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節
云初看著景元桀,不怪景元桀難得的露出這般微微思滯的表情,因為,她也想不通。 這信中的事情是關于南齊的,可是內容卻很平淡,說得是應該是十多年前的事情,字跡歪扭,倒像是人隨處提筆記下的,無非就是說,南齊皇上妃嫆眾多,曾經有不受寵之妃嬪居于后宮之中,因一直不得皇上相看,常年孤單,終于神情恍惚,于是有一日,抱著年幼的孩子跳下了枯井。 其中,孩子是男是女,不詳,更無任何外貌特征之言交待。 當然,這樣原事情,到底是人為,還是真的發瘋,就不得而知了。 可是這種事,在皇室傾扎中可謂司空見慣,屢見不鮮,自古以來,皇室子嗣有多少,史記里真正所離又有多少,真正亡去又不被人記心的又有多少。 可是,說看不出什么異常,云初又覺得哪里有些說不上來,拿著信紙的指尖有些發緊。 她曾經在南齊待過,曾經在大長老的趨使下,為南齊出謀劃策,曾經幫著南容凌一次一次謀算大晉,暗害景元桀,也因為她的出手,才讓景元桀曾經被大長老種入雙心蠱毒,痛苦所累那般多年。 大長老是承襲了自己祖先因為幾百年前大晉始祖傷害當年的姜國公主的恨,南齊更是世承受了姜國公主的仇。 當年,她能那般小的年紀,天智慧才,這些事情,想必也是該知道的吧。 可是,這些,不管是她幫南容凌,還是南容凌和她,所有種種,她從來就沒有想起來過,她也曾經以霧法想將這段不在腦海里的記憶回憶起,可是,每每就好似一片云堵塞了腦海某處,一籌莫展。 “別想了,好好休息?!彬嚨?,一雙手伸了過來,直接遮擋上了云初的眼。 云初濃秘的睫毛在景元桀的手心下撲閃撲閃,突然的心頭一絲絲壓抑退去,然后一笑,“你遮住我,我也不想休息的?!?/br> “還在想著離開?”景元桀當即將手移開,眼光一瞬不瞬的盯著云初,直看得云初發麻。 從今早醒來開始,她們并沒有深切討論過這個離開不離開的問題,她也不想去想,換而方之,她心思里是真的迷糊的。 可是,真的要再離開? 她是舍不得的,她不想離開景元桀。 而此時,景元桀看著云初,如玉的臉上沉色一片,鳳眸里更是光束沉沉束束的鎖著她,一切緊滯的呼吸好像就等著她的話。 “大晉與南齊開戰以來,一直敗退,未曾勝贏,我知道你是為了逼我出來,可是,景元,我和你說實話,那些日子,我并不知道,我幾乎與外界隔絕了一切消息?!痹瞥鯎P起眸,一字一句并沒有打算隱瞞,“我不希望你輸,更不希望大晉真的毀于你手,也不希望你自小依仗下來的信念就此轟塌?!?/br> 景元桀看著云初,眸光緊深,“所以……” “我,離不開?!痹瞥跻粐@,說的實話。 景元桀緊滯的呼吸一放,向來不動聲色的人,讓云初輕而易舉的感覺到了他此時的緊張與放松,只不過,烏黑的眉宇還是輕輕擰著,細細的看著云初。 云初輕輕抓著景元桀的手,眸光如水,沒有半絲欺瞞的繼續道,“即使,在知道你下了避子藥那一刻,我其實都未曾想過離開,就如曾經所說,哪怕有一日我將劍架在你身上,你也只會以為那是劍生了詭?!蹦鞘墙^無僅有的信任。 景元桀看著云初,微皺的眉宇間,終于有什么一點一點松開,然后,伸手,一把拉過云初,將她的頭,深深的按在自己的懷里,聲音如清泉,自頭頂緩緩落下,“相較于我自小依仗而活的信念,我更害怕你離開,而相較于你離開,我更害怕的是你不在我身邊,而相較于你不在我身邊,我最最害怕的是……你活著,卻不在我身邊?!?/br> 馬車依然在不緊不慢的走著,空氣好像也被軟云輕擁,天邊的陽光突破云層透射下來,兩人相偎如畫。 云初眉宇間有淡淡溫軟笑意蔓延自唇角。 活著,卻不在他的身邊,這樣的事,她確實也做不到。 “太子,前方傳來消息,南齊已發國告,南齊太子不日就將登基?!辈恢吡硕嗑?,天邊彩霞拖著層層青黛離開,馬車外,路十的聲音傳來。 