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少女站得不穩,往前撲去,一下子撲入了少年混著青草陽光.氣息的懷抱。她被李信身上的骨骼撞到,撲面都是他身上的味道,可是她都不敢放手,緊緊拽住他,抱住他,怕他把她扔下去。 混蛋李信! 她就不該信他! 一放松,她就被欺負! 李信倒是愣了下,沒料到聞蟬怕成這個樣。懷里的女孩兒大力抱住他,掐著他的手,抬起來的臉,又是驚恐,又是哀求,蒼白無比,淚光在眼中打轉。 好像他要怎么了她似的…… 李信覺得真冤枉,然而盈香滿懷,像是夜花靜靜綻放,在她抱住他的那一刻,李信身子確確實實地僵硬了一下,血液凍結,大腦空白。 “李李李信……”聞蟬哆嗦著。 大腦空白的少年,看眼委屈可憐、敢怒不敢言的女孩兒,他還是不自在,還是僵硬,還是不知所措。但是他從來就不表現出來,在聞蟬眼中的李信,嘴角露出痞笑,托住她的腰身,讓她一點點轉過身去,站在墻頭,看四方世界。 迷霧nongnong,清風四面。 余光,看到少年的下巴。 腰被他guntang的手托著。 李信才十五歲吧? 他還沒有完全長大,他個子才比她高一點。他未來會比她高很多……但是他已經有青色胡茬了,男兒郎正在長大……他從后抱著她,她的發絲被他貼著…… 滿面燈火,在眼前點亮。 燈火是金色的,身后的少年,指給她看——“你看,你想要看什么,去哪里,我都可以帶給你?!?/br> …… 那晚,聞蟬印象深刻。 滿腦子,都是人間燈火熱烈絢麗的景象?;饦溷y花不夜天,那么的明亮,如一條亙古寬廣的長河,通向四面八方,寧靜而悠久,浩瀚如星辰。人人熙熙攘攘,在這片燈火中穿梭。 而她,高高站在墻頭,把這一切,都看到了眼里。 背后是李信……她似乎不用怕被他摔下去。 心跳如雷。 亂七八糟。 慌慌的。 沉沉的。 有些不知所措。 聞蟬低下眼,接下來一路,卻再不肯和李信說話了。而因為有前車之鑒,侍從們再不敢遠遠跟著,現在緊隨翁主身后,提防著墻上走著的那個少年。聞蟬沒吭氣,此路幽長,她竟真的悶頭走了下去,回到郡守府。 這恐怕,真的是她一輩子走過的最長的路了。 進了郡守府大門,也沒有回頭看,沒有跟李信打招呼,直接進去。 而李信也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很快的,聞蟬坐在屋中,喝了盞茶,聽侍從報道,“……那個叫阿南的一直跟著咱們,翁主進府后,他就把李信硬拽走了。翁主,要不要派人跟去看看,看他們到底做什么?” 聞蟬抬眼,“我管他做什么?!我很閑嗎?!” “……”翁主哪來這么大火氣??? 少女跽坐靠窗,突聽外面幾聲遙遙貓叫,不由去看。侍女青竹過來,跪坐于翁主身畔,笑著答,“是李家四娘子養了只貓,取名‘雪團’,給府上女君解悶的?,F在大概是貓跑到咱們院子里來了,四娘子過來捉貓。翁主要去看看嗎?” 聞蟬說,“我晚上走了那么長的路,你還要我走出去?” 青竹低頭一笑,不說話了。 然她不說話,聞蟬又寂寞了,問,“姑姑今天病還不好嗎?” 青竹詢問似的看眼身后其他幾個侍女,得到答案后回答翁主,“又糊涂了,所以四娘子才找了只貓……”看眼翁主,突發奇想,“對了翁主,你與李信交好的話,不如請他幫忙啊。