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節
只聽得,刀劍相擊,悶哼聲斷斷。 云初站在那里,目光注視著景元桀所站的方向,看著他,也知道,是京家主妄想以霧法而想將這些黑衣人傾數擊退。 霧氣,越來越濃,濃至原本站在身前的青月都看不見身影。 云初目光沉下,沒動,然后,空氣中好像聽到景元桀在喚她的聲音。 “我在這……”云初一出聲,就頓住了,因為,她發現,她根本就出不了聲。 瞳孔陡然放大,云初瞬間低頭,卻發現,越來越濃的霧氣中,她連自己的手抬在自己的面前都看不清。 顯然,有異。 云初當下稟氣于神,足尖一點…… “砰?!痹瞥跬蝗坏皆诘?,渾身無力。 然后,幾乎在這一瞬,云初看到了方才,在來的小道上那個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黑影,黑影向她走來,一步一步,遮住了所有的光,也好像抽光了她所有的力氣。 意識,渙散。 好像一道白光驟然劃過腦中,所發生的一切一切如幻燈片似的匆匆而過,然后,一把劍,向她的眉心而來…… “啊?!币宦曮@叫,云初驟然睜開眼睛。 入目一片舒適雅致,旁邊,窗戶外,映著清香迷人的花海,清風陣陣。 身上是溫軟的床,頭頂是綺麗色的流蘇垂落。 云初眼中清寒乍現,瞳孔猛然一縮,再低頭看看自己的手,衣裳……都是暈迷前的裝扮,而眼下,不是夢,她從那個打斗霧起的院子里,到了這芳香四溢,靜謐無人的不知名處。 窗外,陽光正好,早已不是之前的黑夜。 這是何處,景元桀如何了,玉無洛和京二他們…… 越是這種什么都摸不透時,云初腦中思緒起伏不斷,面色卻越是平靜,她緩緩起身,穿上鞋子,走向門口,開門。 驀然,雅致的小院里,陽樂下,一片五顏六色的花海撞入自己眼前,雖不是一望無際,卻也壯觀遼闊。 而院子不同于尋常院邸那般白墻所立,而是矮矮的籬笆而攔,一眼便可見一座涼亭臨水而建,奇花環繞,古香古味,涼亭一側,更是干凈的青石鋪就相接,水波漣漪,讓人心悅明闊。 只是,太靜了。 靜得怪異。 靜得,云初竟絲毫感覺不到任何人的氣息。 然后,云初卻看著前方的花海,笑了,“以花海設陣困我,看來,是敵非友?!?/br> 無人應她。 云初好像也不指望有人會搭理她,干脆就著門檻坐了下來,聲音不高不低的響起,“不過,小小一個陣法就想困住我?”云初話落,四周仍然無聲,明亮的陽光自遠方照過來,落在她的的肩頭,更為她清麗姿容鍍上一抹輝光。 良久,云初站起身,看了看四下,目光最后落在那涼亭處,然后,抬腳…… 暗中,似有呼吸漏滯。 云初自然察覺到了,眼底一抹冷笑泛過,卻是收回了腳,轉身,關門,回到內室,脫掉鞋子,拉過被子,躺床上,睡覺。 一切行云流水又如此安然。 暗中,又有氣息輕滯。 “閣下如果想什么時候見我了,請記得在我醒時通稟一聲,我不想睡覺時被人打擾?!比缓?,安靜的四周,云初的聲音沒有作何感情的響起。 “身于險境而泰然自若,膽色過人?!倍@時,門外,一道溫和明亮的男子聲音響起之時,門也倏然從外面打開,陽光順勢而入。 云初起身,也瞬間看清了來人。 當然,也聽到聲音時,云初就已經猜到了來人是誰。 不過,云初很意外。 意外之余,云初卻對著走近的來人笑,“我想,不會是太子吩咐你將我困于此吧?!?/br> “當然不是?!眮砣俗呓?,明亮的光線下,溫和的面容上帶著讓人毫不覺敵意的笑意。 然后,那人又走近,直接抬手奪過云初的手腕,手指在其脈搏上一搭,須臾,好像很滿意般,放下了手。 “怎么,是想確認我有沒有身孕?”云初看著來人滿意的同時明顯松口氣的樣子,語聲嘲諷。 來人一怔,眼底光芒掠動。 “在那樣的情況下,趁亂將我劫走,想必,費了一番功夫,籌謀已久?!痹瞥跤值?。 來人面色微動,頷首。 “我被帶來幾天了?”云初問。 來人顯然不打算隱瞞,“不過一夜?!?/br> 云初面色不變,又問,“太子沒事吧?” “無事?!?/br> “看來,你的目標并不是他?!痹瞥跬蝗凰闪艘豢跉?,“這樣,我就放心了?!?/br> 來人聞言,面色一滯。 “怎么,京家主這是內疚,覺得應該放過我了?”云初看著來人,面色一揚,是嘲笑。 沒錯,來人正是京家主,京二的父親,之前,在那樣的情形下,想以一人之力,傾霧法之能除去那些受人所控黑衣人的京家主。 是啊,在那樣的情況下,誰會懷疑到是京家主把她抓走。 “你好像猜到我會抓你來這里?”須臾,京家主看著面前的年輕女子面上那淡定的樣子,眉宇一蹙。 云初冷笑一聲,“是猜到,不過,是京家主你,心里還是幾分意外?!?/br> ☆、第一百一十七章 云初的真正身份(卷三完) “幾分意外?”云初話落,京家主卻敏感的抓到了關鍵詞,皺眉看著云初,“你猜過是我?!?/br> 云初這才拂開被子,直接下了床榻,還比京家主更主人的走向一旁的桌案上,自顧自的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飲而盡。 “你就不怕我在水里下了毒?!本┘抑髅碱^蹙得更深。 云初放下杯子笑,“下毒太有失格調,不像是京家主的所為,另外……”云初側身,清凜凜的眼神看著京家主,“是的,我猜過是你,畢竟,京家主曾經對我所說,還是有許多漏洞?!?/br> “不可能?!本┘抑鞴麛嗟幕伛g。 “當日,在南齊行宮,你所謂的暗中進宮,偷偷潛入和悅殿查探,是怕太子有危險?!痹瞥鯀s道。 京家主不知云初想說什么,沒有回應。 云初卻就著一旁椅子懶散的坐下,“那次,你顯然肯定南容凌會給景元桀和我設陷井,你也確實是為了以防萬一景元桀受制而去查探,但是,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你實際是想先一步找到是何陷井,從而……”云初輕微一頓,語氣一寒,“從而設法置我于死地?!?/br> 云初話落,京家主眼底情緒震動,分明是被揭破事實的訝異,當即看向云初寒意四射。 “可惜,你沒找到,而我又和景元桀恰在那里,所以,你才百般試探?!痹瞥鯀s不慌不忙,手指更是懶洋洋的,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敲擊著桌面。 不僅不理會京家主看來的眼神,反而目光放遠,越過窗外,看向外面那些花團錦簇,須臾,神色淡定的又道,“所有一切是你所為吧,南容凌的選妃大典上,南齊公主下毒,陷害……都是聽你之命吧,南齊城門外,埋伏欲置我于死地,也是你下手吧?!?/br> “我自問處理干凈不露痕跡,你竟然猜到?!本┘抑鳑]有反駁,說這話時,語氣倒有幾分倨傲。 “普天之下,能在自己收斂聲息之時,還能幫他人收斂聲息,除了京家主純至極致如影幻形,掩人耳目的霧法,我也真的想不到別人,再有,之前在南齊皇宮,你看似在幫我,可是后來仔細一想,從你口中所說,疑點頗多,你說京家一脈自百年前就暗自效忠大晉,京二又與當今太子交好,如果是有人妄圖惑亂朝納,你定斬不饒,而我曾經卻是相助南齊的,是聽命于大長老的,你在疑惑我的霧法由來時,卻問我曾經有何奇遇,倒像是在肯定什么,現在想來,你更應該問我和大長老有什么關系才對,你沒問,所以,你對襄派有一定的了解,且很清楚的知道我的霧法并不來自襄派,所以,我想,襄派和京家百多年前應該有著關系才對?!痹瞥醯?,一字一句,娓娓而述,卻字落有聲,字字珠璣。 京家主看著云初,雖說之前已經見識過這位年輕的女子那堪比經歷數載之人還要經歷的眼眸與心性,此時此刻,卻還是忍不住心驚。 因為,她的確字字要害,一語中的。 “慧極必衰?!比缓?,京家主最終只吐出這四個字。 云初聞言一笑,還順手擺弄著一旁的茶杯,“衰不衰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京家主費盡這一切功夫將我帶到這里來,定然是不會讓我好過的?!?/br> “是的?!本┘抑饕蔡谷?,精魄氣足的眉宇間盡是冷然。 “不過,這么個如世外桃源的地方,京家主想來也尋了些功夫?!?/br> 京家主聞此,面色隱有動然,看著云初,深邃的輪廓上閃過一絲絲嘆意,“所幸,你還沒有懷有身孕,不然……” “不然,京家主會置我于死地,將我和肚子里的孩子葬在這里嗎?”