云初眉心微微擰了擰,自景元桀懷里抬起頭,“看來,南容凌知道了我回來的消息?!?/br> 景元桀點頭,“不過,他并不知曉我和你正在去周城的路上?!?/br> “這場戰亂,不管是為誰,終將無法避免?!痹瞥鯂@了一口氣,有些事,并不是她能阻止的,幾百年的的宿怨,不是她三言兩語就可以化解。 二人不再說話。 天黑時,一行人尋到一處雅靜的院子休息,景元桀將云初安排得極好,當然,這一夜,景元桀輕撫著云初的小腹,二人,只是相偎而睡。 云初心里其實有些腹誹的,可是,當看到景元桀盯著自己小腹處眉梢眼角流露出的一絲絲輕軟,心里便已軟如水。 第二日天亮,一行人便啟程,不過,到底顧忌著云初的肚子,景元桀并未加快行程。 云初對此只能無語而之,她猛然一瞬覺得自己就跟現代的國寶大熊貓差不多,大熊貓還能吃點想吃的竹子吧,她呢……說多都是淚。 天黑之時,一行人終于到達周城。 特殊時期,周城城門戒嚴,一進一出都要接受嚴格盤問與檢查。 當然,路十一一亮腰牌,一行人便悄悄的進了城。 許是兩國交戰以來,一直不擾民生,所以,城中一切看上去并無戰亂烽火之態,百姓而安,生意販卒,倒是還有著熱鬧之相。 南容凌和景元桀,即使交手必不可免,可是,到底,都是大仁大智之人,誰都不會要一個千瘡百孔的國家。 而一行人直接就住進了周城城守周大人府邸。 周大人,云初之前見過,而周大人也是聰明理智之人,之前因為云初自大晉離開,杳無音信,關于云初的消息可謂是傳得沸沸揚揚,可是周大人在看到云初和太子一同出現時,雖有好奇,卻也沒有多失態,反而禮貌得當,同時不待景元桀說,便吩咐下去,封鎖她和景元桀到達周城的消息。 倒不愧是謝余生介紹的人,云初心贊。 “太子,下官有一事稟明,昨日早上,有名男子出現突然帶走了任副將,而且,據下面所說,當時任副將并沒有反抗,下官本想帶人追,可是京公子又說,這事您有安排,所以……”一行人安排下來,周大人終于逮住時機,恭敬的詢問。 景元桀看著周大人,又看看一旁的云初。 云初還有什么不明白,夜華肯定把那個任副將帶去哪里“懲罰”也說不定,不過…… 夜華也不是個善茬,畢竟,和自己相處一兩個月,幫著她瞞著景元桀,讓景元桀尋找她這般久,而眼下,景元桀會這般輕易的放過他? “現在可以派人去找了,畢竟是我軍先鋒副將,戰績碩豐,萬不可有所閃失?!痹瞥跽肱錾?,便聽景元桀對著一旁周大人道。 云初眉心一抽。 果然,她就知道。 突然好為夜華默哀。 夜華和那個任青青想必也未到情深意濃之時,尤其是夜華,不過,夜華對那個任青青也不是毫然不在意,景元桀此時叫人去把任青青找回來,人找不找得回來兩說,可是,很破壞夜華心情吧。 之前還說,不要讓夜華在他面前炫耀,這才多久,自己就分分鐘鐘不放過人家。 云初抿了拒唇,又對景元桀的黑心默默點個贊。 反正夜華精力好,武功好,心智寬,不怕怕。 景元桀倒是一直看著云初,分明見到她的面上也有幸災樂禍的笑意時,這才光束一動,帶著她和周大人進了書房商談兩軍交戰駐于周城之事。 不過,有一點讓云初接受不了,景元桀這說兩句話,就一直看著她,看著她的肚子子,是不是,也太詭異了些。 一旁周大人面色都青紅交加,很尷尬好吧。 云初幾次以眼神示意,可是太子好像似若無睹,仿若不覺,氣指江山,層層部署,當她是國寶。 于是,云初索幸就也當作沒看到,閉眸,不語,故作穩重。 “這些時日,南齊的將干已經城外數百米處駐扎如此這久,城中那些人如何?”好久,云初的心思終于沉淀下來,這才對著周大人問,一句話,可謂直掐要害。 而云初說的是哪些人,自然是周城所居的那些前朝人士。 如今兩國戰亂,他們若是想從中作亂,眼下,可是輕而易舉,畢竟,南容凌的軍隊就在周城外千米不到處,橄欖枝很近。 周大人近中年,其人正氣,眉目卻幾分溫和,聞聽云初之言,當即一拱手,回道,“回太子妃,倒是如常?!?/br> “如常嗎?”