他不是會稽郡里有名的地頭蛇嗎,三教五流,好像都沾邊。府上二郎失蹤多年,就是在會稽這邊。請他這樣的人幫助,找到了二郎,府上女君的病,不就好了嗎?” 聞蟬:“……” 她捧著茶盞的手發抖,震驚地看青竹,“我為什么要請李信幫忙?!我和他什么關系?!你不要污蔑我!” 青竹奇怪她反應怎么這么大,“翁主和他,不是朋友嗎?”今晚聊得挺好的啊。 聞蟬:“……” 才不是朋友! 她和李信勢不兩立! 作者有話要說: 李信太會撩妹~~~下章讓兩人大動干戈,想象聞蟬惹怒李信,李信怎么對付她哈哈哈~~ ☆、第19章 干掉李信 聞蟬一晚上沒有睡好。 清晨,院中朝露去后,諸景潮濕。李伊寧抱著貓過來,給翁主表姐認個臉時,門敞開,見舞陽翁主跪坐于席上氈罽,裙裾平整,露出其下雪襪。少女手撐著額頭,手肘置于方案上,看起來煩惱多多。 而翁主身前,站著四五個護衛樣子的男人。 李伊寧只探頭瞧了一眼,看到聞蟬表姐在和她的護衛們說話,便沒有再脫鞋進屋,打擾表姐。她坐在屋外檐下,抱著雪團似的小貓玩,貓懶洋洋的,眼睛都半瞇,小小一圍,十分漂亮,引得翁主身邊的侍女們都過來和小貓玩。 而屋中,聞蟬正在打量自己的護衛,“你們武功好么?” 護衛們互相看看,為首的答,“屬下等人早前曾在君侯麾下任職,跟隨君侯南征北戰。待君侯歇下來,見我等無處可去,才收留了我等?!?/br> 他口中的“君侯”,指的自然是聞蟬的父親,曲周侯。大楚尚公主一例,向來是男憑女貴。但聞家不是這樣的。聞家如今在長安望族中占有一席之力,靠的是聞家三子,聞蟬的父親,聞平。聞平是先因戰功被封曲周侯,才聘了長公主。大楚名門世家,有養私兵的傳統。跟著聞蟬來會稽的這些護衛,其實就是聞家的私兵。 翁主問他們武功好不好,大家做不來自夸,只能委婉告訴翁主,自家的本事。 聞蟬卻不以為然,“那當天我被李信擄走的時候,也沒見你們有什么大作為?!?/br> 她這么一說,眾人就臉紅了。以為翁主終于想起來要秋后算賬了,卻忍不住為自己辯一辯,“那天大雪,急著趕路,屬下等不識路,再加上那幫匪賊跳出的太意外,又人多勢眾……” 聞蟬擺了擺手,不跟他們計較這個。她只抬起臉,很認真地問,“你們的武功,能對付得了李信嗎?能幫我干掉李信嗎?” 眾人略迷茫:“……” 聞蟬卻沒有開玩笑,她很嚴肅。 做了一晚上噩夢,想了一晚上,還是覺得李信得除。 她還有一張假的、無效的婚約,被捏在李信手里。這個隱患,必須除掉。 李信太過無拘束,還很明顯地看上她。而雙方身份差那么多,聞蟬根本不可能給他機會。但是不給的話,又怕他做出什么她承受不了的事來…… 還有江三郎江照白。聞蟬出來一趟不容易,過幾個月就過年了,到時候大姊和她夫君寧王進京面圣,順道會路過會稽。大姊肯定會把她帶回去的。如果不能在過年前得到江三郎承諾,聞蟬基本就不可能再有機會打動江三郎了。聞蟬如果日日疲于應對李信,她怎么追江三郎??? 所以,必須干掉李信! 官府干不掉,她干! “翁主,是要李信死嗎?” 聞蟬好奇,“你們殺得了他???” 護衛:“……大概,可能……不太能……” 聞蟬白一眼,“那還問我什么?!你們拿下他,想辦法把他趕出會稽,派人看著他,在我走之前,不許他見到我。