻嚎啕大哭起來,乳母不敢誤了鄭媛的事,一面柔聲安慰懷里的孩子,一面快步就往后頭走去。 襄夫人進來的時候,還能聽到從后面傳來的孩子啼哭聲。 “太子怎么了?”襄夫人抬頭聽了下,看向鄭媛。 “他在鬧脾氣呢,待會就好了?!编嶆伦屗氯藢㈠\席擺好,請襄夫人坐下。 襄夫人看了一眼鄭媛臉上,白凈的臉蛋上尖了些,雙眼依然明亮有神。她瞥了一眼,雖然瘦了些,但是依然精神奕奕。不見有半點憔悴。 襄夫人坐下之后,見鄭媛伸手從侍女的手里接來一只漆杯,杯中熱氣縈繞,卻沒有半點蜂蜜的甜香。 “叔姬不喝蜜水?”襄夫人問道。 “如今宮中處境困難,蜂蜜等物過于奢靡,妾已經讓人停了?!编嶆旅蛄艘豢跍厮?。 襄夫人宮室中的用度和以往一樣,除了那些東西沒有和之前那么好和新之外,其他都是沒有任何區別。聽到奢靡兩字,襄夫人眉頭動了動,抬眼看鄭媛,見她雙目清明,沒有任何譏諷之意,眉目浮動的怒火才平息了稍許。 “不知今日襄夫人到妾這里,可是有事?”鄭媛將手里的漆杯放到一邊,她想不到什么襄夫人非要來的由頭。也懶得和襄夫人打啞謎。 “外頭出了大事,你不知道?”襄夫人故作驚訝,她抬起手來,落下的廣袖將她的臉頰遮了幾乎一半。 “大事?”鄭媛有些疑惑,她迷惑不解的看向襄夫人,“請問夫人,是何事?” “楚軍圍困商丘也有這么久了,國君有意和楚人議和,畢竟楚人這么圍下去也不是辦法,結果楚人派去使者,叔姬可知道楚子是怎么說的?”襄夫人說到這里,再也忍不住,眼里流露出絲絲惡意。她整個人都向背后靠去,喉嚨里發出聲喟嘆,“楚子說,要他退兵可以,但是要你過去和他談?!?/br> 她喉嚨里頭未盡的嘆聲如同一把把細細的刀,看似無意卻步步精準的在心上割出一條條細細的血痕。 “我?”鄭媛伸出手來點了點自己,“楚子要見我?” “正是。楚人一向jian詐狡猾,也不知道楚子見你到底為了何事。按道理來說,就算是有甚么事要談,也應該是國君出面才是,可是楚子卻要見你?!毕宸蛉苏f完,臉上笑容越發詭異,“這也太奇怪了,這么多年來,還沒有個諸侯要見另外一國的夫人,可見他們不懷好意?!?/br> “……”鄭媛瞧著襄夫人臉上的得意都快要遮掩不住了,她不禁有些頭痛。她道襄夫人怎么會到她這里來,原來是為了看她的笑話。 她不由得想要扶額,楚王要見她,的的確確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可是襄夫人那幸災樂禍的模樣也是真夠丑的了。 鄭媛瞥了襄夫人一眼,裝作憂愁的模樣嘆了口氣,“楚人狼子野心,不能不防,依照妾看,恐怕是想要繼續圍城,但是軍中反對者甚多,楚子才會出此下策吧?!彼龘u搖頭,一雙柳眉蹙起,露出點點憂愁,“此事還需要和國君仔細商量?!?/br> 顰眉輕愁之中,越發嬌媚。襄夫人原本只是為了看鄭媛的笑話,結果自己先不舒服起來,想起今早上梳妝的時候發絲里出現的白發和眼角的細紋,她不由自主想要去摸一摸眼角,看看臉上的粉是否將這些細紋都遮擋好了。 貌美又怎么樣?如今還不是一樣的被拿來作為楚子要挾的借口?思及此處,襄夫人憤憤不平的心里頓時舒服多了。 “楚子如果真的見了你,恐怕事情不會那么好收場了。只是現在我說的話,也沒有幾個會聽了?!毕宸蛉顺读讼伦旖?,“此事你要國君好好和那些大夫們商議商議?!?/br> 襄夫人走后。寺人俠立刻湊上來,方才襄夫人說的話,一字不落得他全部聽到耳朵里了,“夫人這怎么辦?要是夫人真的去見楚子……” 他滿臉愁苦,兩只眼睛聳搭著,似乎下刻就能哭出來。 “胡說八道,國君會讓我去見楚子這個不懷好意的人么?”鄭媛蹙眉,“別人說甚么,你就信甚么,能不能用腦袋好好想想?” 