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
太后轉過頭來,眉眼含笑:“哀家知曉你會替阿湛保守這個秘密,哀家今日與你說這些,不過是想告訴你,你從威遠伯府中解脫出來,卻并不代表著日后的生活會變得平靜,反而會因著阿湛,變得愈發的艱難。哀家今日且問你一句,如此你可還愿意與阿湛長相廝守,若你不愿,哀家自不會為難你。阿湛,更舍不得如此?!?/br> “臣女不在乎前頭的路有多么艱難?!蓖励P棲彎了彎雙眸,白嫩嫩的手指按在自己的胸口上,“外祖母與臣女說過,順著自己的心走,便總不會錯的。臣女既然是戰王舅舅的未婚妻,無論發生什么,臣女便都不會離開他?!?/br> 便是司湛想要她離開,都不行! 太后很是滿意,只朝著單嬤嬤點點頭,萬般贊賞,“阿湛沒有看錯人,現下他該是高興了?!?/br> 單嬤嬤松了一口氣,復而重新笑道:“娘娘也不高興著呢嗎?” “出來吧,別在后頭躲躲藏藏的,來將你媳婦兒領回去?!碧蠛鋈怀贿h處的屏風喊了一句。 屠鳳棲身軀一震,瞪大了雙眼,望著那男子從屏風后頭慢慢地走出來。他的目光比往日更是熱烈了幾分,雙眼中滿是膩人的寵愛。 “戰,戰王舅舅……”小姑娘騰地紅了臉,她卻是沒有想到,司湛竟也干起偷聽的勾當來了。 直至出宮,她都沒有回過神來,只瞪著一雙大杏眼,滿眼無辜地望著似乎帶著笑意的司湛。 “戰王舅舅怎么會在哪兒呀?” 宮道上偶爾遇見一兩個宮人,紛紛向二人行禮。 司湛牽著她的手,目視前方,耳垂卻是悄悄地漫上了一層緋紅色。他干咳了一聲,低聲道:“太后娘娘……讓我進宮,我也不知曉她會與你說這些?!?/br> 若非是太后提起,他只怕要瞞她一輩子了。先皇遺腹子雖是風光,只在新帝已立的情況下,他的身份卻是有些尷尬了。 若先皇還在,說不得他是太子,是日后的國君,只如今先皇已去,他不過是一個被昭德帝當成眼中釘的王爺罷了。 何況,很多事情似乎并非如平日里見著的那般…… “怨不得太后娘娘不讓皇上給你受封呢,原是舍不得你走呀!”因著在宮道上,屠鳳棲說的話有些模棱兩可,所幸司湛還是聽明白了。 他望著前頭那一抹白色的身影,皺了皺眉頭,“不受封也好,還能多陪你兩年?!?/br> 待到他成親,太后亦是不能再拖下去了。不過,倒也無妨,屆時到了封地,只要能與嬌氣包在一同,便是再艱難又如何? 屠鳳棲正想著說話,便被一個嬌柔柔的聲音打斷:“戰王哥哥……” 柳絮雙眸通紅,咬著下唇悲悲切切地望著司湛。方才她之所以會在太后宮中出錯,正是因著司湛忽然出現,她一時太過激動,竟是險些將guntang的茶水倒到了太后身上。那老太婆亦是有心為難,竟是叫她帶著傷,在冰冷的地上跪了近一個時辰。 屠鳳棲一瞪眼,將司湛擋在身后,斗志昂揚地揚起了下巴,睨了柳絮一眼,“柳嬪娘娘,這兒人來人往的,柳嬪娘娘這般作態,怕是不大妥當吧?” ☆、第兩百一十五章 密友合作 柳絮不甘示弱地瞪回去,若不是因著這臭丫頭,她何至于落得今日這般境地? 只片刻后,她卻是咬著下唇,低聲道:“郡主莫要吃醋,臣妾不過想與故人敘敘舊罷了。莫非,郡主連這點兒都容不下?” 她的模樣甚是可憐,仿佛屠鳳棲欺負了她一般。 