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
先前趙攸涵是個粗糙的少年人,不識情滋味,所以他雖常常與韶亓簫混在一處,韶亓簫甚至每每借他的名義過來、實際卻變著法兒往趙敏禾的院子方向湊,也沒叫他警醒。 后來他遇上了王晴,雖然情竇初開了,但讀書習武之外的全副心思也都花在了如何與心上人共結白首上,對于韶亓簫的異樣也沒多想。 直到韶亓簫今日“突然”想給他家堂妹送生辰禮,又因男女之別不方便進meimei的院子,才先用他的院子里做個中轉站。趙攸涵終于分了些心思出來好好打量了打量自己這位皇子表弟。他一時真無法接受,又因前些日子的婚期刺激,正憋著一股心塞煩悶,才拎著他去練功房松了松筋骨。 趙攸涵到底還是有分寸的,雖下手比平日重一些,卻也在韶亓簫可以應付的范圍內。二人好好出了一場汗,趙攸涵才覺著舒暢一些,而后才想起來需要好好盤問韶亓簫一番,連帶著再需用哥哥的身份放一放狠話——就像王晴的那些兄弟們對他做的那般,這才又拉著他欲往京郊外尋個僻靜處好好說道說道。 二人說開了回府已將近午時,韶亓簫便在趙攸涵的院中蹭了一頓飯。 飯后,見韶亓簫頻頻暗示想去外頭賞秋景,趙攸涵投降了。 “好了好了,我派人把meimei請去湖心亭?!?/br> 韶亓簫眼睛一亮,哪怕隨后趙攸涵要跟上來一起去也不在意了。 只是,當二人率先一步到了湖心亭,趙攸涵卻大喇喇在亭中石凳上坐下不走了,連遠遠看著趙敏禾過來也不曾有避過的表現,韶亓簫這才惱起來。 “六表兄,你不走開一些嗎?” 被一個只比自己小一歲的表弟幽幽控訴地看著,趙攸涵不禁打了個寒顫。 不過,他還是堅守陣地,搖頭道:“不行。被大伯知道我放你們兩人獨處,他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韶亓簫正要辯解“未來岳父還不知情呢,只要你自己嘴嚴便不會有事”,余光卻見趙敏禾已接近湖心亭,才按下不提了,只道:“那你離稍遠一些吧,我們不出你的視線便是了?!?/br> 韶亓簫也知在這回事上,他與阿禾未曾定親,趙攸涵就不太可能放他二人獨處,便也不勉強,只想他離遠一些,別豎著耳朵偷聽便是了?,F下想想,這般見面,連獨處其實還不如前幾日夜里的相會呢。若不是忠勇伯府守衛實在森嚴,他真想天天都跑來! 這般想想,韶亓簫更加堅定了要趕快叫趙毅同意婚事的決心!下一瞬,他卻又癟了——至今,他都沒向未來岳父大人表露過他的一心一意呢。 韶亓簫所不知的是,沒過半個時辰過后,他便要面對未來岳父大人的雷霆怒火。 第85章 撞破 趙敏禾裊裊的身影走進湖心亭時,韶亓簫收起了他的胡思亂想。 見趙攸涵識趣地出了亭子,卻也并未遠離,只在一塊湖邊的大青石上坐下。韶亓簫微笑著上前去迎了趙敏禾進亭子,笑容在看見她發間的玉簪時更盛,都快閃得趙敏禾快不能直視了。 趙敏禾不由伸手摸了摸發間的白玉簪子。她打開那匣子時便明白了他所說的“這是今年的”是何意,匣子中同樣是一根雕了桂花卻形態有所不同的玉簪,雕工技藝卻比前些天她收到的那支精湛了一些。 聽他所言,這人是打算一年送她一支親手打造的簪子了? 韶亓簫看她的動作,歡喜道:“表妹可喜歡這簪子?” 趙敏禾彎了彎嘴角,點頭道:“殿下的心意,我自然是喜歡的?!?/br> 看她肯定了,韶亓簫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他搓了搓手靠近她一步,正待說什么,卻聽岸邊趙攸涵發出好咳嗽,聲音大得在湖心亭都一清二楚。 韶亓簫一個激靈,轉頭去看趙攸涵,卻見他盯著假山一角,似乎絲毫沒有關注他們。但從剛才那一聲警告的咳嗽聲來看,顯然趙攸涵正一錯不錯地防著他動手動腳哩,他甚至只是靠近了一些,都要被他提醒,真是……拙計! 韶亓簫黑了黑臉,趙敏禾卻忍不住掩嘴輕輕笑了起來。 看著她的芙蓉笑面,韶亓簫心情又好轉了些,倒不再試圖離她近些,只反身請她坐到石凳上,自己便坐到了對面,二人之間隔著一張石桌,可謂涇渭分明。 