寺人俠被鄭媛這一罵,立刻就慫了肩膀,不敢再言語。鄭媛坐在席上,沉默了半晌都沒有說話。要是楚王真心想要和她談判,她也可以帶著卿大夫們去,反正楚王也不過是兩只眼睛一只嘴巴,不是什么怪物。就怕他是真的不懷好意,或者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真要這樣,她去的話,等于就是羊送虎口了。 夜幕降臨,公子均到她這里,他讓乳母將兒子抱來。鄭媛站在帷帳后,看著父子兩人嬉鬧了會,她猶豫了下,還是走過去,“聽說楚子要見我?” 公子均手里拿著一件精巧的弄具哄兒子玩,聽見妻子這句話,渾身上下僵硬起來,他頗為艱難的抬頭,眼神銳利如開鋒了的銅劍,刺的她一痛。 “他想見你,除非我死!” *** 下面是防盜部分,正版小天使不要看哦! 鄭伯坐在席上,眉頭已經皺成了疙瘩,下面的卿大夫們也是面面相覷,“之前已經定下計策,在晉國援軍到來之前,不管楚軍攻打哪座城池,必須守城不出?!?/br> 鄭伯說這話的時候揉著眉心,言語里頭透露出nongnong的不解。明明之前已經是說好,在晉國援軍到達之前,不管楚軍如何挑釁,都不能出城門一步。攻城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就算楚子親自來,想要攻下一座城池也沒那么容易,當年還有楚子就在攻城中喪命。 “聽說是楚國若敖設下計謀,令城中幾位公子以為楚軍營中糧食短缺,楚軍中為了糧食互相殘殺。另外公子們也聽到消息,說是楚國主將斗越椒在營中飲酒作樂,大罵鄭國無人。幾位公子正是聽信了這些流言,所以才會在夜間打開城門,向楚營沖去,誰知到了楚營,藏好的楚人們全部沖了出來……” 接下來的話也不必說了,接下來結果是怎么樣,都已經知道,但凡是那夜沖出去的將領都已經被俘獲,做了楚人的俘虜。 “不谷不肖,生子幾人,個個無能!”鄭伯二重席上沉聲道,在場的卿大夫聽鄭伯不自稱寡人而是不谷,立即個個噤若寒蟬。 國君只有當自己有過失,或者國內有難之時,才會自稱不谷。這次鄭伯當真是氣的厲害了。 “國君,眼下是要繼續等到晉國的援軍么?”正卿問道。 “晉國……”鄭伯說起晉國,沉沉的嘆了口氣。當年先君文公是朝覲楚國的,但是文公末年,太子之亂,諸公子不是被君父所殺便是出逃在外,當年他也是諸多出奔公子的一員,只不過他沒到楚國或者是其他小國,而是到了晉國。他在晉國為大夫,侍奉晉侯十分恭謹。年邁的晉侯和文公有隙,聯合了秦國一同來興師問罪,作為晉國退兵的其中一個條件就是先君必須立他為太子。 他能夠做上鄭國的國君,晉國功不可沒。所以他一直在堅持等待晉國的援軍。畢竟晉國對他有恩,不能夠輕易的背棄晉國。 鄭伯嘆息間,小臣趨步上來,“國君,前往晉國的行人回來了?!?/br> “讓他進來?!编嵅@會也顧不上讓行人回去好好收拾整理一番,他直接宣人前來,前去作為行人的是公子宋,他是鄭伯諸多兒子中的一個在門外脫履進來,哪怕特意整理了一番,渾身上下也難掩風塵仆仆。 “臣拜見國君?!惫铀我贿M來,見著上首的鄭伯,立即拜下來。 “晉國援軍甚么時候到?”鄭伯開門見山就是這句。 “……”公子宋面上露出了難色,“臣到達絳城之時,晉侯……重病,并沒有召見臣?!?/br> 此言一出,鄭伯面上血色盡褪。 * 鄭媛到了梳妝之后才知道幾個公子和一名鄭國大將被楚軍俘虜的大事,等到用二飯的時候,寺人俠跑前跑后的給鄭媛打聽消息。 傅姆坐在鄭媛身后一個勁的嘆氣,鄭媛這樣子和周禮中的要求想去甚遠。不過她也是管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