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成青云點頭,“王府之內一切都好,謝王妃關心?!彼⑽㈩D了頓,突然又想到辭別的事情,一時覺得此刻就是絕好的機會。辭別的事情,與南行止說不通,王妃通情達理,一定會明白她。 當即,她便說道:“只是,我在王府已經叨擾多日了,不便再打擾王妃也世子,今日我在京城之中,已尋得住處,恐怕明日就要離開王府了,這些天,多謝王妃和世子的照顧?!?/br> 瑞王妃臉色微微一變,“這……你對王府有恩,我和行之還沒來得及感謝你,怎么就要走?” 成青云心頭一慌,連忙解釋道:“我再住下去,心頭也很不安的……” 瑞王妃沉默片刻,又是輕輕一嘆,“我懂的,你初來京城,雖然住在王府里,但到底是寄人籬下,心頭難免不安。也只怪我沒能安排好。早知你要留在京城,也好讓人去給你找住處的。你現下,找的是哪里的住宅?” 成青云惶恐的心溫暖又熨帖,這瑞王妃,比南行止好說話,而且溫柔體貼多了。一時間不由得感慨,雙眼微微泛濕,咬了咬唇,才輕聲地說了自己租下住宅的地址。 “也好,”瑞王妃說道:“你既然明日就要走了,我得為你安排安排?!彼D身,對身旁的侍女說道:“你去準備準備些東西,明日送到成先生的住處,千萬不可怠慢?!?/br> 侍女得了吩咐,立刻就麻利的去辦事了。 成青云謝過瑞王妃,瑞王妃與她寒暄了一會兒,便要去靈堂為瑞親王誦經。 送走瑞王妃之后,成青云心頭的一塊石頭總算落下了。 安靜下來之后,長青云躺在軟榻上,捻起小案上的茶點往嘴里送。綠豆百合酥,入口即化,綠豆的清香和百合的馥郁在唇齒間縈繞。 成青云吃得很是愜意。 居無定所,宛若飄蓬的感覺一掃而空,想到自己終于有了個屬于自己的落腳之處,她不由得揚起嘴角,一連吃了好幾塊綠豆百合酥。 吃飯之后,就有侍女抬著兩個箱子和一個包袱走了進來。 成青云立刻端坐在軟榻上,慌手慌腳地把茶點的渣滓掃干凈。 “成先生,這是按照王妃吩咐的為您準備的東西?!笔膛蛩卸Y,“這兩個小箱子,是一些衣物,這小包袱,是一些日常的藥物,還有這個,”侍女從袖口中拿出個錦袋,錦袋看起來沉甸甸的,“這是王妃為您準備的銀兩,請先生笑納?!?/br> 成青云呆怔地坐在軟榻上,一時間腦子有點準不過彎來。 王妃出手這么闊綽,她到底是應該接受還是拒絕?她自小的生活雖然并不困苦,也曾有過錦衣玉食,可那是自己的。如今有人送這么些東西,她恍恍惚惚地,覺得不能收。 正為難之間,突然一道聲音刺了進來——“這是在做什么?” 成青云一抬眼,便見南行止走了進來,疑惑地看了看幾個侍女,片刻之后,似乎明白過來,揮手讓侍女退下。 成青云起身,正欲行禮,南行止打斷了她,“你這是要走?” 微微頓了頓,成青云放下手,“是,世子,我與王妃說了,明日就可離開王府。我在京城已找到落腳的地方,世子不必擔心?!?/br> 話音一落,聽見南行止一聲冷笑。 “既然你要走,我也不攔著你?!蹦闲兄孤灰恍?,走到軟榻前坐下,“只是,不知道你還想不想知道你兄長的消息?!?/br> 成青云立刻轉身,幾步走近他,“你打聽到青嵐的消息了?” “嗯,”南行止懶懶地從鼻息間發聲,半躺在軟榻上,看了看那盤成青云沒有吃完的綠豆百合酥。 “他在什么地方?”她略帶急切地問。 南行止從懷中拿出一封信,放在軟榻的小案上,漆黑的雙眸靜靜地看著她,“自己過來拿?!?/br> 成青云在原地定了定,警覺地發現他的目光太過幽深,似裹著烈火的冰,讓她有些發憷。 自己過來拿? 為什么他就不能伸手遞給她? 第30章 循循善誘 屋宇內,宮燈搖曳,燈火婆娑交織。搖曳的光影將兩人的身影交織相纏。 成青云似一頭察覺到危險的小獸,靜靜地站在原地,觀望著當前的情勢。 她眨了眨眼睛,看著小案上的信,問道:“這是什么?” “你兄長如今的情況,你不想看?”南行止似循循善誘。 成青云看了他一眼,只覺得他的雙眼瞬間收斂了熾熱的鋒芒,眸色十分清亮坦然。 “除此之外,還有刑部各司的情況。如今你身在刑部,難道不想多加了解?”南行止伸手在那封信上輕輕一點,“京城可不是蜀郡。在成都,就算你是一個小捕頭,也可以輕松查案??赡阍诰┏?,各方勢力牽連權衡,連大街上的黃狗都知道看人臉色,分析周邊人的關系。你如今什么都不了解,就想在官場混?” 大街上的黃狗? 成青云微怒!她是知道的,京城的狗成精了,過街的時候知道看兩邊的行人和馬車,也懂得哪家店主人好,哪家店主兇惡。 她擰著眉頭,走了過去,緩緩地拿起那封信,沒見南行止有其他動作。她默默地展開,一字一字慢慢地看。 青嵐果然在京城,而且,在兵部。 “我讓人查看了卷宗,發現成青嵐在如今在兵部任職??珊懿磺?,上個月,他離開京城南下了,估計得過一段時間才能回來。你近期內,恐怕是見不到他了?!蹦闲兄咕従彽卣f道。 