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軒一個人進了那所大學。

    幾年之后，他成為了一名律師，再一次回到了這個城市里，開始調查幾年前的案子，時間過去太久了，甚至連孫父孫母都從女兒的陰影里走了出來。他每天都會去看孫靈靈，調查也終于有點一點進展。

    周薇是主動找過來的。

    她的借口就是舊同學寒暄，然而面對害死孫靈靈的最大嫌疑人，沈軒沒有給她什么好臉色，周薇貼了幾次冷屁股仍然沒有放棄，沈軒被她纏得不耐煩，脫口而出道：“你害死了孫靈靈，怎么還有臉再來這里？”

    周薇的臉頓時白了一下，又僵硬地笑了笑：“你胡說什么呢，什么叫我害死的？孫靈靈她……她是自殺的，你又不是不知道?！?/br>
    “從前你最喜歡欺負孫靈靈，當初你也是最大嫌疑人吧？”

    “我是無辜的，你們不是都清楚嗎？”周薇面色蒼白地辯駁道：“就算你是同學，你也不能這樣侮辱人啊，在你的嘴里我都變成殺人犯了，孫靈靈是自殺的，沒有煩人，你知道的?！?/br>
    “她是自殺?！鄙蜍庪S口道：“可當時倉庫是被反鎖的，總不能是孫靈靈自己鎖上去的吧？”

    他們就處于這個倉庫里，周薇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她看了周圍空蕩蕩的倉庫，好像有一陣陰風劃過，好像真的有什么人在這里一樣。她弱弱地辯解：“誰知道那時候孫靈靈為什么會跑到倉庫去，說不定……說不定是倉庫管理員沒注意，不小心鎖上了吧?！?/br>
    倉庫里空蕩蕩的，什么遮擋的東西都沒有，在關門之前，一眼就能看清里面的環境。

    沈軒剛想反駁，忽然意識到了什么，驚詫地朝著周薇看了過去。

    “你……你看什么？！”怕他說出自己不想聽到的答案，周薇搶先開口道：“當時我們都忙著考試呢，也就孫靈靈會跑到這么偏僻的地方來?！?/br>
    畢竟是曾經的同學，后來也沒有再聽到周薇做出過什么壞事，沈軒不想懷疑她的，當初周薇被無罪釋放，也有其他人作證孫靈靈出事的時候她正在別的地方準備考試，大家私底下討論了很久，還是將她排除了，都以為孫靈靈是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沈軒本來以為周薇過來是和他一樣為了祭奠孫靈靈，可現在看來根本不是這樣。

    曾經努力壓下去的憤怒如今又冒了出來，他看了周薇一眼，很快就移開了目光，轉移話題道：“說起來，你和班長怎么樣了？”

    “什么班長？”

    “你當初不是很喜歡他的嗎？”沈軒強忍住內心的怒火，壓低聲音道：“你還為了他去威脅大家，讓他們離孫靈靈遠一點……”

    如今年歲漸長，沈軒也明白過來了。當初的孫靈靈不是不在意，周薇對她做的事情不是毫無影響，而是孫靈靈全部都忍了下來，在外人面前強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枉他以為自己很關心孫靈靈，可仍然沒有發現。

    如果那個時候他站出來，站到了孫靈靈的前面，或者是多關注一些，說不定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周薇脫口而出道：“誰說我喜歡他的？”

    “難道不是嗎？”

    “當然不是！”周薇看了他一眼，急急忙忙地撇過了頭，抓緊了包往外面走：“事情都過去這么久了，這個倉庫還死過人，怪磕慘的，你總是在學校里出現，恐怕門口的保安都要趕你走了，反正孫靈靈都已經死了，你來這里還不如去給她燒個香?！?/br>
    “……”

    仿佛感覺倉庫里的溫度降低了一些，周薇拉了一下外套，踩著高跟鞋走了出去。

    從始至終，她都沒有對孫靈靈的死亡露出一點同情或者惋惜。

    結合她的話，再想起曾經被壓下來過的疑惑，一個念頭出現在了沈軒的腦中，他的拳頭握緊又放開，留下懷中的百合，也走了出去。

    他找到了曾經周薇好友的地址，一個一個問了過去，威逼利誘，可是沒有一個人愿意復述當初發生的事情，甚至還一口咬定周薇當時并不在現場。

    沈軒走了一圈，什么收獲也沒有。

    他失望地在公園的長椅上坐了下來，面前卻忽然出現了三個人，他們身上是眼熟的校服，沈軒楞了一下，抬起頭來，站在中間的那個男生，他還在倉庫里和對方有著一面之緣。

    中間的那個男生問：“叔叔，你需要幫忙嗎？”

