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你meimei都還沒挑呢,竟是連一絲禮讓都不懂,”韓氏伸手點了一下她的額頭,口吻在溫和,倒也不是教訓。 紀寶茵咬著唇,她也喜歡那支金步搖,只是她如今不過才七歲,佩戴這樣的首飾太過成熟,也不太合時宜。于是她便開口道:“娘,jiejie為大,便讓jiejie先挑選吧?!?/br> 韓氏聽了,臉上笑容更盛,忙是夸贊道:“你瞧瞧你meimei,便是懂得孔融讓梨的道理。只許這次,下次可不能這樣不懂規矩?!?/br> “知道了,謝謝娘,”紀寶蕓忙是伸手拿出那支金步搖,待拿到手上后,詳細地打量了一遍,這才轉頭看著紀寶茵,笑道:“五meimei,謝謝你啊?!?/br> 韓氏見她得了便宜還賣乖,便伸手把錦盒里的另外一件首飾拿給了紀寶茵,安慰道:“待下次,娘便讓你先挑,不許你jiejie再搗亂了?!?/br> 紀寶茵嘴角微微揚起,露出淺淺一笑。 不過等笑過之后,她帶著有些疑惑地表情說:“我覺得七meimei似乎從落水之后,便換了一副性子似得?!?/br> “沒從前那般刁蠻跋扈了是吧?”寶蕓雙手捏著金步搖,撅著嘴露出些嫌惡的表情。 府里提到這個七meimei,大概除了大jiejie之外,其他人心里真可謂是五味雜陳。二姑娘在府里就是個透明人,素來惹不到那位小祖宗。紀寶蕓也是被韓氏嬌寵慣了的,可偏偏到了紀清晨面前,還要退讓一番,所以表面對她溫柔,心底卻是嫌惡不已。 韓氏瞧了她一眼,雖沒開口教訓,卻也有制止的意思。 只是紀寶蕓自持這里是韓氏的院子,左右她們母女之間的私房話,還有哪個不開眼的敢傳出去不成。便又繼續說:“我也瞧著她變了不少,在祖母那里請安,竟也知道主動請安了。我看啊,這次教訓倒是值得很?!?/br> “休得胡說,”韓氏聽她越說越不像話,這才制止。 偏偏紀寶蕓卻不怕,反而挽著韓氏的手臂撒嬌道:“娘,咱們在祖母那里說不得,難不成回了自個的院子,還要受那冤枉氣不成。本來七meimei就刁蠻地很,你不記得先前她是如何刁難您的。我瞧啊,就該給她些教訓,讓她也知道長幼尊卑。況且如今那個衛姨娘有孕,若是生下個兒子,我倒是看看她還能像從前那般跋扈不成?!?/br> 紀寶蕓心中十分得意,她一向就看不慣紀清晨,一樣都是紀家的嫡女。她還是長房的嫡長女呢,怎么到了祖母面前,反而被那么個小丫頭片子比下去。 韓氏最后也只是伸手點了下她的額頭,這就算罷了。 *** 真定紀氏乃是名門望族,百年傳承的耕讀世家,代代都有進士出身的子弟。而紀清晨的祖父紀春茂更是仕途亨通,一路官至正一品,又乃是太子太傅,有帝師之名。當年他致仕的時候,皇上可是數次挽言相勸。 后來他執意致仕回鄉,皇上更是在真定賜了一座五進的宅子,里面的花園修建的更是漂亮極了,便是比起紀家原本的祖宅來說,都要更寬闊華麗。 紀家分家就是從紀茂春這一輩兒,伯祖父雖也中了進士,只是他是二甲四十七名,比起紀茂春來,卻是差了許多。再者,他在仕途上也沒什么大建設,后來見弟弟的官職是越做越高,便干脆辭官回鄉,專心做個田舍翁。 初八的時候,一大清早,紀清晨就被丫鬟從被窩里挖了起來。穿衣裳的時候,都還在一個勁地打哈欠。 葡萄伺候她穿衣,而等在妝鏡前的櫻桃,則是準備給她梳頭發。她年紀小,自然用不著那些胭脂水粉,況且小孩子皮膚白皙水嫩,比這世上任何的脂粉都要來得好。 待櫻桃給她梳好頭,她這才睜開眼睛,打量了一番鏡子里的人,只見她頭上梳著兩團可愛的花苞髻,花苞上纏著五彩線繩,上面垂著顏色各異的寶石薄片,若是站到外頭陽光底下,只怕還會折射出璀璨耀目的寶石光輝。 她從錦凳上跳下去,便跑到正房的東梢間,給老太太請安。 