成青云卻狐疑地看著他,微微拽了拽信,“世子,我有一事不明?!?/br> “何事?”南行止挑眉。 “你是世子,熟知京城之內所有的人,既然青嵐在兵部任職,你應該早就知道他了?!彼Ьo拳頭,“我就不信,你在京城,從來沒有遇見過他?!倍际枪賵龅娜?,抬頭不見低頭見,就算沒有見過,他會沒聽說過,會不知道? 成青云相信,整個京城的情況,他都一清二楚! “是嗎?”南行止勾了勾唇,漫不經心地看著她,輕聲說道:“可能他只是個小人物,不入我的法眼,所以我從未注意過他?!?/br> 成青云無話可說。既然已經知道了青嵐的下落,南行止為何瞞著她,這已經不重要了。 南行止靜靜地盯著她,成青云被看得心微微的顫抖。 她抿唇,慢慢地低頭,不與他直視。 “明日什么時候走?”他卻從來沒有移開過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目光明亮清澈。 成青云心里繃緊的弦微微一松,努力平靜地說:“早上?!?/br> “好,”南行止點點頭,目光從她身上移到小案上。 小案之上,除了有關于青嵐的信,還有刑部的資料信息。 他修長的手指輕輕地叩擊著那疊厚厚的關于刑部的卷宗,忽然抬眼看著她,目光似閃過幾分不明的狡黠。 “想看嗎?”他聲音低沉,帶著幾分蠱惑。 當然想看,如今身在刑部,自然要知己知彼。 她上前一步,緩緩地伸手。指尖即將觸碰到卷宗時,卻被南行止一握,她的手輕輕一顫,已經被他的手包裹住。 她僵住,困惑驚疑地看著他。 而他卻一臉的坦然,目光依舊明湛地看著她。 “你確定要看?”他問。 成青云蹙眉,“我想看?!?/br> 他依舊筆直地坐著,仿佛一頭蟄伏的野獸,終于看到獵物進入圈套一般。 冷冷一笑,他譏誚地反問:“憑什么?” 成青云一愣,更加疑惑。 南行止緊緊地抓著她的手,一手輕輕地扣了扣卷宗,“我南行止,所得到的線索信息,只給最親最信任的人知道,你是我什么人?你憑什么看?”他瞇了瞇眼,眼神直白又凌厲,“成青云,你是我什么人?” 成青云頓覺腦海之中一片混沌,更覺得那是一種醍醐灌頂般的透徹和明了。 她對京城各黨派權勢并不了解,但是身在朝黨之中的人,自然汲汲營營,運籌帷幄。更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她此時然頓悟,南行止身為瑞親王世子,身在高位,有他的籌謀和算計。 他所知道的、所掌握的,只會給他最信任最親近的人。 “你可知道,這卷宗里的信息,或許只是細微的一點,就能讓刑部的人萬劫不復?”南行止似笑非笑,“你確定要看?嗯?” 成青云心跳加快,臉色泛著白。深吸幾口氣之后,她慢慢地看著南行止,勾了勾唇,恭敬地說道:“世子,我不看了?!?/br> 南行止不動聲色,卻緩緩地放開了她的手。 成青云如蒙大赦,連忙把手掩在廣袖之下。 南行止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拿起卷宗,放在燭火之下,慢慢地點燃?;鹕鄬⒈”〉募埍M數吞滅。 火光明滅搖曳,映出南行止慢慢走出去的聲音。 就在即將走出門時,他突然停了下來,轉身看著她,“成青云?!?/br> 成青云怔愣地轉身,與他對視,“世子還有什么事?” 他靜靜地看著她,目光漆黑,又平靜從容,“這是我第一次,試著挽留一個人?!?/br> 成青云的心怦然一跳,呼吸微微凝滯。 他輕聲一笑,笑意喜怒不明,“這也是我第一次被人拒絕?!?/br> 成青云干澀地勾了勾唇…… “因為,以往拒絕我的人,都死了?!蹦闲兄拐Z音一轉,冷冷地砸了下來。 成青云后背泛起涼意,滲出薄薄的冷汗。 “不過,作為一路患難過來的朋友,我還是有心奉勸你一句,早日看清情形?!彼乜粗?,舒緩而倨傲地說道:“瑞親王府的大門,還是時刻為你敞開的?!?/br> 知道他離開,身影消失在庭院之中,成青云才反應過來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 南行止,是在試探她的立場,希望她與他站在瑞親王府這一條戰線上。 可她……拒絕了! 她心亂如麻,看著地上被燒盡的卷宗的灰燼,心頭一片空白。 他要她表明立場,為什么不直說呢? 如此委婉,也應該給她考慮的時間不是嗎? 不過,南行止這幾天看起來有些不正常,成青云輕輕一嘆之后,拿了抹布沾了水,擦干凈地上的灰燼,準備休息。 …… 南行止回到自己的庭院,院內微風習習,八角宮燈隨風搖曳。 這庭院,由游廊池水一分為三,正東重樓,飛檐雕拱,名為若水堂,是南行止起居行臥之處。 若水堂之南,有游廊小橋蜿蜒連接,也可從若水堂之內直接進入的的樓閣,是南行止書房,名為星馳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