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節
溫靜姝如果還有往后,她墨九要怎么辦? 冷冷一哼,墨九嚴重懷疑,他真的不知道她在介意什么。 “王爺,你知道我那天為什么要離開縉樂院嗎?”墨九出人意料地低著聲音,沒有趕緊往帳篷去避雨,甚至也不再心疼他身體著涼似的,就冷冷地留在原地,半瞇著眼睛看他——這個從神臺上走下來,緊緊握住她手的男人。 他們已經走過了春夏秋冬這么多的日子,她不愿意出現隔閡,不管什么矛盾,也都愿意多走一步去勾通。至于誰邁出勾通這一步,并不重要,她只求結果。 “信任。說到底,還是信任。你不信任我,卻可以信任陸機,甚至信任陸機信任的溫靜姝。在你的心里,他如師如父,是一個可以托付秘密的人??蓪ξ?,偶爾卻有保留,這就是差距?!?/br> 蕭乾一愣。 “那不是保留,是保護——” “也許你說得對,你覺得那是保護??晌也贿@樣想?!蹦胖敝笨聪蚴捛?,聲音壓得極小,被風雨聲掩蓋著,能聽見的人,也只有面前的蕭乾。 “一直以來,我們之間缺少的東西,其實就是毫無保留的信任。王爺,在你的心底,也許只要照顧、寵愛、憐惜,為對方好就足夠??晌业男睦?,兩個人是要手牽著手,肩并著肩,一同面對風雨的。為什么你可以給陸機老人的信任,不能給我呢?” 蕭乾無從辯解。 有些事情,也解釋不清。 對陸機,他確實是信任的。 因為師父不僅教了他,教過他,還成就了他在醫術上的成就。 可若論信任,又怎會大得過墨九。 說到底,他信任墨九的,只是有時候,不想她淌入那一團令人作嘔的、污穢的泥濘—— 抿緊嘴角,他把油紙傘高舉在墨九的頭頂,靜靜看著她,不吭聲。 這不是一個善于辯解的男人……尤其在他心愛的婦人面前。 墨九卻看定他的眼,推開了他撐在頭上的油紙傘。 “王爺,我喜歡你的呵護,但我更愿意與你一起承擔。哪怕暴雨傾盆,也無可懼怕。而不愿眼睜睜看著你,一個人用肩膀去拱,最后事情完了,再來告訴我:阿九,一切都解決了,你可以安心了。你說,在你面對風雨的時候,我真的能安心躺在你的羽翼下,做一個小女人嗎?” 看蕭乾眸色深濃,宛如這一片夜色,似乎正在用他最大的努力去思考,墨九也不逼他,靜默著,一臉溫柔地望著他,任由雨水在彼此的臉上沖洗,然后看他還不出聲,又狠狠牽起他的手,補充一句。 “如果我是那樣的墨九,與其他的女人又有何區別?你愛上的,當真是那樣的一個我嗎?徒有其表,如同花瓶,一事不成,半事不懂。終有一天,無法再融入你的世界,變成一個你的專用附屬。到時候,你還會要我嗎,還看得起我嗎?蕭六郎,在我看來,真正匹配的愛情,是互相仰慕。你喜愛我,你能斬釘截鐵地說,其中沒有滲入一絲半點的欽慕?不因為我是墨家鉅子,是一個有本事的女人?” 蕭乾怔怔看她的小臉。 爾后,指頭勾起她的臉龐,注視著。 “阿九,男人不比女人。在我心中,無論怎樣的你,都喜愛的?!?/br> “大多男人都是這么說的?!蹦诺經]有生氣,淡淡地笑嘆一聲,不由想到了曾經見過的無數段婚姻—— 男人在喜歡一個女人的時候,總會用盡甜言蜜語,讓她感覺到世界最多的愛,最濃的情。結果心甘情愿把自己變成男人期待的樣子,失去自我。直到有一天,看他冷漠的轉身,對著下一個“真愛”而去,訴其理由,不過是感覺淡了,不再愛了。 什么是感覺,什么又是愛? 說到底,就是失去了新鮮,失去了仰慕! 所以,哪怕她與蕭乾同經過生死,堪比傾城絕戀,她也始終相信,愛情是需要經營的,愛情本身并非亙古不變的。精神上的東西,變化最快。他與她,如今都會因為一件小事情鬧矛盾,何況以后,長長久久的以后? “你有你的理由?!蹦虐氩[美眸,正色看他,“但如果你不能理解我的意思,我也不能將就你。王爺,我便是這樣的墨九,雨太大了,你請回吧,好好考慮一下我的話,也許你就會明白我了?!?/br> 說著,她放開他的手,就要轉身。 這樣的墨九,確實恣意,甚至狂妄。 試想,這世間有哪一個女子敢要求,男人去理解她。 而她,絕不肯遷就? 蕭乾喟嘆,一把抓住她的手,牢牢地控制在掌心。 “阿九,對不起——” 他聲音的力道,加重了,語氣卻軟了,嗓子顯得更為喑啞。 “你說什么,便是什么了。我會試著懂你?!?/br> 看她掃來的眼風,少了一些剛才的決絕。蕭乾不由再嘆一聲,目光淡淡地望向她背后帳篷里的暖光,添了一絲溫厚的請求。 “你就不能請我進去坐坐嗎?我身上都濕了?!?/br> 這個男人,還懂得撒嬌了? 墨九的手被他握在掌中,緊得有一絲痛,她看得出來他用了極大的力氣,也看得出來,這個夜晚……這個他下令殺了很多人的夜晚,他的心緒并不寧靜。還有,他應該是剛從蒙合那里過來,也許談了許多,有過男人間的交鋒與較量。 這個時候的他,是孤獨的,不安的。 他也需要一個溫暖的港灣,去舔舐傷口。 而能讓他敞開心扉的人,也只有她了。 墨九心里那塊堵著的石頭,還沒有落下去。但在這樣一個大雨傾盆的特殊夜晚,她不可能真的恨心把他趕走。于是,不輕不重地瞄一眼他瘦削的臉,慢慢蹲身,撿起地上的油紙傘,遮在他的頭頂,臉上的陰霾淡去,換上一副巧俏的笑靨。 “坐一坐,可以有。熱茶也可以有。但是旁的……王爺掂量掂量,到底可不可以有?” 如花笑靨,美人風骨。 蕭乾的眼淚,在她的視線中,悠悠一蕩。 大手稍稍用力,只一帶,他就把墨九拉入了懷里。 緊緊的擁抱住她,他下巴擱在她頭上。 片刻,他又低頭,看著她魅惑的眼窩,聲音沙啞。 “可以有,都可以有。我倆都隔了這些日子沒做了。阿九,我想得緊?!?/br> 阿九,我想得緊—— 一句帶著男性荷爾蒙的吐氣聲,讓墨九心弦倏地繃緊。 整個人落入在他的懷里,呼吸著他的溫暖與熟悉的氣息,眼是朦朧的,心是迷惑的,人也是無法抗拒的。她在心里暗嘆一聲,自己拿這個男人的無法,也知道今天晚上會有這樣的結果,唇角不由慢慢彎起,似笑非笑地看他。 “那……就得看你的表現了?!?/br> 蕭乾淺彎唇角,面色波瀾不驚。 “我的本事,阿九應當知曉——” 不要臉的家伙!還學會吹牛了? 墨九想到上一次,不由撇了撇嘴,瞪他一眼。 “技術是需要不斷提升的。驕傲不得啊,我的爺!” “哈哈!”蕭乾心情一下好了起來。 爽朗的笑聲里,有著一種雨過天晴的愉悅。 “那就請我的阿九……拭目以待吧?” 墨九哼哼,一雙如水的眸子中,蕩出一抹漣漪。 “別介!你若實在不行,也不要為難了?!?/br> 激他!這小妖精就知道激他。 蕭乾捏她的耳朵,“好一個不要我為難??蔂斏頌榇笳煞?,怎能讓小妻子為難,而自己不為難呢?”恢復了一貫的腹黑狂妄,他突地低身,一把將墨九小小的身子抱離地面,也不去管可憐的油紙傘,再一步落在泥濘中,大步往帳篷去,聲音透過風雨,帶了一抹淺笑的愜意,“哪怕再下不得口,也是要為難一下的了?!?/br> 下不得口? 啥意思? 墨九淋著雨的身子,激靈靈哆嗦一下。 她想到了他曾經“下口”的樣子,身子不由一縮。 “喂,我還沒有同意呢,你可不要亂來?” “我以為阿九是同意的?” 他始終凝視著她的眉眼,一只手在她腰上的軟rou捏著。時而輕,時而重,時而撓,時而搔,把短短一段路,走得像墨九的夢魘。她想笑又不能笑,一笑就漏氣,再也無法好好與他“生氣”了。 說到底,墨九是一個豁達的姑娘。 不是原則上的錯誤,基本不會往心里去。 更何況,真要餓著了男人,萬一憋不住偷吃,可怎生是好? 尋個理由說服了自己,她雙手掛在蕭乾的脖子上,撅著嘴,目光幽幽的,像一個生了氣又找不到地方發泄,只能在自己男人面前傲嬌,等待男人憐愛的小妻子。眉眼間的郁氣,都被他的溫暖和風雨,洗劑得一干二凈。 “討厭得很!我不理你了?!?/br> 蕭乾灼熾的眸子,生個暗光,鎖在她的臉上。 一顆心,頓時化為了繞指柔。 “阿九還沒有告訴我,同意了沒有?” 他頎長的身軀把她裹在懷里,讓她顯得那樣的小。 也那樣的溫暖,幾乎淋不到雨,也幾乎再也無法對抗他的溫柔。 “沒有呢?!蹦潘菩Ψ切?,“我可不是那么好哄的人!” 蕭乾眉目一挑,眸光更深。 兩個人的感情,很微妙,有一些令他費解。 也讓他覺得有一種美好的東西,在暗暗滋生…… “阿九——” 他又喚她一聲,突然垂下眼瞼,近在咫尺地看著她的臉,像是不好意思,又像是考慮了許久,蕩著一抹笑,淡然開口。 “先前的事,都是我不好?!?/br> 噫! 這個道歉怎么這樣大方了? 墨九眼珠子一轉,突然有點想笑。 是不是所有男人想上女人的床時,都會變得特別乖巧? 連寡情淡漠的蕭乾也不能幸免? “可是王爺——”墨九的心思已全部被他牽動,可嘴里卻不想輸了陣勢。一張嬌俏的面容微微一轉,迎向帳篷的眼里,帶著一絲跳躍的火光,手指卻將蕭乾的肩膀,捏得極緊,“這件事,在我心里陳了這些天,還沒有過去,可怎么辦?”