    “……”

    “只要是和鬼魂有關的事情，你都可以說出來?！?/br>
    沈軒恍惚以為自己出現了錯覺。

    第45章

    沈軒鬼使神差地答應了下來。

    站在中間的那個男生自我介紹道：“我叫閻回?！彼兄钢赃叺娜苏f：“這個是孟萱，這個是宋錦瑜，周薇是我們的老師?！?/br>
    沈軒一驚，還沒有說出什么，只聽這個男生又道：“叔叔，你認識孫靈靈嗎？”

    他怎么能不認識。

    沈軒隨著這個名字出了一會兒神，他茫然地看著前方，只看到男生的手在自己的眼前拂過，對面三個人的邊上忽然出現了一個人影，眨眼又消失了。沈軒愣了一下，難道人影和畢業照上的那個人一模一樣，扎著清爽的馬尾，身上穿著校服，他差點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叔叔，我們是孫靈靈的朋友?！?/br>
    孫靈靈已經死了這么久，怎么還會有一個和她歲數相差五歲的朋友？沈軒本來想要質疑，但是一想到那個一閃而過的人影，又忽然頓住。

    “你認識孫靈靈？”

    閻回點頭：“認識?！?/br>
    “剛才……剛才我似乎……”

    閻回：“你沒看錯，就是她?！?/br>
    沈軒半信半疑。

    “孫靈靈告訴我，她被人害死的，叔叔你在查當年的那件事情對嗎？”閻回說：“我可以告訴你?！?/br>
    沈軒精神一振，雙眼放光地拉住了他：“你知道？！”他已經不去懷疑這個男生是不是惡作劇了，知道孫靈靈的人本來就少，能知道他在調查孫靈靈的事情的人也少，就算是騙人的又怎么樣，萬一他真的知道一點什么呢？

    找了這么多人都沒有得到一絲進展，忽然有人出現在自己的面前說知道一切，沈軒也無暇顧及到對方身上有多少奇怪地地方，恨不得他現在就將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全部說出來。

    旁邊的孫靈靈點了點頭，閻回把孫靈靈告訴他的事情原封不動地告訴了他，從周薇的莫名針對到別人的猜測，從反抗到隱忍，直到最后被關進倉庫里的絕望，全部都告訴了沈軒。

    “果然是她！”沈軒放在膝蓋上的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頭，他咬牙道：“她害死了孫靈靈，怎么敢……只能還敢到那里去！”周薇不但沒有任何負罪感，甚至站在孫靈靈自殺的倉庫里，都還毫不留情地貶低，她沒有后悔，反而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孫靈靈本來有著大好的前途，可現在卻因為周薇的一己私欲而絕望結束了自己的生命，毀了一個人的人生，周薇竟然還能心安理得的回到當初事情發生的地方？！甚至還在這里繼續做了老師！

    她這樣的人，怎么配去教書育人！

    “叔叔，你想要替孫靈靈報仇嗎？”

    他迫不及待地回答：“當然想！”

    “周薇那里找不到證據，但是別的人那里會有突破口?！?/br>
    沈軒茫然。能找的人他都已經找遍了，包括當時和周薇一起把孫靈靈關進倉庫里的人，她們閉口不談當初的事情，只是一口咬定了自己和周薇在距離倉庫很遠地教室里復習，任憑他怎么問也問不出來。

    “叔叔，我們會幫你的?！?/br>
    幫？怎么幫？

    他的意識突然模糊了起來，渾渾噩噩之間，仿佛有什么溫熱的液體流入他的口中，順著喉管進入了胃里，失去意識之前，他只聽到了模模糊糊似乎從遠方而來的一句話——

    “在一個星期之后，你再去找她們，就會有新的進展?！?/br>
    然后他就再也沒有了意識。

    ……

    “就這樣把他放在那里好嗎？”孟萱回頭看了一眼躺在長椅上的沈軒，擔心地道：“應該不會出什么事吧？”

