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節
云初眉心動了動,卻是幾步走至房門口,對著知香點點頭,“走吧,去看看?!?/br> “小姐……”知香這時卻突然低聲道,然后目光朝著一旁兩間還開著門的客房看著,“小姐,真的不用管嗎,我看這名小姐和良辰郡主都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也就是小姐你能吃住這場子,可若是這二人再惹出什么麻煩,那……” 云初心知知香擔心什么,她眼下是未來太子妃,名聲在外,可謂既然是各方仰望的高點,也是別人隨時守望的眾矢之的,且目前看似平靜,卻步步險圍,再多生事端,于自己自然不不利,不過卻還是對著知香擺擺手,“不用擔心,這二人自有去處,不用管?!?/br> 云初都這般說了,知香也放下心來,忙跟著云初朝前院而去,剛走幾步,卻看到云楚坐在車輪椅上由華落推著走了過來,漸暗的天色下,一襲青袍,人如透玉,略顯弱白書生氣的面上,氣色到底是好了不少,甫一看到云初便開口,“名華府小姐呢?”神色間竟似有微急之意。 云初一怔,剛想說什么,隨即卻笑道,“哥哥難道喜歡名玲瓏那樣的女子?”這輕佻逗弄的意味卻沒讓云楚面色好點,依舊問道,“名華府內關系復雜,盤根錯節,一旦招惹,若想脫身即難,名華府嫡少夫人雖為官家千金,卻甚不得名華府大夫人之喜,可你今日在鬧市里已經無形成了名華府嫡少夫人的仰仗,名華府大夫人定然已經對你心存嫌隙,如果不因著你是云王府大小姐,是未來太子妃,你現在已經是一具尸體,往后,你但凡稍有不慎,必定落石下陣,滿盤皆輸?!痹瞥蛔忠痪?,聲音雖輕,可是面色卻是從未有過的凝重。 云初聽著,原來面上的微笑也收了收,一張略顯尖瘦的臉蛋上,爬上層層疑惑,“我知名華府麻煩,比起永昌侯府來說,是絕對的有過之而無不及,但是卻從未見得哥哥這般模樣,難道這其中還有別的什么隱情?” 云楚聞言,面色深了深,青雋的面上,狹長的眸底閃過一抹復雜光束,聲音也輕了輕,“名華府雖無人入朝為官,看似只是簡單的富戶大家,可是世襲幾百年,富貴底蘊并非我們可以輕易觸摸,家族之大,人心復雜,云王府根基雖不弱,但,就怕一招不慎,引得人窺視,最是這種防不勝防讓人唏噓?!痹瞥肿趾镜脑捳f出,云初神色未見異常,只是依然定定看著云楚,他這個哥哥不會無的放矢,竟然能專程跑這和她說這話,想必這名華府定然是不簡單的。 “而且……”這時,夜色下,云楚清晰的聲音明顯低了低,“名華府在外雖行事謹嚴,不讓人摸著把柄,可是如此大戶哪里又真沒有把柄,皇氏之基,豈容如此過于繁盛之族鼎盛,能世襲如今,必定有讓皇氏忌憚的東西?!?/br> “我聽說名華府有一幅名畫,名玲瓏答應送我了,那畫我曾聽說永昌侯還有忠勇將軍府之人都曾想得,名華府卻千金不賣,說是那是世襲的名畫,不贈不送,可是名玲瓏輕言應下,而且……”云初也輕聲開口,“且,我不認為名玲瓏會口出虛言?!毖韵轮?,名玲瓏這個嫡小姐,在名華府內必定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并不似她表面上說得那般不受重視,她只要與她無任何沖突,就不會在麻煩。 更何況…… 云初突然輕輕一笑,上前,蹲在云楚面前,本就精致絕美的臉蛋上帶著乖巧至極的笑意,“我堂堂未來太子妃,難道還治不了一個名華府?今日那嫡少夫人生產,眾目睽睽之下我如今算是名華府的大恩人,就算觸動了名華府哪里,他們想禍害我,現在也不敢動手,而且,等到他們想動手時,我云初又豈是那般好拿捏的……”云初說到此,眸色一閃,抬手輕敲了敲云楚的腿,整張面上俱是揚起笑意,“我還要幫哥哥治好腿呢,自然會長命百歲,步步高升?!?/br> “我這腿……”云楚想說什么,卻見云初橫眉一豎,“我說能治好就一定能治好,不過是毒素月累,總會有法子?!?