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節
韶亓簫頓了頓,叫自己忍住了與皇父理論自己才是岳父的沖動。 因前一日承元帝留了他們整整一日,再沒有時間回忠勇伯府,韶亓簫便在第二日一早主動叫趙敏禾抱著孩子回一趟娘家,而他自己還要去殿中省,等忙完了便趕過去。 他體貼,趙敏禾也不會不領情,用完早飯拾掇一下便抱了圓圓回娘家。 到了忠勇伯府,男丁都上衙的上衙上學的上學,女眷倒剩的多。 圓圓第一次來外祖家呢,當下幾個女人就將人圍起來了。 金氏有她最高的輩分壓陣,輕而易舉就將這小小的曾外孫女搶到了手中。 圓圓作息不規律,方才來的路上還醒著,這會兒卻已熟睡了。金氏也不吵醒她,接了人過來先是看得不夠,直到手酸了才依依不舍地換給其他人抱。 吳氏和宋氏在趙敏禾月子里去得最多,也常抱孩子,這會兒也沒急著搶,倒是與趙敏禾坐在一處說說話。 趙敏禾對吳氏說了昨日在宮中趙毅的表現,過后有些憂心忡忡地問道:“母親,父親對陛下如此隨意,是不是不好?” 吳氏卻并不如趙敏禾那么在意,只道:“無事,你父親都與陛下相處幾十年了,他自然知道其中的分寸?!?/br> 趙敏禾還有些疑慮,吳氏干脆與她說清楚一些,免得女兒老是記掛?!澳愣颊f了,那時暖閣里沒有其他的伺候人等;照他們幾十年的交情,陛下也從來明白你父親底下的樣子,要是在那種時候他還端著作為臣子的恭敬,倒是會叫陛下心中疏遠。再說,二人不是已成親家嗎,只怕在他們心底,那時候也只是兩個親家一同逗逗孫女罷了?!?/br> 這與韶亓簫說的倒有幾分相似。 她又想起來韶亓簫在宮中的異樣,她昨晚倒是想到了一件事——伴君如伴虎,先前韶亓簫分明是不想入朝的,而承元帝也明知這一點,卻最終還是狠心逼迫了他。她曾懷疑,是不是這件事影響了父子情分,叫韶亓簫意識到承元帝不止是父,也是君。 但下一刻,她就否定了。他沒這么單純,早該意識到這一點了才是,否則這些年他又是如何將自己與承元帝之間的關系把握地如此精準呢。就是往前追溯,他之前也并無這份異樣。 要說昨日入宮的變數,只有他們身邊多了個圓圓…… 但,關鍵真的是圓圓這個小不點? 趙敏禾剛想開口便頓住了。 這到底還是那對天家父子之間的事,與她這個做妻子的自然相干,可與她的娘家人卻無關,她真的要將此事透露給娘家人知道? 她終究是沒說什么,只準備自己盤算觀察再說。 韶亓簫記掛著她們母女,下半晌便來了。反倒是軍器監這一日有些忙碌,趙毅回來得有些晚。 用了晚食之后,留給趙毅抱外孫女的時間也所剩無幾。 顧及宵禁,一家三口并未久留,很快就回府了,只留下趙毅眼里汪汪,依依不舍。 為此韶亓簫與趙敏禾答應下回休沐日,必定早些帶圓圓回娘家。 反倒趙毅自己想了想,又道:“罷了,若是陛下又召你們進宮,那也別跟他擰著。到時我再自己進宮去?!?/br> 只不過,后頭承元帝一連幾次休沐日都沒再召兒子帶孫女進宮給他看了。 趙敏禾只以為是因年底了承元帝日理萬機,沒有多少閑暇時光含飴弄孫。為此她倒是沒有遺憾,左右那又不是她們家圓圓一個人的祖父。能在出生時就得了個郡主之位,可見她們家圓圓在承元帝心里已經很有地位了。 只是她尋常極少見到韶亓簫與承元帝的同框,這么一來,她便沒機會觀察韶亓簫那日的異樣源自于何?!拔?,你那日為何排斥你父皇”這種問題又不好問出口,連旁敲側擊也很難做到,趙敏禾只好自己在府里瞎猜。 與之相對,韶亓簫卻十分清楚,承元帝并非不關心圓圓了,相反他很是關心,幾乎他每一次面圣,承元帝總會提起來問一句圓圓如何。 經過這一日日的相詢,還有他提到圓圓時目光中淡淡的悠遠和彷徨,韶亓簫倒是漸漸明白過來了。 承元帝心底明明白白,他此生與那人無緣,也從來不曾強求過。但也許就是因為他不曾強求過,終是在心底留了一份空白,也叫自己至今無法完全釋懷。只是,承元帝心智堅韌,將所有的心思和所有的感情都深深的埋了起來,不去想也不去觸碰,就這樣一直得以塵封…… 然后,所有的武裝卻在那日被他一語揭開,叫承元帝措手不及下又難得地不知如何是好。 ——圓圓即使再長得像那人,身上卻沒有那人的血脈,而是他母妃的孫女。 韶亓簫明白,承元帝需要時間慢慢平復,就像二十多年前他強迫自己放下那人時的那樣。當年他并未完全做到,否則哪兒來的禮聘母妃入宮一事,就不知這次能否完全做到了。 若沒有真正釋懷,那自此承元帝反倒并不會多加疼愛圓圓,反而會少見她,也許連他自己承元帝都會少見,只因他和圓圓都是母妃的血脈延續,而母妃已因他當年的私心在盛年香消玉殞。只有真正放下,承元帝才有那個心態把圓圓當成純粹的孫女疼愛。 ———————— 一晃眼又過了新年。 元宵前一日晚間,韶亓簫抱了與他一樣汗濕的趙敏禾去凈室沐浴。 進了池子里,趙敏禾疲軟地靠在他身上一動都不想動了,泡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 韶亓簫親了親她,提議道:“去年本說二月十五再去一次月圣母廟的,后來因你有了圓圓沒去成,不如我們明日再去一次?!?/br> 趙敏禾努力睜了睜眼睛,道:“那圓圓怎么辦?” 圓圓快滿三個月,小身子又大了一圈兒,不過身上倒是很均勻地在長大,仍是小臉小身子小手小腳都圓圓的,不愧她的小名兒。 而小家伙近日已經開始認人了,趙敏禾一不在跟前就啊啊叫地找人;每每韶亓簫回府便咯咯笑著朝他伸小手討抱,叫他這個做父親的很是心暖慰貼。要是他們兩個都不在,還不知小家伙會不會因此哭鬧呢。 韶亓簫想了想道:“等哄睡了她我們再去?!?/br> 趙敏禾輕輕掐了掐他胳肢窩下的軟rou,哼了一聲道:“就知道你舍不得你女兒哭!” 他疼女兒疼得她都有些吃醋了,忍到此時才發作已是她涵養佳了! 她掐得像撓癢癢似的,韶亓簫十分享受,還配合地絲絲叫了幾聲,叫她掐夠了才輕輕握了她的手,詫異而真誠道:“難不成我何時舍得你哭過?” 趙敏禾無端想起來,方才她才剛哭過,他卻壓根兒不就此聽了她的停下,反倒愈加興奮起來。 這話題太挑戰羞恥度,她果斷選擇了閉嘴不言。 韶亓簫嘻嘻笑著,不懷好意地在她身上也掐了一把,惹得趙敏禾不依地瞪了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