這樣就行了?!?/br> 護衛點頭,好的,沒問題。 然而翁主經過綁票事件后,對他們真的很不信任,“真的能拿下李信?” “他不過是一個小混混,年齡又小。估計就是跟哪個跑江湖的學過兩三招,但一個小混混的水平,也高不到哪里去。制住他,綽綽有余?!?/br> 聞蟬還是不放心,沉思片刻后做了決定,“這兩天,不出門了,你們好好練武功,我讓青竹派人監督你們?!?/br> 眾護衛:“……” 聞蟬又敲了敲窗子,推開窗欞,問屋外坐著與貓玩耍的李家四娘子,“伊寧,你府上有沒有陣法之類的書簡?我有急用?!?/br> 李伊寧驚訝了一下,她父親是文官,平時真不碰這些。想了想,“三哥上次從常長史那里借過幾本,我讀書時見到過,我幫表姐去借吧?!?/br> 聞蟬笑著道了好,回頭示意自家護衛,跟上李伊寧,拿陣法去。 眾護衛:“……” 翁主這是多不信任他們的水平???不就一個小混混嗎?這陣勢,和昔日君侯上戰場打仗前的準備也差不多了啊。 聞蟬回答他們,“李信那廝多狡詐,心眼多,不可掉以輕心?!?/br> 余下幾日,聞蟬日日在府上,空閑了就去探望姑母,也認識了李伊寧抱來的那只叫“雪團”的貓。聞蓉病得昏昏沉沉,這只小貓倒讓她很喜歡。有時候披星載月回去院子,會看到侍女們,還在監督護衛們練武。 聞蟬壓下心里的一點點慚愧,大慰他們的用功。 ……雖然李信待她還可以,但是她時間不多,她沒空天天跟他裝可憐裝委屈,能一次性解決了他最好。 時間慢慢到了十一月上旬,再沒有下過雪。此地本就不易下雪,也不知為什么初來會稽時,會碰上那么大的雪。 護衛們已經把陣法練得融會貫通,聞蟬被憋了小半個月,終于敢出門玩耍了。這半個月,她日日關注江三郎的行為,卻怕給江三郎惹麻煩,不敢去找人。即使現在出了府,也是為了釣李信,而不是與江三郎私會。 聞蟬鼓勵自己:等解決了李信,我就可以一心與江三郎“重逢”了。 聞蟬領著步步緊跟的護衛們,把會稽好玩的地方,逛了好幾天。她不知道李信在哪里,幾天里心不在焉,一直等著不知會從哪里冒出來的李信。 然李信像失蹤了一樣,沒有消息。 坐在酒舍里,聞蟬憂慮幾天后,心中雀躍:莫非李信終于知難而退,不再纏著她了?他終于認清現實,不著迷于她的美貌了? 真是、真是……如此不看重美貌的好兒郎,日后必有大作為! 祝李信離她遠遠的,去成就一番和她一點干系都沒有的大事業! 舞陽翁主將桌上的酒一飲而盡,愉快下了樓,思量是回府好,還是直接去城西尋江照白好。她走到舍門口,冷不丁一掃,看到了樓下正打酒的兩位少年郎君。 其中一個清瘦小郎君,手肘撐著柜臺與掌柜閑話,衣襖上絨毛飛絮露出,破了大洞也沒有去補。一身臟陋,就那樣大方方地站著,側臉有那么股子張揚的味道。 青竹啊一聲,手被翁主用力握住,趕緊閉嘴。聞蟬側目,扭頭就走。護衛緊隨。 身后卻傳來少年聲音,“知知,好久不見?!?/br> 聞蟬當做沒聽到。 一柄小刀從后快速飛來,擦過力道極銳。幸有緊隨護衛立刻去擋那刀,旁的護衛拉了翁主一把,沒有傷到聞蟬。聞蟬僵立原地半晌后,扭過臉,忍著怒意,去看柜臺邊的少年,“你想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