云初挑眉,抬頭看著前方站著距離她不過數步之遠的京家主,目光清寒。 許是受霧法所影向,京家主雖面色沉嚴,周身竟似有一絲仙風道骨的氣息,不凌厲,卻溫和,此時聽到云初一語拆破事實,并沒有反駁,眉宇間有些愧疚之意,“我知道,太子在意你,已經在意到可以為你拋卻天下,可是,終究,你曾經的身份……不管你娘是夜府之女,是大晉云王妃,可是之前,她都是襄派大長老的徒弟,而你是她女兒,也是大長老最認為有成就的棋子,自小天生慧根,骨胳精奇,縱然你逃了這般多年,可是終究你暴露了,而以大長老之性,絕對不會放過你?!?/br> “你覺得,景元桀會護不住我?!痹瞥跤X得好笑。 京家主眉目深了深,沒答。 “還是說,京家主是怕我因為過去幼時對南齊的相幫,而終究,會離開景元桀,背叛大晉?!痹瞥鯀s又道,“難道,我在南容凌的選妃大典上所做的一切還不夠明白?!?/br> “云初,無論你如何做,你終歸是一名女子,而你娘既然是襄派大長老的徒弟,那必定就是浸過襄派藥池的水的,千年池水,并不尋常,而你骨子里已經融入骨血的必定也是如此,襄派歷經幾百年,從兩千多年前烈國延襲,并不僅是傳言而已,襄派的野心,大長老的野心,從他給太子種下雙心蠱時,就可見一般,如今太子蠱毒雖色,可他又和南齊聯合,將來,或許要的便是只手遮天,而你就會成為這其中最大的變數,再者,區區幼孩的你就曾經差點害太子命喪九泉,所以,我不能容忍你在太子身邊,而他身邊的護擁他的人,也不會同意?!?/br> “呵呵呵?!痹瞥鯀s突然冷笑起來,聲音鄙棄,“京家主的意思我可不可以理解為,是想說狗改不了吃屎,曾經危害大晉,危害太子,以后,也會?!?/br> “……”云初這一句話頓時讓京家主面色一怔,雖然,云初明顯是在譏諷他,可這到底是事實,當下,還是點了點頭,”所以,我為你尋了這么一處地方,我不殺你,你后半生就在此過吧?!?/br> 納尼? 云初看著京家主,“京家主,到底都會霧法,本是同宗生,相煎何太急,如果讓京二知道,你這樣對我,你說,你以后如何面對他,如果景元桀知道,是你抓走了我,他又會如何?” “他們都不會知道?!本┘抑鳂O其的肯定。 云初恍然明白什么,突然自顧自的點點頭,“我算是明白了,原來,之前,你所謂的幫我的一切作為,都是為了做給他們看,而不讓他們生疑?!?/br> “不是?!本┘抑鲹u頭,雙手負后,深邃的眼底目光高遠,“當年,畢竟,是我幫你娘帶走的你,所以幫你,不全是為此?!?/br> 云初倒很是意外,清澈的眸底光束微怔,“當年是你幫我娘和我離開襄派?” “如果知道有一天,你還是會和太子在一起,我當年一定絕不心慈心軟的放過你?!本┘抑鲄s道,說話間,眼底殺意明顯的閃過。 云初眼瞧著,也不慌,反而面色凝重,“你說你當年救了我和我娘,那為何卻并不知我娘是云王妃?!?/br> “那是因為這世上,沒有比你娘還會掩藏的人,誰會知道,流芳郡世家名府溫婉不出閨門的嫡小姐,云王府的云王妃就是襄派大長老的徒弟,而她明明答應遠離大晉,終生不讓你和太子往來,卻就生活在大晉皇城腳下?!?/br> 云初瞬間了然,卻又有些汗顏,的確,之前不是連景元桀也沒想到么。 “不過,你也不用感謝我當年的饒命之恩?!本┘抑髡Z氣沉肅,“當年,在你被你娘下了禁制而奄奄一息之時,我明明是將你和你娘交給了襄派大長老的妻子,一切生死,自由她定奪,所以……” 云初聽到這里,疑惑再生,黑白分明的眸光頓時瞅緊京家主,“大長老的妻兒不是很早之前就失去蹤跡了嗎,連大長老自己找了這般多年都沒有找到?!?/br> “確實如此,當年,大長老的野心遠不止我們所看到,但是,他的妻子卻是一個極其溫柔明事理的人,并不想看到他繼承先人之志一步一步的……”京家主道,言語間充滿了對往事的回憶,“當年,也正是因為如此,在我想殺你又念你年幼時,方才想到,將你交給大長老的妻子做決定,是生是死,就看她一念之間,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