屠鳳棲卻偏不落入她的圈套中,只冷笑一聲,“本郡主只知曉,柳嬪娘娘如今是皇上的女人,皇上待娘娘一片癡心,娘娘卻是攔著我家王爺在此糾纏,卻不知你打的是什么主意!” “臣妾不過是……” “柳嬪娘娘呀,本宮方才似乎看到父皇差人來找你了?!绷醯脑掃€未說完,便被人給打斷了。 只見景璇璣走過來,朝著屠鳳棲眨眨眼,再滿臉威嚴地望向柳絮,“若是叫父皇知曉,柳嬪娘娘竟是來與‘故人’敘舊了,不知父皇會不會氣惱?!?/br> 柳絮身軀一僵,咬牙看了司湛一會兒,見著他面上并無任何波瀾,只專注地望著身前那嬌嬌小小的姑娘后,方是不甘心地跺跺腳,轉身走了。 “嗤,還當她是誰呢,在這宮中,多的是女人,父皇差她一個又不會怎么樣!”景璇璣冷笑一聲,望著柳絮匆匆離去的背影,木管嘲諷。 一個探子,如今沒了利用價值,便爬上了主子的床,怨不得被皇祖母要過去侍疾,卻是無一人替她求情。 “沒事兒吧?”景璇璣走過來,有些畏懼的瞥了司湛一眼,片刻后才是瞇著雙眸看向屠鳳棲,“本宮能不能與你單獨說會兒話?” “自然可以?!毙」媚镄Σ[瞇地推了推司湛。 司湛神色淡淡的掃了景璇璣一眼,嚇得她連連擺手告饒:“本宮不會為難鳶鳶的,本宮只是想與鳶鳶說說上回盧嬤嬤的事兒?!?/br> 司湛不說話,只抬步往前走。 “上回盧嬤嬤的事兒,本宮還未謝謝你呢!”景璇璣滿臉笑意,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皇叔可真兇呀,便只你能忍得了了!” “你若是為著與我說這個,那我便走了?!蓖励P棲瞪了她一眼,嬌俏俏地哼道:“戰王舅舅自然是極好的?!?/br> 景璇璣來尋她,確實是有事,當即倒也不與她客氣了,只湊到了她的耳邊,低聲道:“鳶鳶,本宮發覺,四皇兄很是忌憚皇叔,你要小心著些,現下他翻了這般大一個跟斗,他心中定是記恨你的。若是有什么需要本宮幫忙的地方,盡管差人來與本宮說?!?/br> 這話卻是真心實意了,屠鳳棲好一陣感動,心中思緒翻涌,作勢從懷中掏出一個荷包,壓低聲音:“璇璣,不若咱們合作吧,一年時間,你能在宮中安插多少人?” 景璇璣瞪大雙眼,片刻后才是回過神來,咬著下唇想了一會兒,“若是有旁人幫忙,至少不會如當下這般寸步難行?!彼槃萁舆^屠鳳棲手中的荷包,遠遠地看著,便似乎是這兩個小姑娘在親密無間地聊天一般,“你終于舍得開這個口了,本宮以為,你永遠不會說出口?!?/br> 當日鳶鳶與鳳嫵將她救下,她便心存疑惑。便是與景琉璃再是不和,亦不必大費周章,冒著得罪景琉璃的危險來救下自己這病弱公主。 “我不是怕你想多么?雖說我一開始便存了些這等心思,只卻是不敢叫你知曉的。我真心拿你當姐妹的,只是……”小姑娘個嘆了一口氣,“只是我一個朝臣之女,斷然無法與天家的人抗衡的。我若是要報仇,便定是要用到宮里的人?!?/br> 這步棋,到底是用了真心去走的,若非是遇著司湛身世曝光,許是她永遠都不會說出口。 “你爹娘的仇,確實還未報完?!本拌^點點頭,頗為理解。 不是爹娘的仇。 屠鳳棲目光冰冷,不是報爹娘的仇,而是報前世自己與鎮國公府一百多條人命的仇,景子默……必須得死! “你我情同姐妹,本宮自是不會拒絕你?!