/br> 云楚卻搖搖頭,“借著的你的面兒光,前幾日街上偶遇季大夫,他看過,說……”云楚說到此處搖搖頭,“難?!?/br> “再難,還能難如上青天?!痹瞥鯀s是輕悠悠道,好似云楚口中“難”,季舒軒口中的“難”在她眼里都能輕易得到化解,只看著她此時認真的臉,純澈的眸光,和微微帶著笑意的臉,便讓人能忘了所有煩攏。 “不管多難,總能尋著法子?!痹瞥跬蝗徽酒鹕?,拍著云楚的肩,笑容溫軟又明亮。 難得看到云初這般耍賴又認真至極的面色,云楚心頭突然一松,心頭愁緒莫名不見,這個meimei啊……真是…… “不過……”云楚面色輕忽一瞬,隨即輕聲開口,“你和太子……”說到這,又住了口,似乎不想問,不知該如何問。 云初越看這個俊俊的哥哥越有些呆萌的既視感,干脆笑著擺手,“我們正在走鋼絲?!?/br> “走鋼絲?”云楚覺得這meimei口里冒出的新詞讓他一時間都反應不過來,不過,到底是同父同母,一脈血緣,云楚又是通透的男子,不去揣那走鋼絲幾個字,從云初此時微微溫軟的面上便能瞧出七八分。 不過,捫心自問,太子身邊……確實危險重矣,自小到大,多少場暗殺,多少場……更還有,至今連他都未弄懂的關于太子中毒,還有曾經的太子成長之謎。 整個大晉,上至皇上,下至群官府邸,他云楚雖淡世兩年,可是以前的了解沒忘,兩年前也并未真的不聞不問,可就這個太子,行事心思,他是半絲都猜不透,只是,唯一可以從他看向云初的目光中,看到一絲屬于正常人的煙火氣息。 “哥哥,班茵肚子里孩子是你的嗎?”云楚正思際著回神過來,看著云初想說什么,卻猛聽云初開口,當下一口氣都梗在那里,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云初。 云初看著云楚的模樣,面色收收,忙擺擺手,“我,就瞎問問?!敝八恢睉岩砂嘁鸲亲永锖⒆邮钦l的,也懷疑過面前這個哥哥,可是想想哥哥兩年前腿受傷,而且,她之前還特意問過大夫,以云楚這腿上,暫時是無法行……事的,而班茵肚子里的孩子差不多一月,所以…… 但是,她始終覺得還是要問問,也雖說,那日,反圍攻安王時,并未見著班茵與哥哥有任何會面溝通,但總是覺著…… 云初此時的情緒并未掩飾,又或者說,她在云楚面前并沒打算掩飾,云楚迎著云初那眼神,自然看出她心中所想,眸光郁了郁,又道,“不過,她可能認為她肚子里孩子是我的?!?/br> “咝——”聞言,云初本來放下的心突然一緊,倒抽一口涼氣,看著云楚,瞳孔也睜得老大。 普天之下說這話還能說得如此云淡風清的人除了太子,應該就當屬她哥哥云楚了吧。 這句話內里的玄機很大啊,憑她之前與班茵的接觸,她不止在意她肚中的孩子,也在意孩子的父親,如果說照云楚這般說的,班茵的“可能認為”,那不是說,班茵對她哥哥…… 又或者說,一個女子不可能連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誰都不知道吧,這是不是也太懵逼了些…… 班茵可不是這般沒腦子的人。 所以,問題還是在她這個哥哥身上。 所以,云初看向云楚的眼神有些怪異了,不止她,就連一旁從頭到尾聽著云初和云楚談話的知香此時也不禁吞了吞口水,大氣都不敢出。 一旁的華落眼見著,當下上前一步幫著自己主子解釋道,“不是,大小姐,不是你所想那樣,公子與那墨閻閣的班茵沒有任何逾矩?” “所以,還是認識,而且很熟?”云初道。 華落又擺手,“也不是很熟,只是認識,班茵姑娘對公子有意,但是那晚……” “那晚……”云初再度吸了一口涼氣,看看華落,再看看云楚,面上已經由方才安慰,擔心,轉成小八卦的星星眼。 原來,她哥哥喜歡班茵那種高寒型的。 云楚本就儒雅,性子安靜,看著云初那小眼神,極其淡定的偏了偏眸光,這才道,“是她中了毒,我救了她?!?/br> “然后?”