    閻回小心地擰緊了裝著孟婆湯的保溫杯，隨口道：“放心好了，他很快就能醒過來了?！?/br>
    他的蓋子剛擰好，整個保溫杯就被宋錦瑜拿了過去，他放在手上翻來覆去地觀察了好幾遍，無論怎么看都是一個普通的保溫杯?！斑@里面裝了什么？”

    閻回緊張地道：“普通的茶?！?/br>
    宋錦瑜長長地“哦～”了一聲。

    “你怎么突然想到要給他喝這個？”

    當然是為了讓沈軒忘掉他們三個??！閻回很小心地控制了劑量，畢竟能看見鬼可不是普通人會做的事情，沈軒一時沒有察覺，等以后他反應過來之后就不一定了，所以要先把危險扼殺在搖籃里。

    只不過宋錦瑜不知道這些呀！

    所以閻回只是緊張地看著他的動作，戰戰兢兢地回答道：“我我我……我看他可能渴了？”

    “……”毫無信服力。

    三人平時都待在一塊兒，現在也沒有辦法找理由將宋錦瑜支開，至少他還知道自己能看見鬼，閻回也就把他帶了過來，內心祈禱著他不會發現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他看著宋錦瑜擰開了保溫杯，將里面的孟婆湯倒了出來在蓋子上，仰頭就要做出喝茶的動作。

    這里面裝的可是孟婆湯?。。?！

    閻回立刻撲了過去，手忙腳亂地把杯子打到了地上，里面金黃的淡湯灑了出現，流光一閃，失去了效果。

    “對不起?！遍惢剡B忙將保溫杯撿了起來，手忙腳亂地蓋好放回到了書包里，一臉緊張地看著他：“你要是想喝，下次我叫奶奶煮給你喝?！敝徊贿^那個時候不是孟婆湯了。

    宋錦瑜看了他好久，才撇過了頭。

    他也不稀罕用別人喝過的保溫杯，只不過是故意逗閻回而已。

    閻回想要費盡心思隱藏的秘密他早就已經知道了，只等著閻回自己主動告訴他而已，他還以為這一次閻回帶他過來是愿意坦白，現在看來，應該只是找不出能打發他的借口而已。

    至少和以前想方設法提防的狀態好太多了，宋錦瑜覺得，總有一天，閻回能將自己的秘密全部告訴他，完完整整的。

    “那你說的那個孫……孫靈靈，你打算怎么幫忙？”

    閻回嘿嘿笑了兩下，閉口不答。

    在宋錦瑜看不到的地方，孫靈靈朝著自己舊同學的住處飄了過去。

    ……

    沈軒醒過來的時候，月明星稀，已經是晚上了，公園里只剩下他一個人，夜晚的冷風涼涼地吹著，讓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沈軒撓了撓頭，裹緊了外套，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在這里睡著了。

    他記得還有意識的時候，自己正從一個老同學的家中出來，那個同學曾經是周薇的朋友，當初周薇被當做嫌疑人帶走的時候，她也出來作證說周薇和自己待在一起復習。雖然心里明白是她說了謊，可是沈軒怎么問都問不出來。

    明明已經有了一個突破口，卻又有未知的阻礙擋在了他的面前。

    沈軒皺起了眉頭，拿起放在一邊的東西正要起身，忽然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之中。

    ——‘在一個星期之后，你再去找她們，就會有新的進展?！?/br>
    一個星期之后？什么一個星期？

    沈軒驚疑地左右看了看，沒由來的卻明白了過來，那句話指的是關于孫靈靈的調查。

    一個星期之后就能有新的進展了？

    沈軒困惑不已，但卻半信半疑地將這句話放在了心上。接下來的日子里，他依然每天都會去找那幾個人，想方設法地勸他們將真相說出來，又是威逼利誘，又是感同身受，直到第三天的時候，終于有一個人松口了。

    “你能保證，要是我說了，真的什么事也不會有？”那個人懷疑地看著他。

    沈軒眼前一亮，連忙點頭：“當然，我保證，我是律師，我不騙你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