本拌^拍了拍她的手腕,“何況此事于你于本宮,都是極為有利的。哥哥生為皇子,無論如何,余生注定是不能平靜了。本宮雖是個女子,只亦是不能給兄長拖了后腿,你說的事兒,本宮答應了。一年后,本宮保證,這宮中有三分之一的人,是本宮的?!?/br> 屠鳳棲眉梢高挑,很是愉悅:“既是如此,那便多謝公主殿下了!” 她俏皮地吐了吐舌頭,朝著景璇璣福福身。 “你便與本宮客氣吧!”景璇璣作勢擰她臉上的rou。 二人笑鬧了一陣,才是依依不舍地分開。 出了宮門,坐上回府的馬車,外頭的司湛騎在馬兒上,端的是清貴冷漠,俊美無雙。 “王爺可真是可憐,明明是王爺的東西,卻還被旁人奪了去?!笨涨酀M臉同情。 屠鳳棲卻是一下子收起了面上的笑意,低聲道:“此事斷不能讓旁人知曉了半分,如若不然,莫說是咱們,便是戰王舅舅與鎮國公府都要被咱們連累了?!?/br> 她說得嚴肅,空青與桑支自是連連點頭,保證道:“奴婢定保守秘密?!?/br> 屠鳳棲嘆了一口氣,掀開珠簾朝著外頭看了一眼,臉色卻是愈發的沉重了幾分。桑支給她倒了一杯茶,“姑娘這是怎么了?” 雖說知曉了那秘密,只依著姑娘的性子,亦不應如此低沉才是。 “太后娘娘,說謊了?!蓖励P棲抿著嘴唇,雙眸中滿是嘲諷。 新帝方立,便是肚子里有先皇的遺腹子又如何?昭德帝曾是最普通的王爺,手中能有多少人?便是知曉太后懷了先帝的孩子,亦是無可奈何。太后娘娘分明是在說謊,只怕司湛的身世,更是坎坷幾分。 只是,既然太后娘娘不肯說實話,司湛亦是不在意,她亦不會過多去關注這件事兒。當下最是緊要的,還是趕緊長大才是。 走了一段路,屠鳳棲便將司湛打發回了戰王府,自己則是帶著丫鬟們在街市上逛了一陣。 其實太后在宮中拿捏著柳絮,卻也十分的妥當,一來可以盯著柳絮,二來卻是警告了昭德帝,太后還在,他竟妄想對司湛下手,未免太過著急了些! 想必這段時日,會安寧不少。 ☆、第兩百一十六章 少女初成 小姑娘走了一段路,便見著前頭忽然傳來一陣吵鬧,她一抬眼,有些疑惑地看著前頭擠作一團的人。 “出了什么事兒?”屠鳳棲停下步子,微微的踮起腳尖,望著那人群的方向,記得那似乎是刑部尚書的府邸。 前頭的百姓群情激憤,隱隱約約間還能聽到什么“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四皇子不仁不義”之類的話兒。 空青眼珠子一轉,想起前兩日昭都中發生的事兒來,便答道:“想必是趙家莊的人來了,奴婢先前聽人說,四皇子做出了這等天理不容的事兒,卻是無人懲罰他,反倒是姑娘深陷流言之時,那些人卻是恨不得將姑娘揪出來給撕了。這不,現下正鬧著呢!” 屠鳳棲彎了彎雙眸,起了些興致,“這般說來,倒是他們在求得一個公平公正處置了?” 她倒是沒有想到這一層,只是單純的想要給景子默與昭德帝添堵,畢竟那二人是天家中人,其中一個還是主宰天下生死的皇帝。只是她卻是沒有想到,正是因著那二人是天家的人,才最是容易被找麻煩。 “這些百姓,倒是可愛得緊?!蓖励P棲眨眨眼,也不上去瞎湊合了,這牽起裙擺,轉身上了自己的馬車。 