云初眼中的八卦星得眼更旺盛。 “咳咳……”云楚似乎說到此處有些尷尬,一旁華落忙道,“我找到公子時,公子還暈迷著呢,然后,找到班茵姑娘時,就已經……”華落說到此處,眸色深了深,又定了定。 一旁,云楚的目光也深了深。 四周的空氣似乎也沉了沉,云初的星星眼傾刻散去,不看華落,而直接看著云楚,“所以,班茵是被人算計了?” 云楚點點頭,而后又搖搖頭,“對方,顯然也是……”云楚的話突在戛然而止,云初卻也不問了,此時此刻,只聽遠處傳來一陣略急的腳步聲。 半響,便見著管家云伯走了過來,對著云楚一禮,然后這才看著云初,“大小姐,王爺在等你?!?/br> 云初點點頭,光顧著說這邊,都快忘了云王爺讓她去見兩位尚書大人,當下,云初掩下心中好奇,對著云楚擺擺手,便帶著知香跟著云伯朝前走去。 其身后,云楚眸光輕遠,似乎若有所思,好半響,這才和華落離開。 云初和知香一到達前院,便見著云王爺正與兩名尚書大人聊得興致,一見她走來,忙對著一旁兩名尚書大人道,“云初來了,兩位大人也難得進府,讓她也認識認識?!?/br> 云初聽著云王爺的話,面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笑意,走了過去。 正是兵部尚書李尚李大人和吏部尚書余腫言余大人,雖與這兩位大人正兒八經見面,只一回,但是暗處,云初對這兩位大人的脾性倒是多少知道一點,兵部尚書正直耿言,自不必說,對著云初輕輕頷首打招乎,看上去沒什么不同,倒是余腫言,云初與其打招呼時,多看了其一眼,這位余腫言的女兒還曾經因愛慕太子,如今雙腿折著不能出門,她又得皇上賜婚,是未來的太子妃,前方是荊棘還是叢林,她自然要勘上一勘。 余腫言本就是笑面和坤,上下掃量一眼云初,微胖的面上帶著溫和的笑意,“云小姐這端婉大氣的,確有大家風范?!?/br> 云初抿辰笑,她知道這個時候,不該她說話,因為一旁的云王爺已經開口了,“余大人過獎?!?/br> “不過獎不過獎?!庇嗄[言眼底瞇著笑意,聲音更加溫和,“畢竟能得太子如此看重的也不是尋常女子?!边@般話說著,卻是看著云初。 云初抬起頭,與余腫言目光對視,由始至終都噙著微微笑意,她已經聽出來了,這余大人看似在夸她,面色也溫和,幾乎找不到半絲諷刺與不滿的情緒,但實際,就是在探視她,想必,云王爺叫她來的目的,不止是讓她識人,更是讓她在這兩位大人面前露臉,為以后成了太子妃而做鋪墊。 她這父親,可真是夠cao心。 不過…… 云初迎著余腫言的目光,突然輕輕一笑,“太子本不尋常,所看之人自也不尋常,余大人和李大人皆為太子親自所選,此中,兩們大人想必更為清楚明了?!?/br> 云初話一落,余大人的眼底有光怔了怔,隨即卻一拉一旁一本正經的李大人,笑道,“云初小姐這是在夸我們倆辦實事呢?!?/br> “我一向辦實事?!崩畲笕寺勓?,看一眼云初,昂著脖子道,表示,他的風骨節氣。 云初微微一笑。 余腫言和李大人這才對著云王爺告辭離開。 云王爺看一眼兩位尚書大人,余光滿含贊賞的看了眼云初,這才送兩位大人向府外走去。 云初看著走遠的云王爺,面上始終笑意微微,這個父親可真是會做人,堂堂王爺,身份比之兩位一品尚書自是高上一籌,卻是無架無勢的,不居身份的親自送人,該有王爺架子有,該放的時候放,倒是圓滑至極。 直到目送云王爺和兩位尚書大人走出了府門口,不見身影,云初這才和知香這才轉身。 “先去哥哥的院子吧?!痹瞥鯇χ愕?,總覺著方才班茵的事要問個明白,只是剛走了幾步,腦中猛然想到什么,眉心一定,既而對著知香耳語幾句,當下身形一閃,消失不見。 夜色爬上來,清月高掛,銀輝流瀉,知香看看四周,這才向水洛閣而去。 而此時剛從云王府離開的馬車里,余腫言和李尚書相對而坐。 李尚書看著面前這位向來油滑,面色難得正經的余腫言,自從一上馬車就這般正嚴的面色,哼了哼,又喝了口茶,這才忍不住道,“來趟云王府還能讓你這般表情?” 