今日祖母也是穿著贊新的衣裳,絳紫色福壽三多紋袍子,夾雜著銀絲的頭發整整齊齊地盤成發髻束著。手上帶著一串楠木佛珠,看著著實低調。這身打扮除了衣裳比平時新一點,卻不比在家中隆重多少。 紀寶璟是早已經來了,她身上的衣裙乃是天水碧綾緞所裁,繡蓮紋鑲淺碧色襕邊上裳,不論是衣裳的下擺還是裙擺下,都用銀絲線繡著水波紋。且這波紋繡法實在是奇特,行走之間會有種真的水波在衣裳上緩緩劃過的錯覺。 紀清晨一跑進來,屋子里的丫鬟各個都看呆了。只因她與紀寶璟的衣裳,不論是從款式還是綾緞都十分相似。待她跑到紀寶璟身邊,一大一小兩個姑娘,大的那個長眉如鬢、清麗絕倫,小的這個玉雪可愛、粉雕玉琢,單個看的時候就能讓人驚嘆,此時站在一處,更是讓人挪不開眼睛。 就連見慣了世面的老太太,這會瞧著這姐妹兩,都驚訝地有些說不出話來。 “祖母,沅沅這般打扮,好看嗎?”紀清晨看著老太太的表情,甚是得意,還原地轉了一圈,裙擺飛舞起來,銀色水波紋仿佛真的在流動。 老太太立即歡喜地說道:“好看,好看,沅沅好看,寶璟也好看。你們兩個啊,都好看?!?/br> 等大房的母女過來時,原本還打算在壽宴上,獨出心裁把旁個比下去的紀寶蕓,這還沒出家門,就已經被比下去了。所以用早膳的時候,臉上連硬擠都擠不出幾分笑容。 待上馬車的時候,韓氏伺候老太太上去,便偏頭對紀寶璟說道:“璟姐兒,你也帶著沅沅上去吧?!?/br> 紀寶璟沖她福了福身,低頭間,韓氏便注意到她頭上的金步搖,步搖末端是蝶戀花樣式,只是那蝴蝶的翅膀薄如蟬翼,就在她低頭的瞬間,那一對翅膀便在不停地顫動,似要展翅而飛。 這可不是一般手藝人能做出來的首飾,韓氏突然面色一緊,開口夸了句:“寶璟這步搖倒是精致地很?!?/br> “謝大伯母夸贊,那寶璟先上車了,”紀寶璟微微一笑,抬頭看著韓氏時,面色連變都未變。 待所有人都上車后,馬車這才緩緩啟動。 只是車內的韓氏,卻繃著一張臉,那模樣比紀寶蕓瞧著還要不高興。原本是喜慶地人家祝壽,結果這車里竟是這般嚴肅。 最后還是她開口道:“我早就同你們說過,在你們祖母跟前要乖巧懂事,你們怎么就不知學學人家姐妹兩個?!?/br> 紀寶蕓本來就因為被壓了風頭而不高興,一聽這話,便更加不悅道:“憑什么咱們就得學她們啊,不過就是會在祖母面前裝罷了?!?/br> 說完,她便氣惱地別過頭。 韓氏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她,這個女兒真是被她寵壞了,嬌氣又易沖動,什么心思都藏不住。方才一瞧見紀寶璟和紀清晨那般出眾的打扮,當即就把不高興掛在臉上。 她冷笑了一聲,“你連裝都不會裝,所以老太太的好東西,才輪不到你們兩個?!?/br> 紀寶茵一直沒說話,卻還是一并挨訓。只是紀寶蕓耳朵尖,一聽說好東西,當即就問,“祖母又給大jiejie什么好東西了?” 紀清晨年紀還小,能用的首飾不多,所以她第一時間就猜想肯定是祖母又給大jiejie東西了。 “薛三和薛大家親手制作的金步搖,你連看都沒資格看,人家就戴在頭上了?!?/br> 薛三和! 只怕本朝貴族女子,少有沒聽過這位薛大家的名號,他手藝之精湛真的可在本朝之最。而最關鍵的是,他所制作的首飾多數進了宮中,能流傳到外面的是少之又少。 紀寶蕓當即怒道:“祖母未免也偏心太過了吧?!?/br> “早就與你們說過,在老太太跟前乖巧些,偏生你不聽,如今知道厲害了吧?!表n氏瞧著她們兩個,越發是恨鐵不成鋼。 “我還是長房嫡女呢,憑什么祖母的好東西都給她們?”紀寶蕓越想越生氣,若不是此時還坐在馬車里,就恨不得跑到前面去質問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