這些百姓們這般一鬧,到時候便是沒有證據,昭德帝亦是不得不將景子默給推出來了。 不過,卻也無法傷其根本罷了。 不出屠鳳棲所料,不過兩日,景子默便受到了處罰。 因著趙家莊一事,叫百姓們有些寒了心,景子默親自去了趙家莊,解釋了一番那井水并非是他動的手,加之確實沒有證據,趙家莊的村民們雖是氣惱,卻也在景子默每戶賠了一千兩白銀,堪堪地將此事揭過了。 再有便是威遠伯府中的事兒,昭德帝親自下了圣旨,雖不曾言明是要向威遠伯府賠罪,只說四皇子品學仍不大合格,便讓他在宮中呆著,什么時候叫昭德帝滿意了,便什么時候出來。 這其中未嘗沒有讓景子默躲著的意思,只要等風頭過了,他便能再次出來興風作浪了。過個小半年,誰還記得曾經發生過什么事兒? 自然,屠鳳棲身為威遠伯府的人,亦是得到了些補償,昭德帝還差人送了些賞賜來。 許是這番舉動叫百姓們覺得滿意了,外頭鬧事兒的人才是漸漸的沒了。后來又聽說,那太傅家的傅虹影與太常寺卿家中的龔如心,不知為何,竟是整夜整夜的夢魘,許是被惡鬼纏了身,那些枉死的人來報仇了。 空青連著好幾日都出去打探消息,更是滿意得不得了,“姑娘,這一局咱們又贏了?!?/br> “贏?”小姑娘手執毛筆,歪著腦袋回過頭去看她,“這不是贏,而是輸了?!?/br> 看起來她似乎受益良多,只唯獨自己知曉,為著找出這幕后的真兇來,她卻是費了好大一番力氣。發動百姓們去找天家的麻煩,只怕亦是他們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報復了。 只結果如何呢? 景子默躲了起來,現下不過才過了小半個月,流言便已漸漸消散了,再過一段時日,便再無人記得這回事兒了。 “以往威遠伯府中的人都如何了?”見空青似乎仍是想不明白,屠鳳棲放下毛筆,提點了一句。 空青咬著手指頭想了一會兒,“家破人亡?!?/br> “胡說八道!”桑支瞪了她一眼,道:“姑娘的意思是,看起來咱們是贏了,其實吃虧的人還是咱們。那四皇子躲了起來,過一段時日再出來,便又是風風光光的皇子?;噬细前朦c兒事兒都沒有,至于那些賞賜,國庫里的好東西多的是,不過是粉飾太平罷了?!?/br> 何況,這不過是個開始…… “我們費盡心力,卻終究午飯傷其筋骨,不僅僅是如此,還惹怒了皇家?!蓖励P棲冷笑了一聲,望著桌案上大大的“靜”字,卻是覺得日后的日子,根本便無法平靜下來。 天家……終究是一個麻煩??! 時光如白駒過隙,春秋不過一瞬,昭都中得以短暫的安寧,昔日白白嫩嫩的小姑娘亦在鎮國公府中悄然長大,靜悄悄地長成一個嬌俏明媚、亭亭玉立的少女。 新年一過,元宵節便來了。往年的元宵節最是熱鬧不過,在鎮國公府得到絕對自由的孝安郡主,更是早早地便急不可耐地開始打扮自己了。 一年過去,往昔滿目天真的小姑娘,如今已然是姿色傾城的少女了。她穿了胭脂紅點赤金線緞子小襖,下頭配了杏黃金縷月華長裙,整個人都嬌艷得不得了。外頭披了一件兒火紅色的斗篷,是用司湛年前獵來的火狐的皮子做的。 她梳了發髻,別上燒藍鏤空鳳頭步搖,雙眸水靈靈的,甚是靈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