余腫言聞言,這才看著李尚,“你覺得云王府大小姐如何?” “容貌自不必說,心性鎮定,端莊大氣,你一字一句笑著試探,她笑意輕輕回應?!崩钌写鸬弥卑?。 此時此刻,若是尋常人聽到李尚這般說,必定極為訝異,因為李尚大人在朝為官就是剛直耿言,但最大缺點好像從不會看人眼色,此時這精辟一言,叫人不可置信。 可是余腫言不訝異,對于面前這位老友,他可說熟悉過自己,想了想這才道,“我方才那般問,我想過云初小姐會回答兩種答案,但是,兩種都是在她聽懂我的話中意思的情況下,一種她會自謙,妄自菲薄一番,一種是她依仗著未來太子妃的身份,直接言語警告,可是她沒有?!?/br> “不僅沒有,還間接著,替太子做了一個大人情?!崩钌杏纸釉挼?,還飲了一口茶。 余腫言卻是點點頭,放在膝蓋上的雙手輕輕拍了拍,似在想些什么,“對啊,我們都是太子一手提拔,破千山萬難才走至今,明面上于太子不過是行好手中事,盡忠義,但實際上對太子尊崇之心,遠比別人要多得多?!?/br> “所以,這位云王府大小姐讓你看不透?所以你才借著今日里來云王府商量皇上壽辰的名義,旁敲側擊的又不讓云王爺和云大小姐生疑的法子,正面相見云王府大小姐?!币慌岳钌袝?,還給余腫言也倒了杯茶。 余腫言這才一笑,微胖的面上,油滑仍在,但是到底多了絲正肅,“只是怕,美色惑國?!?/br> “且看吧?!崩钌型蝗坏?,“別人都道我言直,你太極,卻不知,你最是心直正稟?!?/br> 余腫言聞言,突然笑笑,而后撩起馬車窗帷看著外面燈光明亮的,道,“走吧,去喝兩口?!?/br> “好?!?/br> …… 而此時的宮門口,站著一高一矮兩個人。 兩人在交談,可是宮門口面色謹嚴的守衛就像是早得到吩咐似的,直接對兩人選擇忽視。 “你叫我聲娘,答應跟我回去,我就給你把xue位點開?!泵狭汲揭贿叧灾掷锵銡庹T人的糕點,一邊循循善誘。 蕭石頭看著那糕點喉頭動了動,好像還吞了吞口水,眸光深了深,卻是梗著脖子,“威脅我,還利誘我,卑鄙?!?/br> “你使計把我調來,今日個還讓我傷成這樣,你不卑鄙?!泵狭汲街钢约捍藭r完全看不出本尊的烏糟臉,面上也隱有怒氣。 蕭石頭不看,卻是道,“是你自己笨,別怪人家智商高?!?/br> 孟良辰聞言,頗為英氣的眉宇一蹙,卻是不說話了,但是,吃東西的姿勢與動作,變得更為輕柔誘人。 蕭石頭的目光要噴火,可她不能動,只能在嘴里一個勁念著,“瘋女人,瘋女人……” 孟良唇不怒,反笑,“瘋女人有東西吃,瘋女人現在能給你解xue?!?/br> 蕭石頭真的好餓…… …… 名華百年名府,富貴鼎盛,此時燈光璀璨,美景銀花,府里無處不彰顯著大氣,端莊,名貴。 尤其此時,名華府地勢最佳一處朝南的院子里,燈光更為明亮,人聲更為多雜,笑容更加耀眼。 而主屋內,人影晃動,不時的響起婦人小姐間的趣聲弄語,好不溫馨和美。 “呀,你看他多可愛,好小啊?!?/br> “就是啊,這可是名華府嫡公子第一個孩子,長得真是可勁讓人疼啊?!?/br> “哎呀,今日這日子也是極好的,這孩子生得真逢時?!?/br> “……” 而此時此刻,聽著這滿滿的稱贊羨慕與祝福,躺在床榻上因為才生產過而面色虛白的嫡少夫人官瑤,面色雖極力掛著笑意,可是掩在被中的手指卻拽得死緊,尤其一雙美眸明明困累到極致,也還是精力極盛的睜著,注意著一旁小床里孩子的一切動向,似生怕孩子受傷,而官瑤的床榻旁,身旁的貼身丫鬟此時看著屋內的夫人小姐們,整個面色也是緊蹙的,眼眸都沒離開過孩子一眼。 而此時屋子的正中央,還坐著一人,高貴,端雅,由一旁那些打扮得金貴笑得不見眉眼的夫人小姐逗弄著孩子,卻是一幅大家風范的坐在那里喝著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