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
魏儼慢慢抬眼,最后落于魏劭的面上。二人各自坐于馬上,四目相對,并無人再發一聲。 魏劭目光陰沉,和魏儼對望了片刻,忽然挽起馬韁,喝了一聲,掉馬便去。 不遠之外,他的一眾隨從立刻跟了上去。一行人馬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了草甸的盡頭。 …… 阿弟離開,至今已經過去了三天。而魏劭那天送阿弟出城,隨后就沒有回來過了。 小喬知道徐夫人當天也出去了。后來回了府,當天便躺了下去。 小喬去看她的時候,見她精神委頓,似乎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躺在床上,仿佛一下子就蒼老無數。 小喬的心情很是沉重。 她隱隱猜到,應該是魏儼那邊出了問題。 但到底出了什么問題,徐夫人為什么一回來就臥床不起,魏劭這幾天到底又是去了哪里,她是半點分寸也沒有。 唯一有一點可以確定,這幾天魏家不但出了事,而且,出的事還很嚴重。 既然是和魏儼有關,小喬的反應就是她本以為揭過去了的所謂魏儼愛慕自己的事情大白于天了。 否則她實在想不出來會是什么。 她的心情忐忑又沉重,如同自己是個罪人一般。這日的傍晚,魏劭還沒回來。她去北屋服侍徐夫人。 夕陽下沉。白天光線總是很好的這間屋子,此刻漸漸也籠罩上了一層灰暗的影。鐘媼進來掌燈,床上的徐夫人動了動,仿佛醒了過來,小喬急忙上前,和鐘媼一道扶起了她。 徐夫人靠坐起來,目光落到小喬的臉上,仿佛在想什么。 小喬心跳的厲害,有些不敢和她對望。片刻后,聽到她說腹中饑餓,想吃東西。小喬忙起身,徐夫人道:“叫鐘媼去吧?!?/br> 鐘媼便去了。房里只剩下了小喬。徐夫人讓小喬坐到自己的床邊,問魏劭。小喬說他出去三天未回了。徐夫人出神了片刻,道:“他是去送他的長兄了?!?/br> “他的表兄,去了匈奴之地?!毙旆蛉擞值?。 小喬大吃一驚。 徐夫人沉默了片刻:“你是劭兒之妻,有些事也該叫你知道。儼兒身世特殊,父親是匈奴人。如今他要過去,我留不下他了,只能放他去了?!?/br> 小喬怔怔地望著徐夫人。 徐夫人凝視著暮色籠罩里的小喬。 “多好看的一個孩子??!難怪……” 她嘆息一聲。 小喬頓時心臟狂跳,立刻跪在了床前,低頭道:“全是我的錯,求祖母饒??!” 徐夫人轉頭,望著她跪在自己床前的身影片刻,慢慢地搖了搖頭。 “我怪你做什么?你也無錯。三十年前我自己埋下的禍根,而今結果罷了。命使然?!?/br> 小喬慢慢地抬頭,看向徐夫人。 她的神色疲倦,目光也不再落于自己,而是越過了她的頭頂,投向西窗之外的那縷夕陽。 “劭兒回來,你且寬慰些他?!?/br> 徐夫人最后道。語氣溫和。 …… 徐夫人吃了些東西,坐了片刻,又躺了下去。 小喬一直陪在她側旁,直到她睡了過去,這才回了西屋。 這幾天她一直沒看到朱氏。她那邊如今也不要她過去。小喬也沒心思管她那么多,北屋回來后,在房里發呆時候,忽然聽到外頭院里響起熟悉的腳步聲,心一跳,急忙跑了出去。 魏劭回來了! 他風塵仆仆,路上大約也沒打理過容儀,兩邊面頰上冒出了一層淡青色的胡茬,人看起來疲倦而困頓。 小喬迎他入了房。問他先吃飯還是先沐浴。他說沐浴。小喬便讓人備水。很快預備好了,她跟了進去,親自服侍。 魏劭浸于浴桶里,水漫到了他兩邊的肩膀。他雙臂分搭在浴桶邊緣,頭往后仰著,閉著雙目。 小喬跪坐于他身后,解開了他的發,用清水淋濕,打上散發著玫瑰香氣的發膏,指尖按壓他的頭皮,輕輕地用手掌揉出沫子,用清水淋洗干凈,再取干布巾擦滲去濕潤的水分,最后幫他重新將發綰了回去,用根玉簪簪別住了。 他仿佛睡了過去,雙目閉著,神色平靜,一動不動。 小喬看了他一眼。見他面頰上還沾了點方才自己不小心擦上去的玫瑰沫子,便伸手擦拭。 她的指腹碰到他的面頰,他眼睫毛顫了一下,睜開了眼睛,“嘩啦”一聲,從水里站了起來。 小喬便默默服侍他穿衣。 他穿了套便服,對小喬說自己去衙署處置前幾天堆下來的公務,叫她早些歇了,不必等他。說完走了。 小喬一直等他。等到將近戌時。想起他回來時一臉倦容。猶豫了下,還是換了身衣裳,吩咐備車,載著自己去了衙署。到了門口,守衛軍士認得她,急忙過來迎接。小喬問君侯在否,軍士說,君侯傍晚入內后,便一直未曾出來過。 小喬提著手里的食盒入內,來到了上次她去過一次的位于后堂的他的那間書房。 書房門窗緊閉,透出燈火。 小喬停在門前,深深呼吸了一口氣,抬手輕輕叩門,道:“夫君,我能進來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