云初眸光一束,然后又看著是周大人,“何家,沈家以及那些富戶之家也無異常?” “是的?!敝艽笕艘稽c不怠慢,“最之前,就收到太子和謝家主之信,下官便一直暗中守著,確實無異常?!?/br> 云初點點頭,眉目間不見輕松反而爬起一抹凝重,看著周大人,“沒有異常,就是最大的異常?!?/br> 周大人沒有反應慢幾拍,眉宇間竟也有著應同之意,“是的,那些人到底是前朝人士,人心不古,向來難測,如此時機,不可能一點不動搖,一點不偏頗才對?!?/br> “所以,他們在等什么?!痹瞥鯂@口氣,然后和周大人的目光同時看向了景元桀。 “他們等的,可能是人,也可能是某一道命令?!本霸钭谀抢餂]有動,身挺如玉,眉目如雪,字重如山。 周大人若有所思。 云初卻是一笑,看著景元桀,也不避著周大人,聲如珠玉落盤,透著異常的悵意,“景元桀,你以前一直不對周城動手的,反面對他們寬恩以待,是不是因為顧忌我,覺得這周城,可能有我的人?!?/br> 景元桀聞言,目光落在云初身上,眸光溫柔。 “不用的?!痹瞥醯?,“我是大晉人,我娘也是大晉人,當年,從她帶我回到云王府,居于大晉,便已是她最好的選擇,而今,我選了你,也是我的選擇,所以,凡是與大晉有所威脅之人,格殺,勿論?!痹瞥踝詈髱讉€字說得很輕,卻是讓心頭震懾的堅定。 一旁,周大人聽著在太子和太子妃的話,有些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只能將頭垂得極低,太子和太子妃說話,他只管聽命就是。 許久,緊閉的書房大門打開,周大人退下。 一直看到周大人微胖的背影消失有夜色下,云初這才看著景元桀,開口,“南延最近一直風平浪靜,沒有什么動靜會不會有些奇怪?!?/br> “也沒什么奇怪,南延皇上本來就不想打仗?!本霸钍栈啬抗饪粗瞥?,回答得云淡風清。 云初神色輕輕一怔,然后,又笑了,“南延皇上……” “云初,我不會拿天下百姓開玩笑?!本霸钐?,輕撫著云初的頭,字真意重。 云初無語,好吧,難怪他敢節節敗退,她就知道。 只是,不知道南容凌若是知道南延與他投和不過是景元桀之意…… “可是,南延國師呢?他可是南容凌的師傅?!痹瞥跤X得,身為南容凌的師傅,定然不會對南容凌坐視不管的,而且,身于南延,又是南延讓人信服的國師,定然不會對南延皇上的心意一點不知。 景元桀搖搖頭,“南延只是不參與,并沒有說偏幫哪一方?!?/br> 云初了然,也就是如她告訴蕭石頭的一樣,北拓禁嚴,兩不相幫,自我泰然。 而此中,南容凌可能知曉,也可能不知曉。 而襄派又早收歸于范寧心和謝余生之手,那如今,南容凌除了南齊兵力,以及幾大世家,還有他手上的力量,便無其他與大晉抗衡。 大晉怏怏大國,國強兵盛,看似節節敗退,實際早就勝負已定。 “而且,南延國師被羅妖擄走了?!?/br> 羅妖? 云初飛快反應過來,難道,那個南延國師是班茵肚子里孩子的…… 景元桀點點頭。 云初看著景元桀,可是,又總覺得哪里不太勁,具體哪里不對勁又說不上來。 而景元桀還要和下面的主將商談,是以,將云初送回了屋子,吩咐路十一帶人好心護著,又見著星月和星稀二人見云初照顧得極其周到,這才放心的離開。 到底是懷有身孕的身子,云初比平日要累些,正打算沐浴,便見門外映著一人身影。 云初吐口氣,無奈的笑笑,上前開門。 門開,一個云初熟悉的身影便站在那里,此時正撇著嘴,一臉悶氣不耐的看著她。 云初雙手抱胸,挑眉,“貴干?” “沒良心的女人,就知道和太子卿卿我我,重色親友,沒道義……”京二一開口便如炮彈似的,聽得云初直蹙眉,“呸你的,我哪里沒良心了,明明是你,竟然敢假扮我和景元桀演習,演完了就沒影兒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