見狀,不遠處的趙攸涵也滿意地點了點頭。 湖心亭中。 韶亓簫小聲對趙敏禾道:“咱們小小聲說話,不叫他聽見了。你說,他在王家是不是也被大小舅子們嚴防死守,所以才照搬照抄用到我的身上來?” 趙敏禾也同樣小聲回他道:“我怎么知道?!?/br> 韶亓簫也同樣不知道。他也沒那個心肺去問上趙攸涵,只與趙敏禾說笑過一陣子便罷。 二人又說了一會兒話,趙敏禾便提到了那三盆鷺鷥草?!澳曲橔儾莺貌缓灭B?” 韶亓簫抿嘴道:“你別聽康平的胡話。鷺鷥草送來的時候長勢就挺好了,我只養了一個月,養出花兒來就行。每日至多根據日頭給它們換換地方,澆澆水什么的,就是施肥都是宮中的花匠拌好了花肥,我只需鋪上一層即可。哪兒費得上什么力了。況且……” 說到這里,他便有些羞愧了?!八鼈円菜闶潜晃以闾A?,最初長出的花苞其實遠比康平說的多,只是我想送‘比翼雙|飛’給表妹,才弄成那么稀稀拉拉沒有觀賞性了?!?/br> 趙敏禾雖也想看好看的花,但若和他的心意放在一起,卻是更喜歡后者的。她低下了頭,耳尖微微發紅道:“殿下多慮了,我很喜歡?!?/br> 她艷若桃李的臉龐在他面前晃悠,韶亓簫如何忍得住就跟她這么四目相對什么都不做呢? 他悄悄轉頭看了趙攸涵一眼,看他仍舊對著那假山一角一動不動,只是坐姿端正,將一只耳朵對準了他們的方向盡力監聽,渾身上下卻都是個“有我在你們別想越界”的架勢。 韶亓簫不著痕跡地起身,悄悄踱過幾步,將自己的身體站在了趙攸涵和趙敏禾之間。這樣一來,坐著的趙敏禾便完全被他擋住了。 坐在大青石上的趙攸涵第一時間被發現了他的動作,他猶豫一下,見他并未離趙敏禾太近,到底沒有起身去阻攔。光天化日之下,又是自家府邸,自己又在這不遠處,他以為韶亓簫便是再大膽也不敢這么輕薄了堂妹吧。 韶亓簫一面與趙敏禾說了幾句話,見趙攸涵未過來阻止,心底一喜。只是他只小小地又進了一步,隨后道:“我記得榮航的meimei、誠恪侯府周家的四姑娘幾個都是表妹的密友,今日表妹生辰,怎么不見她們來玩兒?” 他本是找些話題與她隨意說說的,卻不料她笑笑道:“她們昨天就提前來給我過生辰了。我的生辰好也不好——中秋月圓之日,花好月圓自然是好兆頭;只是也因是中秋團圓之日,家家戶戶都忙著過節,每年這時候叫人出來為我過生辰也不現實,因而每年我這一日都是跟家人一起,既過中秋又過生辰,其余一干好友則錯開一兩日來為我慶生?!?/br> 韶亓簫一怔,隨后溫柔而認真地道:“以后我每年都為你過,只過當日的,用不著錯開!” 他眼中的綿綿情意滿得快要溢出來,趙敏禾只覺得自己突然熱得發汗,再看不下去他的眼睛,她趕緊低下了頭錯開了他的注視。 過了好半響,她才斷斷續續道:“我、我也沒覺得委屈,還、還怪不好意思的??偛荒苣昴甓冀腥诉^節的時候還為我出門吧?!闭嬉菢?,她怕是一輩子都交不到好友了吧。 這一刻,韶亓簫忘了身后趙攸涵的兩束盯梢的目光,又走近她一步,他的衣擺已輕輕觸及她彎曲的膝蓋。明明未曾實際接觸,韶亓簫卻覺得自己的衣擺都叫囂起來,想要靠近她,碰碰她,哪怕只是一丁點。 他緩緩抬起了一手,輕撫上她的烏發,又緩緩移動到他送她的第二支桂花玉簪上,這支簪子的玉質用的是和州暖玉,觸手生溫,這溫暖從他的指尖,傳遞到他的心頭,叫他全身如泡在溫水中一般愜意安寧,沁人心脾。 在丹桂的芳香蠱惑中,韶亓簫抬起另一手扶正了她的臉頰,在她抬起的眼眸中看到了另一個正緩緩朝她彎腰靠近的自己。他兩手正捧著她,越靠越近之下,可以清晰地看到她小小地急喘了一口氣,看到她細微而緊張的吞咽動作,還有那睫毛顫顫,勾得他呼吸也跟著亂了起來。 他屏著呼吸,漸漸閉上了眼睛,朝她附身而下…… 趙攸涵原本見皇子表弟和堂妹面對面坐在兩頭說著話,雖聽不見說話聲,只見得二人都是笑意盈盈的,動作上卻規規矩矩,因而也稍稍安心了一些,腦子里也分出些心神來接著理會他與王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